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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引狼入室(一) ...

  •   回到薄冰,薄冰修养了两天,一是自身的确有伤,二是诱拐宣碧的事被暴露,不得不挺床不起。
      然后第三天,她被一干家仆连人带床板抬到了祖祠。
      薄家祖祠。
      上位是薄家祖宗灵牌,灵牌前坐着薄家主公,下手方向坐着贵客也同时是薄家一脉的谦叔,而薄家主公身后,是有座位不坐偏要站后面嚼舌根的薄家主母。
      “冰儿,听你说你遇见要对你行凶的家仆,你可看清他面目?”
      “……没有,爹爹。”
      “那你何来判断是自家人?”
      “他身着我们薄家衣物。”
      “你可知是何人指使的他?他将你伤这么重又没真正致命于你,肯定和你有一番交谈。你快从头详实道来。”
      堂中央跪着的薄冰听了这番问话后,忍不住皱眉,为什么薄叔(薄家主公)这么追根究底?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
      “你也真是,冰儿既然伤这么重,你不让她好好修养,却还罚她跪,你这像做爹的吗?”
      看看看,青姨那套又来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为她还是从前的名旦演什么都像吗?
      薄冰垂着头,一声不吭,因为她记着宣碧进来前说的话——
      姑妈,要害你的不只是你身边的人。
      性命攸关的问题,她当然不会随便听信一个小孩的话。
      “姑妈你面临婚嫁,奶奶已经不会多此一举了,家和万事兴,你不要想太多了。”
      “你什么意思?”
      “你这颗珠子好神奇的,你不知道还有其他功能吗?”
      “……我问你问题你还没回答。”
      “姑妈,这种宝贝,我都想要一颗呢。”
      听了这话,薄冰沉默了。
      她并不是一般的世家小姐,看不惯外面违规常理的东西。她自幼生活不算颠簸,但也是靠人脸色,用眼睛看多过用嘴巴说,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小孩觉得比她安全得多,要不,为什么杀手带他上去还放了他?
      但无论如何,宣碧肯舍得回来救她,而不是单独走了……这般对她的人,还是头一遭遇到。
      “姑妈,你这次和我们一起走吧。”那小孩突然这么道。
      “什么?”她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你如果怕再有人害你,你可以去我家。”
      她心下刹那一片震撼,张了张嘴,几次都回复不了,最后开口的却是:“你是觊觎我的珠
      子吧?”
      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是因为她无法突然接受别人对她好。然而宣碧父亲待她好是有历史的,在薄家,薄叔也待她不错,但是在养女的水平上算好。而谦叔,一视同仁她和薄玉薄薰,甚至隐隐待她更好。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感慨什么样的家人带出什么样的小孩,决定不打破薄家的平静。
      “对不起,我忘了……”薄冰低声答复薄家主公。
      “你!我、我,真把我给气死,学谦,我这丫头随你处置,打废了打残了我不说一句,先拖下去!”
      薄学谦伸手制止了拖人的家仆,对薄家主公道:“我问过宣碧了,是他冒犯冰儿在先,冰儿生气,情有可原。而且冰儿也为宣碧受伤,就算将功抵过了吧。”
      薄家主公听到这么一说,他也不是真的想处罚这个大女儿,便要顺着这个台阶下了,突然青姨道:“哪怎么行?宣碧是我们薄家的命根子,她险些害了宣碧性命,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她!”
      唉……几乎在场人都不约而同在心头一叹,薄冰却是一惊,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她不能去谦叔家了!
      薄家主公因为妻子的度量狭小而觉丢了面子,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多嘴多舌,成何体统!给我回去!”然后转身对薄学谦道:“学谦,让你见笑了。”
      要是有外人在场,大概都会想,薄家嫡族女人的水准就这样?大小姐二十一岁了还跟小孩子斗气,小女儿天天在泥巴里打滚,主母不管是非颠倒黑白,薄冰突然能理解薄叔喜怒无常的原因了。只见薄家主公在主位上却对下位的后辈涎脸垂笑:“学谦,则其不如撞日,你看宣碧与薰儿文定之事,可否今日行了?”
      薄学谦答道:“全凭叔叔做主。”
      薄冰听到这里,心头冷笑,什么择期不如撞日,薄家如此遵循祖宗遗命,怎可能“择期不如撞日”?早不抬她晚不抬她,偏偏今天要抬她出来,不把她收拾了,宣碧能在这黄道吉日入赘吗?
      这时门口起了骚动,一大群人簇拥着朝宗祠而来。待中间的人走近了,宗祠里坐着的长
      辈全都站了起来,薄叔微微颤颤走下堂去,激动道:“薄玉,你回来了?”
      薄家主母更是不顾形象,跑上去将中间的男子抱住,眼泪鼻涕一把揩,“玉儿,玉儿,你终于回来了,你可想死娘了……”
      偌大祠堂,便只有一人不为所动,她跪得有模有样,实则眼皮早撑不住了。
      听到脚步声,薄冰赶忙抬起头,见到抚须微笑的中年人,她羞愧道:“谦叔,我……”按照辈分,薄冰应该唤薄学谦为谦哥才是,可她不敢。谦叔年轻时肯定是个美男子,脾气温和,人又善良,做他的家人,那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别怕,宣碧吓到你了?”
      薄冰讶异,以为他指遇险的事,愧疚道:“对不起,谦叔,是我一时冲动,是我小心眼,是我——”
      “呵呵,你不用瞒我了,你很大胆啊,冰儿,宣碧那孩子我这当父亲的最清楚,你居然不怕…….你先起来。”
      这种事只有薄家主人才能作主,她望了一眼门口,那些人早簇拥薄玉而去,她便巍颤颤站起来。
      “冰儿,你愿意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吗?”
      薄冰惶恐低头,“谦叔,这恐怕不行,我已是待嫁之人,这样有失身份……”
      “无妨,如果你愿意,我去跟你父亲说。”
      薄学谦拿着宣碧这个筹码,何止能让薄叔答应,把薄冰整个人要回去做小妾,薄家主公只怕也会双手奉出。“谦叔,我还是不去了,现在这时候出去,我夫家可以会说什么的……”
      薄学谦面露错愕,瞬间反应过来,啼笑皆非,“薄冰,你救了我儿子一命,我想邀你去做客好生感谢你一番,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
      薄冰更羞愧了,“谦叔,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
      “没事,我这就去跟你父亲说去。”

      薄学谦从薄家主公房里告辞出来,转角处立即闪出一个人影,钻进房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亲,对不起,我不是有心隐瞒……”
      薄家主公薄子为先是讶异,而后颓然坐倒在藤椅上,“冤孽啊冤孽,你怎么会……唉!唉!都怪我,怪我,可宣碧和薄薰是祖上遗训,你怎么……”
      “求父亲成全!”她跪地磕头不起。
      “你、你……可你和学谦相差那么多岁,你还是有婚约的人……”
      “求父亲成全!”她砰砰以额撞击地板,只求能换得一丝自由。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冰儿,你知道薄学谦那正房是什么人吗?江东没有人不知道那只母老虎,我看你是魔障了你,不给你点教训不知道掉泪,从今天起,给我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薄家主公这次亲自将薄家大小姐关进柴房。
      从关门的那奴才鄙夷的嘴脸,她便知自己做人家小妾的事差不多整个薄府都知道了。薄叔她就是怕她给薄家丢脸,然而现在闹得上下皆知,肯定少不了青姨的功劳,想必再过不久,这事就得满城皆知了。
      她深感欣慰。
      睡在稻草堆上,一天一夜后还没给她一口饭吃,她就怀念薄薰,怀念那个总在她忍饥挨饿腹空难忍时送来食物的可人儿。
      薄薰啊,你在哪?
      “我在这儿。”
      稻草堆上的人腾地起身,准确地找到声音来的方向,就见墙角处伸出一只小手,手上捏着一只黄油油的鸡腿,薄冰心头一阵激动,恨不得把外面那小人抱进来亲亲,“妹妹,这次我还没给你暗号,你是怎么知道姐姐想要的是鸡腿?”
      被关禁闭还可以点菜,可见这两姐妹从小到大有多合作无间,这个一手带大的小妹,永远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姐姐你快拿着!快!”
      薄冰还没反应过来,那边薄薰突然尖叫:“不要——”就听薄家主母贴身的牛婶恶狠狠道:“二小姐,快跟我们回去!”
      “姐姐!”
      薄冰被那惨叫骇住了心神,待抓向鸡腿时,却一手抓了个空,那边显是在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这老姑婆!”
      “二小姐,你现在也是有婚约的人了,好的不学学坏的,夫人会揍你的!”
      那根鸡腿就在墙角时隐时现,薄冰每每抓住一点,鸡腿就从她掌心滑出去。
      薄薰,姐姐很感动,不过你就不能别一直捏着赶紧塞进来吗?
      但薄薰叫得太惨烈,她害怕引来其他人,就翘着屁股伸手出去抓,抓住滑溜溜的一件东西,她还来不及兴奋,手被突然被一个棍子敲下,疼得她骤然缩手,鸡腿掉进草灰里。
      知道牛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捡起鸡腿也不管多脏,塞进嘴里就嚼。
      牛婶与薄薰争执的声音一直从柴房背面绕到柴房门口,然后柴房门被一脚踹开,牛婶瞪着一双牛眼,只见稻草上的人嘴里只剩一根骨头,断然不想放过她,肥大的身子凶狠地扑过去,将薄冰压在地,伸出粗肥的手指直往她嘴里掏。
      薄冰只感觉身子被死命挤压,气都喘不过来,抬起膝盖蹬向牛婶肚子,却因力气不足,一脚踢不开,她和牛婶就一上一下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门边突然传来一声吼:“你们这是做什么!”
      下一刻,牛婶被一把拖到地上,薄冰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脑昏目眩了很久,被两点寒星怔住,一种本能让她迅速恢复视觉,便看到一抹冷笑,两点嘲讽,一对桃花,她全身冒起冷汗。
      “大少爷!”
      眼前人大腿被牛婶抱住,牛婶嚎啕大哭着告状:“大少爷,我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薄家列祖列宗,竟然让祖祠的贡品被偷了——老爷要罚大小姐不吃不喝三天,现在才一天,我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薄冰听到那鸡腿是祭祀的供品,喉咙那口鸡肉顿时吞不下了。
      薄玉扫了眼她挖喉咙的模样,对牛婶道:“牛婶,你先出去。”
      薄玉是薄家以后的当家人,牛婶自知他要行使做兄长的职责教训薄冰,便喜笑颜开地点头:“那我去跟夫人照实报了。”夫人要是知道了大少爷有了当家风范,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牛婶,请不要对我娘说这事。”薄玉有礼地道,言语温和却不失强势。
      牛婶诧异:“咦?”却薄玉一个严厉的眼神逼退,她要顺手拉走薄薰,薄玉挡住她拉人的手,“牛婶,薰儿是我妹妹。”言下之意就是牛婶管得太多了。
      牛婶听出了主人的谴责,又不敢违逆这个最受宠的大少爷,便只得脸色难看地退下。
      薄玉关好柴房门,对着稻草堆上一头狼狈杂草的人微微一笑,俊朗丰神,薄冰一僵,转过头去,只听薄玉温和道:“小薰,去你姐姐那儿。”
      薄薰立即跑到她身边,蹦上她的稻草床,牵着她的手打滚,娇憨无比,薄冰正看得出神,身边温度遽升,回头吓了一跳,这、这人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薄玉见她避他如蝎蛇,瞬间移坐到稻草堆另个尽头,不以为忤,他乐呵呵一笑,将薄薰搂进怀里:“小薰,还记得哥哥吗?”
      薄薰大声道:“记得!”
      “真的记得?”
      “记得!哥哥每年都会带好多好多东西给我,小薰当然记得!”说完钻进他怀里,亲热地扭动。
      薄玉微讶,不自觉看向另一头的人,那人吊儿郎当地躺在稻草堆上,薄玉面色没变化,嘴上继续问道:“哥哥都给了小薰什么东西?”
      “有娃娃,有衣服,有裙子,不过娘说那些衣服裙子只有小薰长大了才能穿,就替小薰好好收着,不过小薰有偷偷穿过喔。”
      薄玉心中淡淡叹了口气,望向躺着的薄冰,走到她脚那边坐下。
      薄冰斜着眼扫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来看笑话的?”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薄冰。”他面带笑容,颊上隐现两枚涡旋,眸中透出一股子挚诚。奇怪的是他唤自己小妹作小薰,却唤她直唤名称。
      薄冰没吭声,因为她知道,这人一定是来落井下石的,她还不如睡觉得好。
      过了半天,他突然道:“出去这么多年,回来转了转,觉得还是没变,只有小薰,长这么大了。”双后举高薄薰,然后对躺着的人笑道:“比你当年重多了。”
      薄冰仍是没理他。
      “这些年,你又要带薄薰,又要照顾爹和娘,听说你还跟康伯出去为家里跑生意,一定很辛苦吧。”
      她不理,他自顾自下说:“我出去这么久,本来该我的责任,却全担在你身上,我打从心底感激你,薄冰,以前是我太争强好胜,现在我向你道歉,你还会原谅我吗?”
      “…….”躺在床上本来要睡着的人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是要去跟人做妾,不是正妻,是妾!曾经爹要娶青姨的结拜姐妹做妾,全家闹了个鸡飞狗跳,他还是反对最强烈的一个!他出去念了几年洋书,脑子读傻了吗?
      “你就甭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了吧,是青姨派你来的还是薄叔派你来?哟,他们居然请动了少爷你的大驾,我这个杂种……”
      一根手指牢牢按住她唇,她惊愕地瞪他,却看入一双柔光泛滥的眼波里,“不是他们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我给你带了东西,昨天回来就想给你,但人太多,一直没找着机会。”
      薄冰全身进入警戒,随时准备出手。
      他从提进来的一个皮箱里拿出一个娃娃,那娃娃圆头圆闹,双眼清澈,背后背着一个大包,薄冰一见这娃娃就觉得精美,一定是个值钱货。
      “你书也够多了,看多了对你眼睛不好,在扶桑,你看书时的年纪,那些女孩子就这种娃娃,她们叫它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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