《花涧醉》林染青眉

129、第129节 江湖之约

　　裴紫夏道：“怕是不用怕，可是处处与人拼命，那也犯不着。我有一个去处，那里四季如春，人人打渔耕田，日出而作，日没而息，情歌唱晚，自得其乐。没有江湖门派，也没有血腥和仇杀，我们可以在那里开出一块田，种点小菜，养一群小鸡，你看如何？毒老七说那十年之期，他医道精湛，我是信的，不过这十年里，我去找人潜心研究，未必便不能另起炉灶，让你长命百岁。”
　　林染忽道：“林槐一掌将你打得吐血，你身上不妨事么？”
　　裴紫夏道：“你们凤鸣派的功夫果然有独到之处，一个不入流的弟子打到我肩头，我也被震动经脉，受了些内伤，大碍却是没有的。我在路上暗自调息，已经好了大半啦。”随后小嘴一嘟，又娇嗔道：“你此刻才想起关心人家，已经晚啦！”
　　林染道：“好吧，我跟你去。我们去那没有江湖的地方，种一块菜田，孵一窝小鸡，再生下一群孩子，我耕田打渔，你织布浇园。这一辈子，便这么过了，你也不必为所谓的十年之期费心。”
　　裴紫夏听他说到“生下一群孩子”，脸上顿时红云升腾，刚要一通粉拳、娇嗔不依，却见他面色平静，一字一句说得甚是认真，不像在开玩笑的模样，却似真的在为今后的人生铺排。
　　看样子，林染真打算要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农夫了，而为她安排的位置，就是他身边的农妇。
　　林染自说自话，也不管人家裴紫夏愿意不愿意，给人的感觉傻傻的。裴紫夏心里却升起一股暖意，把小手放进他的掌心，轻声道：“那，咱们走吧。”
　　“好，咱们走。”林染一脚将刚才为了烤鸡垒起的几块石头踢入小溪，甩了甩头，踏步便行。裴紫夏知道，他踢的虽是石头，在心中却是把过往一脚踢开了，走上一条从前从未想过的路。
　　平凡之路。
　　比起刀尖喋血的江湖，平凡之路会不会好走些呢？
　　林染自答应跟裴紫夏去那平安喜乐的地方种菜养鸡之后，便再没问过那地方究竟在何处，只是跟着她一路前行，紫夏若是要带他去地狱，他也是毫不犹豫就去了。
　　紫夏自不会带林染进地狱，在山地里转了两天之后，第三天又到了江边一处集镇。裴紫夏好似松了口气，道：“我们插近路来到这里，不管魔教和凤鸣谷的人有没有追来，都是赶不上我们的了。”
　　二人在镇上好生休息一番，紫夏花钱给林染买了身新衣换了，二人走在街上，男的英姿挺拔、女的粉妆玉琢，当真是珠联璧合，引得人人回头侧目，称赞艳羡。
　　小镇不大，不一会儿便逛到了头，林染道：“没意思，咱们还是回客栈休息吧，明日还要早些起来赶路。”
　　裴紫夏却兴致盎然，央道：“时候还早，你再陪我逛逛吧。从明天起咱们不用赶路了，又走水路，坐船。船上无事，你还怕没时间休息么？”
　　正说间，街旁又有卖泥娃娃的小贩。紫夏拿起两个把玩一番，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正是上次买的那个被她叫做“长长”的泥人，比较一下道：“唔，还是咱们的长长好看。”
　　街旁小贩叫起屈来，道：“哪里就是你的好看了？你看看这手工，这颜色！你那是几个铜钱买的？”
　　裴紫夏自不理会小贩，向林染道：“你的久久呢，还在么？”
　　林染下意识地往胸口一按，才道：“没有啦！那天白青眉给我换上桃儿的衣服，泥娃娃只怕给他扔到河里去了。”
　　裴紫夏目光一黯，颇有些失望，将手中的泥娃娃还给小贩，自己的仍揣回怀里，一声不吭往前走。
　　林染追了上来，道：“你不开心么？要不，我们再买一对，这次一定不要搞掉了。”
　　紫夏微微一笑，道：“这是天意，又不是你存心要弄掉的，怪不得你。也真有意思，白青眉把我的泥娃娃扔了，却将你九师妹的手帕留了下来，在摩云顶上讹了你师妹一番，说你已经死在铜山镇。”
　　林染那时在药王鼎里已被炼得迷迷糊糊，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听了忙问其详。
　　裴紫夏意兴阑珊，不想多说，又猛然省起她曾骗林染说，她自己也是神志不清的，如此这般岂不自相矛盾？便信口胡扯几句，推说头疼，回到客栈连晚饭也没吃，二人道过晚安，便各自回房睡了。
　　林染大为不解，回想一路上并没有哪里行差踏错，得罪了她啊，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把那小泥人儿弄丢了？那是白青眉对他施下禁制之后做的事，又怪他不得，紫夏自己也清楚的，缘何如此？
　　林染深觉女孩子的心事，实在比此刻桌上油灯里跳跃的火苗，还要不可捉摸。
　　第二天起来，林染还在担心，裴紫夏是不是仍不开心，要不要再给她陪个不是？却见她容光焕发，一上来便抱着他的手臂，笑道：“江边的船已经赁好啦，林大爷是吃了早点再动身呢，还是现在便到船上用膳？”
　　如此一位美貌的少女，对他做出这般亲热的情状，林染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四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杀死了，忙道：“上船再说，上船再说。”也不管房钱结了还是没结，快步出门，简直是落荒而逃。
　　裴紫夏格格笑着追上来，与林染并肩而行，偏过头去看他的脸，伸伸舌头做个怪相。
　　林染道：“你，你今天怎么忽然又这么高兴？”
　　裴紫夏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啊。有一家人，全家都痴。父亲叫儿子到集市上买只帽子，他说：‘我传闻帽子是装头的，你去为我买帽子，必需容得下我的头。’”
　　林染搞不懂裴紫夏怎么忽然有兴致讲故事，但见她露出笑容，心里自也高兴，听她说道：“儿子到了集市上，卖帽的把一种黑色的粗绸做成的帽子给他看。因那帽子折叠着没有翻开，他以为装不下头，就没买。走遍集市所有的铺子，足足花了一天时间也没买到。最后，他来到一个买瓦器的店肆，看见店里摆放着瓮子，把它倒过去，可以扣住头。他想：这才是帽子，就买了一口瓮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