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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引狼入室(二) ...

  •   薄冰觉得好笑,自己早不是小孩子了,他给她这种东西是当她小孩诓吗?“谁要你的臭东西,我还不想手烂!”她将那娃娃扔得远远的,越远她心头越舒畅,最后那娃娃如风中扯碎一般可怜兮兮落跌草灰里,她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人一直静静听着她大笑,突然起身,一言不发走出柴房。
      “薄薰,跟去,免得你哥哥想不开跳井。”她张狂地支走薄薰,倒头睡回草堆。
      不知情人难免说她薄性,可是知道她跟薄玉从小的那些渊源,大概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所以她睡得相当地香甜,如报了深仇大恨,只是一觉醒来,她就苦不堪言。
      空地上放着一个菜篮子,揭开之后,柴房顿时香气四溢,犹如人间仙境。薄冰翻了个白眼,知道是谁提来的,一脚毫不犹豫踹翻篮子,然后躺准备继续做自己春秋大梦,却突然腹痛难忍起来。
      疼不知多久,她听见外面有人来了,以为又是哪个来劝说的,她忍耐着从草堆上坐起,坚决不给别人看到一丝软弱。
      来的是薄家主母身边的丫鬟行香,这丫鬟平日仗着有薄家主母撑腰,趾高气扬,薄冰打点家中那段时间,没少整治她,她现在来是想来报仇的?
      行香提着一个篮子,一走进柴房就将篮子放到薄冰面前,急急忙忙端出一盘盘热菜。
      薄冰只觉鼻端里一股奇香,腹中的疼痛蓦地转变成一种渴求,她心头暗骂,以前就这样,饿过了就不饿,再拿来这些吃的,她一般还得喝三天稀粥才咽得下,这丫头摆这么多在她面前,不正是想整她吗?但当她看清那些菜,却并不是想象中那样,那一碟碟菜全是清淡的饮食,因为炒得色香味俱全,她又饥饿多时,才觉奇香难忍。
      行香夹起一口菜捧到她面前,“大小姐,你快吃,你吃了才有力气坚持啊。”
      薄冰强自定神,问道:“谁派你来的?”
      行香不说话,只捧着菜等她吃。
      薄冰倒头睡回草堆,行香一见,就急了,“大小姐……老爷和夫人都不知道我来,是少爷……”
      薄冰心中冷笑,果然是薄玉,但她突然改变主意,翻身坐起,懒洋洋斜睨着行香放回去的饭碗,“哎,我手有点抖,想吃都不便啊。”
      行香明白她是想刁难自己,急得都快飙泪了,“大小姐,我喂你,只要你肯吃,我喂你。”
      她耸耸肩,“这还差不多。”
      吃到一小半,行香又道:“大小姐,少爷那边还等我去伺候……”
      “那你把菜收回去,我不吃了。”
      “大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肯……伺候你,是表少爷来了,下午要和大少爷一起去骑马,夫人叫我跟着大少爷……”
      薄冰大怒,她在柴房饿得要死不活,那群人却还在外面享乐,你享乐就享乐,端几个菜来,又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薄冰要离家的心更绝了,脸上便没发作,默不作声吃起饭,也不要行香喂了。
      行香见她将碗里吃得快差不多了,才行礼告退。

      柴房门被打开,一道明亮划上她的眼睛,她看到门口屹立着一个陌生的身影,那身影很是肥胖,因为背光,她看不清那人长相。
      那人一步步朝她走来,一张猪一样的脸渐渐清晰,他深情地注视着她,喊道:“娘子——”
      “你是谁!”薄冰大骇,撑住那张往她脖子上盖的猪脸,一脚蹬开他。
      “刘公子,你怎么坐在地上呢?”牛婶突然出现在后面,扶起那头恶心的猪,“大小姐,这是你的未婚夫,城东刘农刘公子。”
      薄冰张大嘴,说不出话,还真给花开纪猜中了,青姨给她找了个头上长疮脚底下流脓的货色!
      那头猪从地上爬起,又靠过来,“娘子,今日我是来接你过门的,你怎么问都不问就踢为
      夫一脚呢?”
      薄冰侧身一闪,跳到门口。
      牛婶大叫:“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小姐要跑了!”
      薄冰一听,像得了启示,迈开脚步就往外冲。
      路上一干仆役错愕地见到他们的大小姐跑进东边宅院提出一个大包袱,跑到花园花丛
      中踢开一盆盆花草,往土里抠东西,转眼间又冲回他们面前。
      “宣碧他们呢?”
      “大小姐,你又要偷跑啊……啊,宣碧少爷?宣碧少爷昨日已离开……”
      薄冰差点哭出来,这混小子,居然敢不等她!事不宜迟,她提着行囊趁人不注意跑出正院,朝后院的门奔去。

      城南花府。
      薄冰等在朱红大门前,通报的人等了很久才出来:“薄小姐,大小姐请你先到偏厅一坐。”
      平日花开纪邀请她们都是去的花家主院,薄冰只当现在花家有其他客人,便没说什么,急急跟进去,花家门一关,她松了口气,对领路的花家管事道:“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没来过。”
      “是,薄小姐。”花家管事答这话时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行囊上。“不过薄小姐,来我这儿找秋小姐的有,找龙小姐的有,不过找你的从来没有……”
      薄冰到了偏厅,发现偏厅并不偏,隐隐还有笑声从屋子背后传来,她在厅里坐了半晌无人理睬,按捺不住就走出偏厅,循声而去。
      “她老是跟我比,她家又只是个那么德性,我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和我们成天在一起。”
      薄冰听出这个声音是龙小素,她跨出一步,便看到桃李缤纷里,四个人围桌而坐,闲情逸致,把酒言乐。
      她看到左首所坐之人,不禁退后一步,退到墙头,心头乱哄哄的,早知道平花开纪不会平白无故叫她来偏厅,她只听开始就知她们在谈论自己,想走,脚却移不了。
      “恐怕她结识人都是用的同一招吧,这不,飞天都上钓了。”这个声音是秋繁春。
      “那么一个贼盗,有什么好说的?下次再敢进我家,看我不叫人分尸了他,竟然敢偷我的项梁……”
      秋繁春龙小素一干人平时为非作歹,性情狠辣,薄冰不是没见过,她甚至偷偷有在背后为她们收拾残局,用意讨好不想惹是生非的老大花开纪,花开纪向来我行我素,却是一个眼清目明之人,薄冰是真心敬佩她,便当其他两人不存在般相处,但今天听到她们亲口说出瞧她不起,薄冰只想到平日嬉笑情景,显得苦涩不已,而她心底根深蒂固的自卑更是旧病重发,令她怯步不已。
      这时秋繁春道:“宗泽,她对你的心思你你还要装看不见多久?你再不给个答复,我怕她会请求我们帮忙抢亲了。”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吃吃笑起,薄冰听得面色苍白,直等刘宗泽的回答。
      “没有此事,她讨厌我得紧,你们都有看到的。”刘宗泽言里满是笑意,没有一丁点遗憾。
      花开纪懒懒道:“我们没看到。”
      刘宗泽微一诧,语调猛然醒悟地高扬:“她喜欢我?没弄错吧?她喜欢我?哈哈,她喜欢我?那个像男人的女人居然喜欢我?”
      那高亢的声音一寸寸扎进薄冰的心,她忘了呼吸,而接下来是龙小素的话——
      “我相信宗泽,也许很多人会看着薄家祖宗积的那点基业去入赘薄家,她们家最近不就是招了一个小女婿吗?但宗泽不会,宗泽会自己创一番事业,不依靠任何人的帮助,我相信他。倒是薄冰,她以为人人多觊觎她是薄家大小姐吗?她娘给她谈了那么多桩婚事她都不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档次,一个养女还这么不知分寸……”
      花开纪款摆着腰肢走入偏厅,看见屋内所坐的喝茶之人,她惊讶地叫出声:“小四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薄冰仔细看她的脸,那张脸除了精致的妆容,眼眸里诚挚的关怀,别无一丝缺漏。
      薄冰握紧她的手,勉强笑道:“大姐……”
      花开纪则笑得好不灿烂,“怎么了?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性格。”眼里期待着她说出来。
      薄冰无言地握紧花开纪的手,花开纪被她握得生疼也没有甩开,无形中给予了薄冰勇气。
      告别走到门外,花开纪叫住她,“小四,别忘了明天去享月楼喝酒。”
      背影挥手。
      “不许迟来啊。”
      她顿住,回头露出与往常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大笑:“你放心,永远少不了我。明天不来,我后天来,后天不来,我明天来,总有一天我会来。”

      一路东躲西藏,结果直到上船,都没有见到一个薄家人。
      遥望无际江水,离长干码头越远,薄冰心头就越惆怅,薄家打从她三岁起,养了她十八年,除非是石人,才会没有感情。
      上了船,她耳边隐隐传来幻听,似在喊她的名字,这个时候会叫她名字的,只会是幻觉。
      码头上,马车船只云集,人群中突然冲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男子眉目俊秀,脸上甚是焦躁,冲到江边一一巡视启航船只,可全部看完,也没看到找的人。他惊愕地望向远方,江面上正飘着几辆先一步启航的船。
      “薄冰——”他力竭声嘶地呼喊,“薄冰——薄冰——”边喊边沿着江岸跑。船只不一会儿消失在江面的水平线,他身形遽降,下马远眺。
      那匹黑马半个身子全是泥泞,可见他赶得之急,却还是差了一步……
      船舱里,一梳着大麻花辫的女子探头眺望岸边,码头已几不可见。船突然颠簸起来,她探头在外,要不是有人拉她一把,早把她甩了出去。
      不知谁大叫一声:“鹏鸟!”人人蜂拥着跑出船舱,几只巨大的鸟形阴影从头上掠过,人们纷纷捣住耳朵,船身摇晃更加剧烈,那鸟展翅的声音竟让平静的江面掀起浪潮。
      “是雷夫人的弟子!难道是狼军打过来了?”
      船上的人立即嘲笑那个说话的人,“怎么可能?他们再怎么打,也关不了我们这里的事,小伙子是从北方回来的吧?”
      被嘲笑的那个男子跟薄冰差不多年纪,身着简陋的白褂衫,脚踏一双破草鞋,并不像战场上回来的人。他愤愤道:“你们别事不关已一副样子,沿海百姓有多惨你们知道吗?别以为我们离得远就没事,昨日京城下了命令,沿海百姓一律不得迁移,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吗?这意味着他们只有等死!他们也是跟你们一样,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想想你们家人在那里的感受,看你们怎么笑得出来!”
      在场人都一愕,显然舒坦日子过久了,不明白他人的凄楚,还道:“小伙子,别激动嘛。既,又不是你家人被困了,你紧张个什么?”
      “这种事能随便说吗?难道你们不知道雷夫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到一个地方吗?”
      “那你说她来这里做什么?”
      那男子就不说话了。
      看到这里,薄冰摸自己的兜,本意是摸钱,却摸到自己平日鼓鼓的地方现在是空荡荡的,宣碧那小子,没把珠子还给她…….
      哐当!
      男子脚前被丢下几块铜板,他错愕地由铜板瞪上去,见到一个女子转身翩然而去的背影。
      他面上神情一僵,拾起铜板,快步上前追赶,“小姐、小姐……”伸手握住她肩头,她转过脸,他顿露失望,继而恼怒道:“谁要你的臭钱!”说完打还在她身上。
      薄冰瞭了他一眼,捡起铜板,在裤子上擦了擦,慢条斯理放进兜里,再扎裤腰带上。
      “姑娘,你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不要就算了。”她只是本能对有胆的人有种投以桃李报以琼瑶的想法。
      男子却道:“你不要以为你侮辱了人连声对不起都没有你就可以走人!”
      薄冰肚子在这时叫响,没理他继续往岸上走,男子一直跟着她来到一家面馆,她叫好了东西一坐定,男子就在她对面落座。
      他吆喝道:“小二,给我来一样的!”他啪地拍下几枚铜板,对面突然响起“咭咭”的笑,他眉宇一丝轻佻,“笑什么?见哥哥长得帅吗?”
      薄冰只是笑,没说话。
      男子开始不停说话,面上来了,他偷偷把铜板滑下去,待到吃完的时候,薄冰慢了一拍,叫来小二结账,小二告知男子已会过账了。
      薄冰根本没看到他何时出手,只觉奇怪,态度也客气三分,与他有礼相称,“这位大哥看样子对这里很熟,不知你可晓得府河怎么走?”
      “别大哥大哥的,我有名字,我姓程,他们叫我程咬金,我外号的确是包打听,你要去府河是行路还是找人?。”
      “我找人。”
      “姓什名什?”
      “他叫薄学谦,住府河上。”
      程金一听,二郎腿滑倒还从板凳上摔下来,“啊呀,原来是来找薄爷的贵客啊。失敬失敬。”
      薄冰点点头,心头暗喜,这人果真知情,看他反应,就知薄学谦如她所料在这里相当有威望,有威望就意味着有钱,有钱就意味着可以狗仗人……不被欺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引狼入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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