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沙漠之鼠(四) ...

  •   商人吉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住救命稻草哭泣,索恩视线升高越过他。看着站在远处的胸棺人小孩。

      “你带着他跟我走。”索恩说。

      沙盗首领帐篷。”我要求至少免除林德和吉尔两人的奴隶身份。“索恩说。

      吉尔战战兢兢地向强盗副首领弯腰下去。看他的样子即使包头男人说的是“不”他们也没有任何胆量发出声音。

      包头男背手仰视,瘦小传令沙盗附在他耳边嘴唇微动,然后立刻拘恭地退下。副首领向堂下的人大声说:“我开恩,那两个奴隶自由了。

      男孩切斯特还木讷地没什么反应,较老的吉尔已经不敢抬头地开始发出又像欣喜又像哭泣的细小声音。

      “你们可以滚,但是是就这样滚。”包头男人继续说。

      “您是指徒步......,地图水袋也......您是希望让我们用脚从沙漠正中走出去么?”老男人愕然地说。

      “我们只答应脱掉你们身上那身桃红,没有答应你们那之后的死活。什么时候准备走了,自己告诉门卫,你们只有半天时间我不返悔放你们走......”

      吉尔的老脸上笑得比哭还悲哀。

      “......滚,我们滚,我们马上就滚,谢谢您,谢谢您的宽容......”

      出门,他看见等在入口的索恩,挤出谄媚的笑——干涸的皱纹今天实在是拧不出多少笑意来。

      “你暂时跟着我的队伍住。”索恩说,“拿食物他们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所以现在七个人围着篝火坐在阴暗的一楼。时不时天空明暗度下降。每当的时候,掠过天窗的翅膀扑打声就会变得锋利。如果在外面极高点俯瞰,一只浮空巨大海兽的影子正在极其缓慢地靠近堡垒的投影。

      迦楼罗族在准备集雨。微妙的渐变色自下而上,随着水汽富集一浪一浪扑满天空,从暗紫到烟煴拱动的活的灰红。突然“咔嚓”一声劈裂巨响,有翼的半鸟黑影脱离族群,把发亮的细小金属抛投地面,落地处天地的交割线马上反向顶上爆发纯黑的雷霆。像裂隙,像注满墨的经络,瞬间完成从发芽、到爬满天穹、到凋落所有叶片枯枝刺破红色天空。没有经历过沙漠暴雨的人不知道,永恒清明的天空,有时会是一副从里面看出去的死去的肺的模样。

      雨帘的一部分时而被吹掀,腾起发亮的三角形烟气,水的帘子沾满光的翻角是乌云纱内侧镀的银,十数个奴隶在连接天地的帘之间蹦跳、起舞。“水!““哈,水,是水啊!”在沙漠水就是钱。他们被恼怒的骨甲沙盗以“没有资格这样奢侈地接触水”罪名用矛尖捅进窝棚,锁起门。允许享受倾盆大雨的浇湿的守卫却凝固在岗位,纹丝不为降雨而动。

      一群穿着刮脱金边的鹅黄淡紫纱衣的女人,满身赝品宝石随动作在手臂上摇晃,“对不起,我们想淋雨但是乐器不可以,请让我们躲一下。”颊黄半褪的为首舞女满脸不好意思地施礼,索恩点头后她招呼同伴,把乐器往众人住扎建筑里搬。

      火被拨得更旺,水流在没有门槛的入口形成浅凼,因为满室吹拉弹唱甚至篝火的噼啪而反射的色彩波漾。音乐盖过了外面的雨挲声,打醒昏昏欲睡的雨暮。舞女们身形和手臂舒展,没跟原住民客气就自己找到坐处的乐者各个闭眼,陶醉于简陋乐器能组合出的声音。弹库姆孜琴的苦瓜脸男人一下巴打卷的胡子,眯着睫毛过于浓密、只因音乐带来的幻境含泪的眼,小而饱满的嘴撅起唱:

      热浪灼,耐心如泉涸,万里再无人形。

      终生不过一笔碳,抱饥纸上飘零。

      瑟卡尔抱着弓,手指在铁弦凿出连续数声。刚硬而绝对不是任何乐音的声音却恰好敲在节奏弹错的地方。络腮胡乐手直接呆愣,松开了拨弦的手,然后慢慢地满脸通红。

      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武器要如何发出音乐。也许等于我的弹剑。索恩想,手指弹了一下大剑背。单调没有高低的一声嗡鸣,圣剑叫痛骂了声脏话。

      索恩把剑平放。坐得更加靠近瑟身边,屈起右边的膝盖,右手肘放上去:

      “你也唱吧,瑟卡尔。”

      舞女们停下了动作。瑟卡尔瞳孔缩小了一下,旋即开口。他随意地、面带笑意、身体微幅度摇曳,眼神反射着暖光。米羽脸上浮起正色捂住耳朵。只有她听得懂用瑟卡尔在用小鸟唱婉般风都能吹散的声音,唱残酷得蘸满血咒的歌词的语言。

      索恩听不懂词。调子和在白银城把白精灵歌姬的最后两句拐成的音调一模一样。怎么唱什么都要拐到同一首歌上去,你是不是只会唱这一首歌?

      “别唱了,瑟卡尔,别唱了!”米羽站起来无法忍耐地尖叫。

      瑟卡尔愕然抬头,歌声停止了。“抱歉......”米羽从失控中恢复,大家安慰被打断的歌手:

      “啊不不不是,瑟卡尔啊,不是你的问题,你唱得很好,是这首歌的调子不行,这歌太悲伤了……”

      瑟卡尔的脸色变得比停下诵唱时还要差。

      “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听,你看大家并不是不能忍耐......”

      “别唱那么伤心的歌了,啊?就弹琴吧,弹琴挺好的,你听吟游诗人唱,你就只需要弹你那把弓!”

      “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索恩因为气氛轻松而莞尔。看向门外,雨停了。乐师们道谢与离开,比其他舞女高一头的褐肤领头舞女,在经过索恩身边时往索恩掌心里塞了什么,美目凝重至极。

      等他们走尽,索恩展开已经和体温同温的那一小片纸片。劲瘦的男人的字体。“处刑崖壁,晚上,不要忘记”。

      ..............................................................................

      雨撤走后,夜彻底地黑了下来,众人走上建筑的二楼过夜。

      外方内圆的建筑如同高炉,屋顶中心的洞无物遮挡,直接看得见天空,洞口狭窄的垂直边缘刻了一圈通用语魔纹,沙粒被吸引在那里形成一圈流沙融进天花板底。环绕着天窗口投下的光的圆柱,环形地板将高度隔为三层,短小的半壁又每层圆环切成一个个半开敞隔间。

      吊床随意挂满阴暗房间,坐上去马上扯得两个连接点吱嘎响,更多的闲置吊床隐没深处成为黑影。双胞胎睡在一个吊床上。其他人根据舒适度随意寻找住处。

      索恩起身走出门。兔耳的穿着衣服的身影醒着,站在一楼门外。

      夜晚降温,安巴顿部分地恢复了施法能力。他再次召出半球型、不断绽开雪花自我修补的屏障壳,这一次它比以往更像肥皂膜,柔软地漫过了沉睡中的人,没有惊醒任何一个眠者,将整个半层楼都罩在钻光里——不再是为了防护魔法孢子,而是以膜被碰触、破裂瞬间的魔力流回唤起施法者警戒的结界。

      “如果用在野外,太显眼了。在建筑内用是最合适的。虽然进了沙漠,我也要发挥一点作用吧。”

      蔁蛾男孩冷着巴掌大的脸。“你离开一会儿没关系,因为我会守着这里。”安巴顿继续说,他已经跟一开始动辄“事先说好我没有义务服从你的命令,我只是奉艾雅的命暂时跟随你们一会儿!”脸红燥热吞吞吐吐眼看着其他方向,有很大区别了。

      荒漠在夜晚中如同无数道蛰伏的曲线。丘陵沙粒的表面被水银般的明月光照抹平,变成镀在沙丘皮肤外的一层银。人造建筑的规则墙头框着这个画面。

      高帽人形早就等在被称为“榨肉机”的墙壁。迷宫短墙将路引入布满岩崖的人型狭缝,“把武器和包裹全部调整到背后。”火枪手厮枘德说。

      “这里不会派守卫,也没有窃听虫。沙漠环境无法生存任何品种的“虫”。体积越碎小,蒸发表面积越大,微小的变温生物会迅速干瘪。包括导虫。。唯一无法监视的地方就在这些洞窟里。我要跟你谈的地点就在里面。”

      我怎么判断你不是拉着我一起送死?

      “因为我知道活路穿过这座山。“男人“请君入瓮”的眼神。

      索恩看着无限深的通道。血味。像刺进山崖体一样完全无光的黑暗。狭窄得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转身,抛掷喊声进去也不会有回声。男人没有再语言,直接用行动说明“不是玩笑”:他取下高帽揉在手里,然后放在地面,前踏、消失在一个洞窟口。

      然后索恩跟进了刚刚吞噬火枪手的黑剪影。

      前二十米没有什么感觉。慢慢地,两边有曲面卡主脖颈。硬石模拟出的柔软禁锢着身体,僵硬沉重的冰冷石壁舔上来,石化魔兽的舌头是这样的吗?腿和手臂被固定直线摆向特定的角度,石壁马上就要把衣物上的纽扣镶嵌进皮肤,唯有触觉嗅觉能闻到一点深处的风和头顶的光。索恩有危险感上方脱落一小粒石子,就会把自己卡死在这严丝合缝的通道里。

      道路在相当的深度分为两岔。火枪手转向左方。索恩已经习惯恐怖的寂静里被放大的唯一声音——布料摩擦声,厮枘德的人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

      “离开沙漠吧,请容许我跟你们一起走。”

      沉默。

      “——继续走别停下,你不知道前面三个岔路的正确转向!在沙道的出口前还可以说五分钟!“听到身后声音停止,背影大声说,顿了一下,“如果你们的女医生手术失败,你们必死,你不需要担心迷路的问题,带上我可以保证漠中的方向。”

      蕾娜不可能失败。

      “她无论成功与否‘鼠王’都不会容忍你们好过。怕死和威权是他们集体的唯一黏着剂,你的队伍实在太跳了。”

      “那你为什么又想走?”索恩保持着移动回答。

      他笑了。“策划已久,我知道至少两种出去的办法。比如现在这条通道,是不经过大门离开唯一的密道。这唯一一条道路以外的岔路,被赶进去的人头颈和四肢会被洞窟形状慢慢拉细,扭曲成几折,关节也会慢慢粉碎掉,任何挣动只能让蠕动更向前向深。服从性筛选筛剩下来的鼠,比智慧和力量更致命的被筛掉的东西是叛逆的胆量。他们只敢远离不祥的刑场之山,没人敢想二十个入口的百条分支里居然生路。”

      “你答应吗?”火枪手继续问,“我的瞄具无视烟雾,最远对焦距离五万米,足够站在现在的位置看到沙海边缘。两个条件,决定逃亡以后直到走出沙漠为止,所有行动由我指挥,时机不到不允许出发——步行会被驾车抓回来。所以第二点,我不管你们怎么做到,你们必须提供十人用的载具和驮兽。”

      极其缓慢的移动。体侧已经麻木。突然眼前的屏障消失变成刺眼的光,火枪手向前脱离,跪在露天沙地上,然后马上转身向出口洞口的索恩伸出手。开敞流通进来的光和空气短暂令索恩醉氧,这条通道偏离原本山崖的正北方,几乎藏在一个洞窟,洞口生满胡杨。稍远的数十米崖壁,无数出口或已是细线,或扭弯成拳头大的圆孔,成功从缝里往外挤到看见空气的肉掉落沙堆,被气候风干,一颗干瘪眼珠,逃出生天,却再也无法看一眼光明的世界了。

      “只有这条路始终维持一人能完好通过的横截面形状,反向进入可以回贼巢内部——马上我们就要这样做,我们马上就要再体会一次刚才那种死亡。”男人黑色布条缝隙间的嘴唇说。

      四面的沙虫鸣就开始次第响起。圆顶天空泛起乳白色。晨光在天际的山脊背上结珠。稍远方的堡垒通体橄红,塔楼上各种层次金色的方块豪华而清晰地满满镶填在四壁,像无数面反射沙漠金光的不规则长镜:那是有玻璃的窗口。站在鼠巢外面,穿过了一次山体。通过了一次中间岔路选错一处就会降临的死亡。

      “回去吧。我的帽子还在那一头。”你的队员们还在那一头。中年枪手微微撅起裂缝般干燥的上唇,看上去并不是急着用系带和金属箍陷把绒毡高筒帽固定回头顶。

      .........................................................................................

      索恩不露声色地返回队伍盘驻的建筑一楼,进门就看见黑发沿着弯曲的脊线散漫。没有桌椅,沙漠住宿用房间的桌椅都是垫子和毯子,瑟卡尔的背影和衣趴在一块干净的毯子上,发尾是种毛茸茸的暖橙色。看着这身影就觉得刚才的不舒服历全被抹去了,索恩伸手从背后插过发帘,捉住他手腕:

      “在干什么?”

      瑟卡尔转头,好像毫不感到索恩的消失出现奇怪:“饼干。你吃吗。”

      他坐起来,和索恩面对面坐在毯子上。盘子里的压缩干粮,使用面粉的比嚼棒稍微高级一些的口粮,为了方便携带,末端缺口可以卡上另一块上拼起来。

      “这样可以很高地搭一座塔。”瑟卡尔完全把这食物当做玩具积木,“来玩吧。”他在微笑,满足、平和,所以发光的眼睛。

      索恩盘腿,坐姿微微驼背:“嗯……”拿出十二分认真的表情开始给这堆玩意制定一套游戏规则。

      “你先搭塔,搭松散一点,一定高度以后从地基里往外抽。先抽的人抽一块,然后对方抽两块,然后三块,就这样,直到导致塔倒的人输。”

      “我先手。”

      第一块没有任何危险地离开塔身。抽的时候黑发者露出注意力聚焦于一点,用弓箭瞄准时那种视线,手指尽量慢靠近,抓住选中“积木”飞快地外移:利用惯性,很聪明的办法。“该你了!”他说。

      轮到索恩抽时索恩被耳边“嚓嚓”的轻音干扰。“能不能安静一......”索恩抬眼,瑟卡尔在吃一边盘子里搭塔用剩的没被两人手指碰过的饼干,食指、中指两指把食物夹起来,吃完用这两指肚把碎屑从唇边抿进嘴里。

      “你怎么吃道具?”索恩问。

      回答因为咀嚼而含糊:“为什么不能吃,它在我们开始玩之前本来就是食物啊。”高层沙盗的饮水是淡酒,瑟卡尔伸臂去拿水杯,仰头吞下一口酒,他居然半坐半躺着这个姿势也能反重力吞下流体,杯子被随手放回去,被指尖推进其他器皿的空隙。

      有骨甲看守从门口路过,看了一下。

      瑟卡尔垂着紫色的眼睛。“他们走了。”戒指传音,索恩一愣。瑟卡尔现实中的声音响起,索恩看见他笑容明亮地伸出手:

      “该你抽了!”

      表面上在玩,用精神对话同时交换情报。没有一个魔法使用者会想到去探测这种混乱的密谋交流是吗,你要我好演。

      “两块啊,我抽并列着的两块一起抽也叫两块。”索恩大声说出声。同时精神对话简要向瑟卡尔概述了火枪手所言。

      饼干塔摇摇欲坠,却没有真的倒下。“好,我快赢了。”现实中的瑟卡尔说。“一开始就不该徒步走进沙漠。在条件未知的情况下作决策,即使是你,也有做不到的时候。”精神中的瑟卡尔叹息,“驮兽和载具你想怎么办?”

      “中午哨兵换岗的时候你跟我走。”精神中索恩说。

      没有人正在动手抽。塔自己塌下来了。

      中午。

      “走吧。”戒指的传音说,但是索恩看见的带着斗篷兜帽靠近自己的人,帽檐下老年跑商吉尔的脸,“我们两个这样同时走远,目标太大了。”

      他使用了耳钉易容。突然想打趣他,索恩问:“你还可以变别的脸,为什么平时不变个美人?”

      “平时的脸我没用能量操纵,是投射我内心直接投出来的脸,我要是不断改变容貌制造复数身份,杀人了马上把这段过去切割,我跟水妖什么区别?”吉尔脸的瑟卡尔很奇怪的问。

      两人来到了刑场密道。血腥味的人形洞,因为沙漠气候而没有蚊蝇。

      他的视觉不可能没有看穿山道越往里越扭曲与狭窄,变成吞噬人的刑具。不可能看不到里面吞噬了最多牺牲者已经被碎骨堵满的支路。但是当索恩说:“跟着我”以后,瑟卡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两人站在终点的断崖外面。一人高的灌木被风吹起。

      “我需要你替我反监视,所有可能看得到我接下来动作的点。有必要的话用弓杀了。”索恩拿起剑,慢慢走进矮小胡杨下的沙柳丛中。

      ---------------------------------------------------------------------------------------------

      沙盗之王的手术开始了。

      以“庞胖王”名称震撼整个沙漠的男首领,现在的确只是病床上一摊庞大的肥肉了。

      蕾娜几乎像是机械人一样地坐在病人一室之外,边监控边处理最后一批药材。即使是索恩,也从未见过她从医疗箱中拿出此时那么多的瓶瓶罐罐。草药叶顶托着一颗鲜活转动的眼珠,因被蕾娜的操作夺去粘液,每片叶片枯萎回一张死象牙色薄膜构聚成的网,完整地吐出眼珠,被接进棕色药瓶溶解。一颗草药的死在玻璃瓶里转变成一个人类的生。

      门口蕾娜的监视者,强壮沙盗粗野地笑,手抱在胸肌前:“小嫩婆娘,杀过人吗?”

      “因为医术错误失手的话,没有,”她没有任何感情波动,“解剖过五官被线缝上的‘大体贤者’ ,亲手干掉过垂死的已经不可能治好的伤员。”

      盘上头发,换上全身包裹的罩衣,带帽子,带口罩,“同时准备三间手术房间,”蕾娜伸手,“把病人抬进熏蒸热治疗室。”

      房间的四条贴地边缘有三条都挖壕铺满炭火。房间中间碎块砂岩被加热,药水泼上去立刻腾起热雾。

      “炭,加碳火,我跟你们说要纯木炭!”沙盗助手们被蒸汽药浴呛得睁不开眼睛,她站在房间中心,一转头手里拿出一支明黄色针剂。她手腕发力摇晃,吸入注射器,分四次从病人四肢内侧血管注入。

      沙盗首领肥胖手臂上有几处针孔。无法愈合,已经开始溃烂,泡肿的手臂每次新扎针都很难找到血管,这还已经是蛇牙针头早已解决黏液堵塞问题、蕾娜落针无一次落空的情况下了。即便如此她每次治疗后必须拔针,不能做留滞针,“因为如果真的有人想谋杀病人,推着注射器柄,推进去几毫米的空气,在血管里就能要你首领的命,根本不需要用毒素。”医女的侧脸说。

      庞大体内的火毒受到高温蒸汽里的神焰根、钨韭、乳羊蹄、灸草、魔草眼珠五种成分刺激,开始放弃固守,随一次次心脏的脉动擂鼓般冲击表皮,床上的病人像被烤死了一样。

      突然,红色灼热裂痕开始撕裂病人皮肤,床上整个人睁开了那双诡异而恶心的眼睛,矾膜已经是血色的了,他口中发出可怖的声音,手在空中乱抓。嘴里破碎喷出唾液。

      “人呢!”蕾娜对被迫全身防护服的沙盗喽啰们命令。手术台上她不是阶下囚是唯一的真理,沙盗助手们不敢怠慢,按住过去的首领,四根螺旋银针被蕾娜手指捻着,固定在极厚脂肪层下的肥厚心脉。“把病人扶到二号房间去!”二号房间阴暗无光,堆满了魔法制作出来的冰块,强盗助手七手八脚地搬运,放下病人一瞬间蕾娜立刻往撬开的肥嘴里倒了一瓶粘稠半透明、溶解了四种防寒魔兽提取物的甘油。

      从热火朝天的熏蒸室突然转入寒冰地窖,刚刚被针剂点燃成酱紫、青筋的病人皮肤,顷刻间就罩上一层白霜。盘桓几年的寒毒和热毒,因为蕾娜的引导,反而开始互相消融着彼此。黄绿脓液像黄油烤化、蔓延出烤盘,随着病人肚子剧烈恶心地抖颤与缩小,从蕾娜之前切开的不出血小切口里挤出来。

      终于,剧烈的痉挛震动变成病人肚腹的缓慢一抬一伏,庞胖王看上去像没了半条命,眼睛向上翻,单边嘴角残留着一点起泡的白唾沫,但体型和肤色居然开始有一点正常人的影子。男人的身体卧病几年摧残下,早就没有肌肉,但现在一身松弛皮肉下隐约显出的的骨架,显示着这个男人曾经的魁梧。

      “好.....好了吗?”口罩背后的一对豆眼,沙盗问,“这样差不多可以......”

      蕾娜却更进一步,抓起最粗大的吸管:“推去三号房间,就是现在!”

      狭小如上届电梯井,房间四壁拼满了盗贼巢穴能找到的所有镜子,四角四盏竖直长条形雪亮圣光灯。

      开门近乎能听见光叠加居然能低沉而空洞,“轰”然一声照射出门的声音,上百次的互相反射,所有东西进入这间屋子都会如白银城正午般被隐去阴影和颜色,只留下描边。

      她发誓过永远不用的神棍牧师的治愈圣光。

      医女汗水和镜片背后沉静的眼睛。笑我吧,南希。寒热两种剧毒消解殆尽的瞬间半寄生虫半诅咒的螈隐虫倾巢爆发而出,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盗贼首领胸口,被银针拘束住的心脉,鼓凸而出一条跳动紫黑筋。就在这一刻蕾娜拿起一端镶嵌有真正吸血鬼獠牙的吸管,捏动气囊,凝实得和血筋本体难以区分的阴影突然一声惨叫,瞬间就在四盏圣光的照耀下剥离,淡褪成烟雾扯向天花板,同时一管紫黑色的瘀血在蕾娜手中被吸了出来,无数闪动的细微黑色线虫像扭动的字符,在液柱里挣扎。

      看着吸管底部转为红色的血液,蕾娜突然向后倒。倒在为数不多的椅子里,她看向病床上的庞胖王,缩小了数号,胸口的伤口滴着鲜红血线,皮肤先转通红再转白,安详地睡过去了。

      “成了,成了。”刚刚一个人手操了一场病人体内战争的少女扯掉口罩,太疲累无法起身,坐在椅子上开始药方。

      “清毒剂,口服,兑水每天喝三次,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只需要马上给他喝水,补水补到明天我观察——”

      包头副首领背着手从门口走进来:“明天已经没有您什么可做的了。”

      所有的盗贼助手“唰”地全部垂下手向两边退开。

      “您几乎是将他治好了。真的是妙手回春,出乎我的意料。”八字胡男人慢慢踱步进来,“但是就到此为止了。”

      蕾娜的碳芯笔尖折断了。她抬头:“你是什么意思?”

      助手们开始收拾所有的器材。病人被推出来。全身出汗像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庞胖王被四面拉帘遮起来。

      “‘终止治疗’的意思。他已经被你失水过多的疗法治死了。”昏暗的四面帐里,病人首领抵抗这句判决般大声地沙哑嗝喘,“......你在杀人。”蕾娜慢慢由惊愕而咬牙。“不,是你杀了人。”包头副首领平静地说。

      影子投射在墙上。蕾娜和副首领在室内面对面站着。门外埋伏着大量嘈乱的身影。一把双刃斧的剪影慢慢地举起来。然后影子被遮断,索恩站在门口,投影角度让他的阴影几乎铺满了医女和副首领所站的整个房间。

      “我来要我的队医。”索恩说,“我需要您兑现承诺。”无论救治成功与否都给予自由的承诺。

      副首领做了一个扇动手掌的挥手动作。蕾娜放着不顾已经取出来的所有药物和医疗器械,用力很大一声收起箱子,回到索恩身后。

      驻扎建筑的一楼烧着热水。

      瑟卡尔迎上来。“手术成功了,但他们要说是她让病人死。”索恩说,很大声,室内所有人都抬头听到。

      蕾娜沉默地蹲着,开始收拾一切。玄铁手术刀没有拿出去使用,损失了五分之一的试管,沸水冒着眼珠一样的泡滚沸,蕾娜掀开锅盖往里看,白雾就迷住镜片后面的眼睛,她用手指背关节处擦眼。

      米羽从坐着的垫子们之间站起来,跪在医女身边,从背后慢慢地轻拍医女的背,沉默地。

      “我没事。”蕾娜带上眼镜说。

      “我唯一回为人类感到难受的时候,是他们为了一句真理而崩溃,发疯觉得该向谁讨还被这句话伤害的公道的时候。第一,他们之前居然没听过这句真理,真可怜。第二,因为这句真理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它是对的,它只有令人受伤这一个作用了。真可怜。”她咬着下唇说。

      “建立了这个样子的‘赤砂之鼠’的男人,他死,比起他病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读破了蕾娜的顾左右而言他,米羽直接说。

      蕾娜手里的玻璃管被捏破了。鞋下马上感到热水的灼痛,“你说得对,”蕾娜转过身来面对陪自己低身几乎接触地面的双胞胎姐姐,挤出笑容。

      ------------------------------------------------------------------------

      夜静得可怕。冰冷的月亮代替耀日悬在无尽沙上,苍冷反光让沙海变色作了水银。其他人的酣颜静谧,瑟卡尔一个人站在三楼,背靠墙壁,半身边缘被狭小瞭望孔的光勾勒着。

      索恩走过去,抓住衣领动手脱瑟卡尔的皮甲。

      不出所料迎来警觉然后是疑问的目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瑟卡尔的声音因为在使用力气而低哑,索恩把瑟卡尔往最近的吊床上的织物里按,两人手臂角力,黑色头发缠在索恩手腕上冰凉,像蛇一样,缠上瞬间又螺旋地游走摆脱。

      终于老老实实躺着不拼命坐起来了。

      “这里很安全。你睡吧,试着彻底睡着一次,我就坐在这里守着你。我有预感明天会很危险。我需要全状态的你。”不管他是否如他说的一样知道我的所有心思,口头上你就当这就原因好了,索恩想,“你最近太紧张了。”索恩最后说。

      但是空洞的眼睛还是望着漆黑的砂岩天花板。他和自己一样无法入睡,最近值得失眠的事情太多了。

      索恩真的如同承诺,找一张瑟卡尔床对面的吊床,坐上去:

      “你的线怎么办?”

      “命银是有生命的液体金属。它可以自我增殖。只要它认可了一把武器作为巢穴,吸收巢穴武器主人的力量才能增殖,慢慢养可以养回原来的量。“他摸着刀柄,“遗迹里分出去那些线就只能让它们死掉了。”

      索恩手臂交叉枕在脑后。从来不问瑟卡尔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奇怪金属,所以他也从来不说。“你为什么一直不谈你的过去?”

      “没什么快乐的事好谈的,”瑟卡尔看自己翻转来的手指,像小孩一样拿肤色比对天窗里背景星空的黑色,“我要管控我身上外界沾上去的污染,尽量不要让它蔓延影响他人。我的自尊没有劣质到,我自己活出来的烂摊子要让别人替我受苦,像那样做的人是懦夫。你不觉得吗?”

      心情悠闲了一点,索恩盘起一条腿,背向后倒:“你为什么要执着于让我有感情?”

      “因为没有是不对的。没有感情是缺陷和被世界亏欠,有感情才是完整的正常人。这是拜兰瑞德的常识。不是,‘我觉得我把你驯养了然后图你接下来对我好’,或者‘折腾索恩很爽让我有成就感’,我怎么可能折磨你。你问我太多问题,该我问你了。人为什么不想死,索恩?”

      如果找回母亲之前我死了,她就永远无法得救了。

      好像有一声自己止住的嘲笑。黑暗中头发磨布料沙响,瑟卡尔把头裹在毯子里。

      “那你呢?”

      “——因为有着很多黯淡的小小的光,像幽灵的手一样诅咒同时挽留我。”在他身上少见、然而确凿存在的温柔恬淡浮上来,仅限于这一句话之内,“在我前十二年,大部分时间活着就是痛苦,夜晚特别特别痛苦。我真的没有办法深睡。有自己房间和床的时候床那么大,扩展得无限大,被我不断缩小,白天看见血,灵魂被剥出来神经打着战,晚上孤寂像酸性染料跟黑夜溶在一起,卧室就是个方桶,你泡在里面墨水一遍一遍地浸透皮肤。“他好像要在亢奋之前自己掐住通过语言向外倾泻的感情,”我像个精神病对吧,所以我说过不对外谈我的痛苦。谈点别的,你还在想什么?”

      索恩轻笑:

      “想把还想缠着人讲话不睡觉的人打晕。”

      ......

      瑟卡尔最终还是完全地沉睡了。索恩闻到一股香味。水与草木气味交缠的冰凉甜味,渗进骨髓和灵魂。也许是心理作用的原因令人微微眩晕。索恩坐着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下大雨,半个房间都淹满了水,睁眼发现瑟卡尔背对自己睡看得见发丝怎么缠在后颈上,满屋都是水的香气。

      一室的蓝纱突然被黄光掀开。幼小的舞女提着灯闯进,“走,快点走!”她不敢发声气音呼喊,灯在她手里因为招手摇曳而让光幕形状急剧变化。

      其他队伍成员逐一醒来。“庞胖王今晚肯定会死,厮枘德大人在堡垒门口等你们!”

      大多数人看着索恩疑惑。“走吧,连夜就走。”索恩命令。

      巨大闸门的右下角,大概八分之一面积的一小块门板像普通推拉门一样开着。半小时前火枪手以普通的语气要求打开腰门,认识高贵客卿的沙盗立即服从,然后火枪手拿出第二把枪——消音的掌内小枪——干掉了夜间守卫,他一直不止一把长枪。

      整个索恩的队伍跑过夜间森林般的铁蒺藜,踏入流沙。

      “载具在密道口。”索恩说。

      那一天,易容的瑟卡尔确定附近绝对没有人类的体温。索恩慢慢进沙柳丛中,巨剑和力量恐怖的手齐下,砍下大量柳枝和木条。沙漠红柳柔韧的细枝很好揉烂,搓成绳索,木材四块扎成一块板,下面垫着分开的轨。

      然后拍打着略微起泡在恢复中的发红双手,看着面前的成果:一条可以承载五人的雪橇,顶端翘起,没有任何金属栏杆和轭套,因为情势不允许。

      雪上能走的,在沙上稍微实验调整一下一定也行。

      现在众人拨开胡杨枝叶,在树丛中找出藏起来的两座相连沙橇。

      “这个地方离沙盗的本营太近了,不能指望可以搭顺风车的的商队路过。“火枪手说。

      ”阿卡胡特拉在闹疫病季,也许商队下周来,也许数个月后才来。”蕾娜提醒。

      沙盗的地图,崭新的羊皮纸,官方商路曲折而有水源补给。厮枘德把地图双手裹回一个纸卷:“走直线。不要走所有有供水的道路。水源点百分之百有埋伏,在沙漠中通过的时间长短反相关着存活率。”

       米珂刚刚从睡眠中醒来,睫毛迷茫地打结。“你的豹子,咬着这个。”索恩拿着厄套向双胞胎妹妹,向她耐心地说明路线,她乖巧但是让人怀疑智力是否都听懂了地连连点头。

      双头雪豹的灵体在月光下展现,姐妹翻身骑上,因为在契约兽的背上,她们的重力是不存在的。两口兽齿咬着绳索,半透明的能量体四爪稳稳踏在沙上,隔绝于物质的灵体只有爪与牙意志实化,可以触碰现实物体。

      飞奔的沙橇以两倍于人类奔跑的速度向着沙漠中心的方向绝尘而进。不够快。算了一下自己体重和圣剑的重量,索恩索性跳下沙橇,连续靠突进技能步行追着撬车前进

      “索恩,上来!”瑟卡尔调转身,手臂撑在车尾喊,索恩仍然执意保持着高速行动。他继续喊。“你上来啊!你可能还要战斗,你的体力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烧掉?”

      再等一下就可以了。

      已经跑出了沙盗视野容易追踪的距离。“蓬”然一声,索恩只有脊椎带肩胛骨龙化,暗红的翅膀像帆或旗帜一样突然展开,那个用双足疾行的身影漂浮在低空,调整翅膜角度借着沙漠的热风滑翔。

      ...........................................................................................

      堡垒日出。夹在塔丛缝隙的一小截天际线,慢慢轻升,光圈比发光体本身先占据视野。那种亮度是一种刚从铁炉里拿出来的,熔融的炽铁周围辐射的柔软和轻盈,好像可以清脆地“铛”地一声敲响。

      赤沙之鼠的旗帜在一天难得的清凉中招展。晨昏帐篷中,八字胡男人慢条斯理地包上华丽繁复的头巾,好像一种仪式。

      “我是三十五年前开始跟庞胖王的,那时候他还没有使用“庞胖王”的名号。”一丝不苟地用油涂抹着眉毛和八字胡。

      “一开始只是同时中两种毒的昏迷,我故意给他换了八个医生,每个都在病情恶化结束好转开始时以庸医罪名处死。我要让他这一睡永远醒不过来。只要我对外宣称,又是一个庸医加重了首领的病症,‘鼠王’上的其他同胞只会认为我鞠躬尽瘁,首领的病的确是疑难。”

      她本是最后一个“被处死的庸医”,但是没有想到她几天内居然快要把他治好了。

      “可是他们昨夜逃跑了。”传令沙盗欠身,把脸维持在比坐着的副首领脸更低的位置。

      八字胡里的嘴笑了:“就是要让他们坐实畏罪逃跑。不需要派太多的车去追,只要有我们的人见证他们死,死无对证。他们一死,我跟了三十年,怕了三十年的头儿‘不幸’地终于可以下葬。赤砂之鼠只有坐在尾巴结上的一只鼠王,才有权给自己选一个独立于集体、区别于他人的名字。你觉得,我该称呼自己为什么王呢?”

      ......

      数只机械鸽子放出。将“索恩一队人带有百颗潮汐之心”的消息散布给整个沙漠其他沙盗。

      一只机巧鹰播放出录制的高鸣,飞到头巾盖脸的白袍沙盗首领右手的皮套上。桃核一般褶皱刻满脸的男人,从鹰右爪俘获的金属鸽子空心身体里抽出金属片。他看了看,阵前鸦雀无声。

      另一支蓝色锁子甲的盗贼,在沙地上松散列成方阵,眼下跳动着横肉的首领一举指挥刀,每人都骑在马上抽出各式武器,喊出雄壮划一的口号,他们的坐骑全是马蹄是拳曲的巨大贝壳的马,面积巨大的肥厚马蹄既隔热又分散重量,内侧是软角质吸盘,踏划在沙上几乎吸在沙表面。马鬃编有识别敌我用的金属反光丝绳。

      “铁鬃毛”首领身上挂着几乎不蔽体的猪肝色破布,脖上三大串锈蚀工厂零件,摇晃地被他戴成了青铜首饰,旁边托着武器鞘奉承的儿童高的下属甚至直接把整个筛滤机的漏斗当作面具。他肚子挺凸,肚脐鼓出,看不见自己脚,却灵活而且雄武地举起刀砍下,地上一条纵线的沙应声吹开,留下一道数米长的锥凹痕,伥鬼们都因这个豪迈的举动举拳向天欢呼。

      “是真的吗?”和丈夫同样带着豪猪型零件面具的女人问首领,“确实的事实,贝因珠占卜家测出来不是谎,这种机会几十年都不会一遇。如果是假的,猎物人数那么少,参与的家数那么多,也不会有多大损失。“男人呛笑。

      赤砂之鼠的堡垒里准首领抚摸着八字胡。那百颗珠子是肯定得不到手的,但是在别的沙盗的信息差里,赌一把得到百颗制造水的宝石,全部献祭给迦楼罗神,后者一欢心之下,说不定会恩赐沙漠之鼠独霸着的绿洲以外的第二个神造绿洲——甚至有人直接看到自己吞并统一整个阿卡胡特拉沙漠。

      一支又一支的杂牌沙盗,一辆又一辆魔兽驮兽拉的战车,从各自栖身地的高坡或者洞窟冲刺而出,用各种不同动物生存秘诀般迥异的探测技术搜索着赤砂之鼠提供范围内的逃亡队伍。血染的沙漠,天亮以后必然变成混战战场。

      ...............................................................................................

      十几个赤沙之鼠沙盗从堡垒山坡把战车推下来。

      包头的准首领本来正在冷笑。赤砂之鼠在打开大门不是上下提而是左右,战车全身尖刺、互相掣肘着几辆并排出车的慌乱中,胡杨林阴影里兽的竖瞳蛰伏着就等这一刻:“动手!”

      风魔法吹破沙山一侧将人影喷射上高空,抖开流沙披风。一人一顶滑翔伞,二十名抖动兽耳长尾的战士从天而降,目标是短时间无法关起的大门。

      它们的衣襟广袖里飞出似眼镜蛇而滑翔翼大的族群宠兽风蛇。开门的机簧被蛇绞满、蛇用它们自己的骨骼卡死齿轮的下落,第二波攻击打响,响尾巨蛇拉着沙上滑板,像山脊上每隔一段出现的一个斑点出现,然后无数道向下划的线条平行割开沙丘。整个凤灼国排名第二的亚人沙盗“虹狐”,冲锋向宿敌赤沙之鼠的老巢。

      太阳越来越耀眼。火枪手瞄准镜里的汞微晶自动把镜片变成黑色。他在沙撬最前端,把握着控制灵体豹方向的缰绳。索恩突然晃神停止了飞行,悬停空中。

      堡垒的方向升起数道橙色烟柱。两股分裂螺旋的彩烟像狐尾,一根一根会分裂的橙色烟柱密集地在堡垒里烧起。

      索恩扇翼追上队伍。火枪手一只脚踏在沙撬轭上,双手松开缰绳,低头给他那把长狙击枪上子弹:

      “你也看见了!‘赤砂之鼠’ 和‘虹狐’火并了。”

      在极速后掠的四景中,他端起枪杆,模拟瞄准。然后侧耳倾听什么。

      “——还有别的声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沙漠之鼠(四)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