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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沙漠之鼠(二) ...

  •   沙原与雪原的区别在于,同样都是凝固的波形曲线山,沙丘只有一面由沙坍形成而光滑。另一面由于沙的自重滑动,脊线下整个山体表面都布满极薄纸张打湿那种褶皱。

      比别处沙漠危险数倍的持续风沙开始了。危险来自于沙粒里混着的,早就被烈日充满能量的宝石粉末,能量乱流将一切魔法探测打乱成噪点。灵能探出搜索的方向,在路途中被轻微持续地撕裂,被强迫分成两股略微旁支,然后愈演愈烈,最后散开成截然相反的几百个方向。

      瑟卡尔勉力感知着索恩戒指里那片灵魂紧贴的索恩脉搏,跳动并没有与平常相异。索恩还活着。大风席卷吹起黑色长发,像上飙的旗帜,头发的主人不顾被魔法师发现灵能,一波一波放出精神力探测共鸣。

      “瑟卡尔,进来,别站在风里,外面什么东西吹起来打在你头上——啊,就像这声——你还要不要头了?”蕾娜把箱子拉开成盾在岩石根部夹成三角形,勉强形成避难场所。沙漠干燥,居然没生锈的路牌折断痕迹至少在五年前,刚才“珰”地撞击箱盾壁,熬过了震动,蕾娜的声音才又从盾后传出来。

      安巴顿啐气:“真是个笨蛋。”

      换一个走丢的人,你再看看他还会不会笨蛋。米羽静默地想

      烈日下瑟卡尔又远又小的身影咬着牙,闭眼再睁时虹膜的两点紫熄灭,回到黑色清明:“没有找到他,但是找到了人迹。”

      朝着巨大的建筑物聚合步行时,瑟卡尔不断用热感视觉扫描地面以下的温度痕迹,看上去平静的沙面,地底全是纵横交错、无数次互相覆盖、巨物拱动形成的隧道,沙生魔兽行迹背后留下的空穴,与垂直挖掘故意等待猎物踩上的流水落穴。

      遥远的红烟里,平地立起建筑。垂直抬起地面为地基,沙浆混了骨骼粉末而发白。外层低矮的是下柱上茧型的居住建筑,有的破损露着金属支架网,看起来是直接敷热砂然后浸透冰水,固结硬化沙块堆成,缝隙的阴影里扯着灰白毡帐篷,间,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巢群落。。阵列中间的黑色圆筒是火山灰泥浆砌砖修筑成的堡垒,整个聚落外圈架设有蒺藜护栏。

      “等一下。”瑟卡尔冷声拦着众人前行。“米羽,你还有多少魔力?”

      幼女外表的萨满抿嘴。“招换不出离体的眼睛变成的光鸟了。是吗?”瑟卡尔问,语气并没有责备。

      “我还可以这样。”米羽唇中念念有词,单膝蹲跪,摸着焦黄但是被啃过的草根。她换了四五种物种的语言,一只高跷跳鼠“吱”一声,细小的头歪着伸出地洞,和米羽有问有答并不逃跑。最后跳鼠两脚同走,快速离开了。米羽脸色很沉重。

      “它说什么?”蕾娜顿问。

      “’好多人,好多垃圾,好吃。害怕被踩死。每隔太阳消失几次,就有好多血。人肉好吃’。”少女回答。

      全身发寒。血红色烟雾里的屠宰场或者避难所,离众人只有几百米。然而这群人根本就没有选择前往与否的机会。

      完整的地面像灼热的刀分黄油一样利爽地切块。瓣块外分,从被拱出的低空落地后才糜细地流淌为红沙,紫色的烟仿佛巨大的孔窑里燃着火。“别呼吸!有毒!”蕾娜一只前臂用衣服捂着下半边脸,完全被巨大生物俯视。

      无可辩驳的凶上级以上的魔兽“岩壶钳牙”,前半身似琵琶蝎,像一枚两头尖的梭子,背面青黑腹部淡白,经常摩擦砂砾的凸起棱脉染着夹钴绿的钢蓝。甲壳构成的流线圆润过渡如同鱼身,中段最粗处宽且厚,一圈凹陷小孔不断吐出紫色蜃雾。节肢动物的甲壳在腹部结束,后面是深拖进湿润的地下的蠕虫长尾,像体表套着无数环节的肠子,一层滑亮的粘膜带着起泡沫的粘液,上面混杂湿泥,尾部很快又搅拌湿沙、保持拖进地底。

      “别动!它只能感知震动和温度......”瑟卡尔对穴居生物无所不知的宣言刚出口,就被现实打破。巨蝎的几条节肢脚连点地面,转为面对众人,背后“瞳孔”部分身体软展。

      随着巨影背部那圈毒烟偃熄,原来它的背是像双掌向内拢起来的。外层展平,里壁成圈的透灰小触脚由抱紧核心的形状展开,开始刮颤。暗红色球壳是按瘪的皮球形状,八方凹陷进去的硬壳自带甲裂。碎块分离,裂缝里的皮膜把整个红“壶”吹膨胀,毒液从钳牙兽背部两侧滴下,“壶”的甲壳被酸液侵蚀,铁灰色锈斑点点,“壶”正前方和身体接壤处睁开魔兽唯一一只眼睛。

      “跑!朝有建筑的方向!”瑟卡尔唤醒呆若木鸡的众人。双胞胎跌跌撞撞差点摔倒,姐姐被安巴顿牵住手腕拉起来,魔兽影响环境产生的流沙绊住,建筑护栏的每一根刺变得清晰,城墙和蒺藜凹断,堡垒底部凹进去的走廊,两边是挑着干尸的荆刺,死胡同,门是内陷的唯一的通道。

      还剩一步路:跑在最前方的德鲁伊少女犹疑着朝门洞伸手。“进去!”瑟卡尔喊,所有人几乎跑到铁木门框下时,从里面突然”砰“地放落门,上面边角露出的小麦色糙脸孔满脸欣赏兽虐人的嬉笑。

      几人转身,被逼着退无可退。前方有魔兽,左右后三个方向一步都不能移动,真正的死局与瓮中。

      冷淡白薄的温度覆盖瑟卡尔漆黑的五官。他高速地从刀柄扯线,扯出球状腺体里的金属丝直到形成绳圈,提在手里。魔兽岩壶钳牙的长锥型头部,不断张合的口器像漏斗,鲜红花蕊般的舌丝在一圈一圈倒钩牙齿构成的嚼碎机里伸缩,双钳抓住的一切都会被夹进这里粉碎,魔兽发出像叹息或者成年男人一口喝完液体后深深咂嘴的“呃——”鸣叫声。

      “蕾娜,盾横着开,能开多大开多大。”瑟卡尔说,前行的同时步履带动头发侧后飘,医女照做了他的嘱咐,旅行箱展开成的箱盾屏风“砰”然倒上大门,下方夹出三角,极限地压缩进四个队员。断后者提刀跳上盾面,身体斜贴盾外,脚踩在箱板上保持一个蹲踞的姿势。

      最早丢出的是最硬的线,数个方向的钢线固定入场景受力坚硬点——凸起的砂岩。瑟卡尔乱发下垂,眼睛夹在前发缝隙之间看着敌怪,大风把背后黑发末端掀起像撕裂一角的夜,裹着他的背,梢角席扫过他轮廓全身。

      然后他进一步压低身形。

      瑟卡尔突然爆炸成一棵钢的蒲公英,以蕾娜的箱板为根,疯狂放射出所有的丝线。锥型漏斗丝网随喷出瞬间织造形成,像这个男人所有殚精竭虑的计算和喷薄的谋划。随之展开的是幻彩。他的灵能无法催眠致幻,只是拧扭空气,光污染成障眼的色彩,把抛出的那些极细的乌光全部从空中隐形;他布了一面蛛网,细钢丝像真正活的神经一样轻颤,捕捉颤抖空气传来的每一丝敌人动向,而瑟卡尔闭眼蹲踞网的正中。

      瑟卡尔的神经系统从身体里翻了出来,剥离出体表。所有的线都连向他的背,接入一头长发,铺天盖地挂在无一切之上,将碰到的东西都短暂架设为他神经系统的外延。一切信息和情感都被钢丝导回他的手指,然后双臂,大脑;岩壳之下潮湿的地底沙土里的水流。有成流的白蚁队伍在蠕动。一百一十米外岩石上有一对蝎子。有风,四点钟方向的风。四千二百米外淙淙的地下水——这张网覆盖之地他无所不知。

      双手执刀,灵能缠挽着丝线拉在身体两侧,以蜘蛛姿态蹲踞,他甚至闭眼放弃了视觉。地底生物根本不需要光线,他本来就只需要暴裸神经网外连线网带来的对手的,哪怕只是轻微动作振动空气的“触觉“。魔兽每走近碰断一根丝他就更知道一层怪物的特性弱点:它不可能长期暴露在这种太阳和气温下。不然就不会在阴冷的地下等伺动物路过才吞噬。

      蝎子“岩壶钳牙”向食物推进的最后十米,魔兽感觉到了异常,步履主动放慢。瑟卡尔倒数着螯腿凿进地面的节奏,并非“看破命运”那种超能力预感,只是悲观者习以为常的,在巨大悲剧的冲击发生前过早开始构思陨石撞击何时降临。数着秒迎接它到来,心底沸腾越来越剧烈干涸,比谁都想开口呼唤出现状撕裂的一刹那。

      ——比如现在。

      猛地一把甲壳尖角的二叉戟突破网络,怪兽的左侧螯尖刺入外层废弃的砖砌岗哨塔,尖端直面瑟卡尔,从扎入建筑的对侧穿出来。比起反应更像早就蓄势等待着这一刻,瑟卡尔完美闪避,然后侧身扫堂腿踢击在螯钳甲薄弱的内侧。钳子横挥,甩脱砖块,对着人形连续乱刺刺下,瑟卡尔在只容一身的盾面上躲避,黑色身影扭曲,像每一落地只有一瞬可见的落雷。

      如果观战者有索恩或者瑟卡尔级别的神经反应速度,这一套动作并不难观测或者完成。看似雨点的戳刺,在高速注意力分解下,蝎的慢动作每次只刺出一刺,几乎是简陋的正面突刺并不难回避。时间正常流动,魔兽收回左螯,第一踢的反击在螯壳侧上已经造成裂纹。

      太轻易了。因为只是佯攻。离上一次超越实力极限的用疯狂作扳机的爆发太近了,恢复期太短了真格的攻击榨干全身体力也只够提供一次,所以认真的全力回击不能交在智慧魔兽的试探上。只有一次机会。

      他不是保持永远都能飞得起来的。

      左钳收回半途,而右蝎钳的风声破空响起的瞬间,盾下四人听到一声明显的深蹲与踩踏。他跳了起来,也许这是瑟卡尔第一次当众完全展现他恐怖的弹跳力。无需助跑、靠踩地就能把自己整个体重抛上半空。

      发射弹弓一样,双手突然拉紧的固定钢丝释放弹性势能,续接上前秒的腾起,被大力扯动的丝线在空中发出细鸣,锋利又惨烈,瑟卡尔改变飞行轨迹绕巨蝎腾挪,钢丝勾上壶蝎前臂的倒刺,同时一挥手,大量的弦被布在钳牙蝎兽撑起身体的几对足之间,细丝竟然有力量稍微牵止住巨兽前进。

      “嗡“的紧绷后是连续三声“啪”,紫色毒烟撩到瑟卡尔手腕,手套缝隙里的皮肤浅表瞬间烂成泥,六根运动钢线中的一侧三根被腐蚀断了。看着黑长发的背影激烈地栽进泥土,上半身由于速度在钢铁般的宝石粉尘地面拖,墙头上的人嗜血地冷笑,这就是打算一个人承担这只魔兽的后果:哪怕这是他受的第一次伤 。

      但是瑟卡尔爬起来了。第二轮补线恢复勾连,他已经在怪物的腹侧下折转又回到天空,而且完成了双刀振刀。

      连续三重空气亮斑亮起,薄白得像沙漠中水汽的无数块菱形光雾模糊、叠加,笼罩魔兽唯一的眼睛。此时恰好魔兽撞进堡垒门廊与瑟的漏斗形蛛网走廊的底部。被炫晕眼使壶蝎回防的左钳插歪,沉重地插入地面,毒雾随背部“壶”的倾斜、毒汁向侧面溢出而减弱,瑟卡尔攀上魔兽身体了——黑色刀尖竖着刺进螯壳缝隙。

      喷血与低沉魔兽吼叫,暴怒中的蝎兽甩动钳牙想把攀附者丢出去。

      然后是垂直第二刀。魔兽体表缠着毒雾不可长时间手脚触碰,瑟卡尔用刀尖代替手掌按在钳壳的平面,“立”在螯上,第一刀拔起并且以第二刀的刺入点为施力点,倒立的全身从后往前甩,半轮以后后刀又变成了前刀。他几乎是变成身缠两把锋刃,以之触地(甲壳)为足的陀螺,一沾即走前往下一个落点,沿路制造无数伤口,越来越快发生的激脆“咔咔”甲壳被切断声,三秒内他沿螯尖滚至蝎臂,滚过球壶的包裹组织展开成的平台,借力滞空弹起。他的最后一跳在空中迎上魔蝎的头。

      刀举过头顶,避开咬来的獠牙口器从更下方的位置旋转突刺,人形螺旋利刃从虫下巴侧穿虫头。更似壶颈伸出的一条沙虫头部的蝎头侧面被利刃绞出大血洞,像极钝的刀从侧面反复锯进去一半,器官雨落,瑟卡尔从对面坠落,和红红黄黄的弹跳器官一起掉回地面。

      地上流沙被影子覆盖着。这影子既没有僵硬又没有倒下,背朝怪物膝蹲的瑟卡尔回身,眯着眼单手臂挡脸孔,绷紧至极的紫色眼睛。在死掉软垂下的蝎头旁边,更多条软绵绵的头,像迤逦曼妙的舞蛇,从红“壶”里钻出来。

      新的四个头构成一簇藤壶。壶身同一个方向的凹陷里,还有另外四个平行的头,刚刚杀死的只是五分之一。

      强按一切隐忍的可怖空白的安静笼罩堡垒大门。瑟卡尔肩膀抽动,撞进沙里拖行的那只手臂骨折了。他咬牙,力气续不上,意志没有一丝动摇但是催动不动被血和汗湿透的铅沉身体。无论怎么抽紧肌骨,“发力”的命令完全由大脑和传递不到手指,用灵能把剧痛封闭成冰凉麻木的那只手,握着的刀居然轻微在抖。

      “瑟卡尔!”蕾娜不顾危险了,挣开箱盾的遮蔽喊,声音未发出一半就被风沙吃进去。

      在墙上的堡垒卫士之一慢慢地,意味深长地鼓起了掌。紫色包头的华服男人也持续在观看,见瑟肩膀几下挣动,眼神的怨憎灼得闪闪发光。他在四个士兵簇拥下转身走下阶梯。可以不用看了。实力悬殊是不可能靠精神跨越的。黑发的不是“保持这个姿势”而是“已经站不起来了”。

      看个热闹的卫兵们视线再转回去,瑟卡尔慢慢回归箕坐在地的姿势,四条蝎头顶端绽开口器,在空中分了又缠,一起朝着蹲地的人方向咬下去;人型的一方昂起头颅,因嘲讽牵起的嘴角弧度被痛苦被截半,一口带血的痰吐向沙虫攻击来的方向。

      “砰!”“轰!”

      一瞬间整个墙头被镀满烟红和金黄。沙漠白粲的昼光被饱和度极高的另一种光衬托黯淡,一小点黑色阴影,刹那撑大成裹着黑烟的巨焰团块。安巴顿冲出了盾后:“瞬发魔法?”整只蝎兽的前半身几乎小高度离地向后被掀起来,炸开的冲击新星扩散嗡响和光辉,黑烟的流体在击中点向下滴落。

      堡垒城墙上一个高帽盔男人,整张脸全部都绷紧裹在黑布里,只有缝隙扯出口鼻,帽檐遮掩的单眼带着瞄准具,手里的圆筒武器一端还在冒烟。

      刚才那一发爆炸打爆了魔兽壶眼上的膜。角膜护壳碎片透明蛋壳掉地上,魔兽泼到地面上的大滴稠血,入沙就硬化成圆的赤色硬币。连续拨起环形沙雾,那是魔兽在地下发泄愤恨般接连不断的涌起被挖掘出的沙。随后毒液使泥浆潮湿不起烟尘。岩壶钳牙前半身完全深扎入地表,环节的长尾基部从老洞口拔出,恶心地变化粗细脉蠕着、整条由老洞口划出曲线进入新洞口。随着一阵山摇地动,瑟卡尔眼里虫魔兽的温度和制造的新空腔从战场远离了。

      几次强撑着眼皮。瑟卡尔如释重负地要倒下去。蕾娜的拳头抵住他的背撑住他,在门道里开始简易手术。把长手套剪开,直接将他的断手摸着里面的断骨碎片勉强聚一起,然后拿出十七八张“凝固伤势在现状”的玄学绷带,将整个手臂裹紧。

      “眼底有一点出血。别薅他头发!等他醒了他自己处理!”医女命令面对着场景里一切都用丝勾连着男人头发的复杂情况的双胞胎。

      并没有失去意识的黑发男人躺着,完好的那只手一触黑刀刀柄上的机关。场景里有生命的线全部显形,聚拢成丝绦银鳗,卷入刀柄的蜘蛛腺体。

      “收回的比你放出来的少。没关系吗?”

      瑟卡尔慢慢拉最后一卷钢丝,松手,金属丝缕弹回:“多出来的部分是我的真的头发。”

      被切漏流出的蝎头脏器开始液化,前肠与贲囊,表皮溶解后里面弹跳出大量细小碎肉纠缠,像一群细小魔物。风与燃烧的声音塔楼上火箭雨有指挥地降落,将所有魔兽碎肉处决。

      门打开了。为首的是不穿战甲的缠头男人,腓尼基紫的包头布反射丝光,脸像动物腰子,中部内凹而上下头浮肿;一双像是切掉了眼皮的永睁鼓凸眼布满高压的晕紫,沿着法令,八字型挂下修整得剪草坪的两带浓密胡子,为了保持这两条胡子边缘完美,其余半张咖啡色拉长脸全都剃成青茬:

      ”真是场不错的戏。暂时不打算要你们命了。进来吧。”

      他的所有下属都穿着统一,武器杵地。骨甲。魔兽巨油鬣连皮带隔剥下来的胸骨,膜肉干缩在骨骼上以后得到的生物盔甲。浸润体表汗气到一定时刻,会恢复生物活性锁水固水。所有堡垒内的士兵都光脚穿着踩脚袜,脚背以魔纹花纹涂油。同样的凯莉身上见过的贝因珠人肤色脸孔,同样职业标志的无袖皮背心,像滑稽的装饰一样承在甲的外表面。

      ——盗贼的职业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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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上无数的旗帜猎猎地被风揍打,把阴影投在焦黑晒曝的油污路面上,投在队伍和队伍擦身的无数人身上。

      红底黑色花纹的旗帜飘扬在堡垒的各个部位。空心的太阳,或者十几只老鼠头朝外并身挤成一圈的图形,如同他们“赤沙之鼠”的盗贼势力名,大的旗帜比较精美地勾有金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卖甜甜圈的。”安巴顿如此嘲讽。

      不拿武器、衣衫褴褛的人,关节带咖啡调子的小麦肤色,他们在修补奴隶才会住的低矮帐篷和木棚,气候干热,正在调和鱼鳔和兽骨的某种木工胶,碗里新调的还是透明的,涂完在木板缝隙里的已经被空气侵蚀发白。他们中最瘦弱的穿着荧光桃红破布。这种漂后魔兽血染出的颜色的红色破布,略鲜艳与诡异于沙盗旗帜的颜色,因为荧光红在沙海上自杀性地扎眼,逃跑后既便于奴隶主发现,又便于刺激激怒野兽和魔物,被围攻和争食——何况他们还随身发出比地精的嗓音还要大声和刺耳的金属响声。

      人群中肌肉比较壮硕的战士鹤立鸡群,在瘦弱的灰黑和桃红之间走来走去。涂油使他们皮肤发亮并且变金,从手掌内侧和脸孔可以判断他们肤色和住民相同。毛发不是剃光就是漂白。迷彩斑斓的衣着和浅黄绿色绘身模仿整个沙漠生态原生的沙蜥,有着视觉错觉的奇诡的红绿保护色纹理。保护色。让远程武器和魔法判断距离失误不容易瞄准,在这种没有遮蔽物的荒野上。

      骨甲肋骨的黑白对比平行条纹比桃红色更突出,几个穿甲的沙盗武装者挤开人群,随之而来铁链声响,他们每个手中都拿着内侧污黑的金属脚铐和手枷。

      “不杀不等于给你们自由。”缠头首领穿着酱红素色长袍,不拿一物,背着手,除了一点细小得像白泪的钉珠肩章没有任何装饰,侧开的袍踞掀开才会露出全身最华丽的精细刺绣的闪绸裤腿,那缩口裤竟然和珍珠装饰一样,都是白得泛淡蓝的底上像镀一层霞钙银薄膜,透明地泛着光谱上所有色彩。“还要挂上铃铛。”他旁边只有半人高的胖子说,变形胖脸肥得像晒融的牛油,翻起花手,十指间挑着一大串稍微抖动就发出嘈杂巨响的白铁铃铛。

      瑟卡尔勉力推开队友的搀扶站直:“要怎么才放过我们不成为奴隶。”

      “买。”男人捻起长手指,“一人一百年镑。”

      “我现在拿不出现钱,我跟你赌。”瑟卡尔说。

      “瑟卡尔!你......你忘了你跟索恩玩牌从来没赢过吗!”蕾娜拼命按捺着急色在两人背后握拳,从牙缝挤出小声。

      盘头男人小眼阴鹜:

      “把你的眼睛蒙上。叫戴眼镜那个女人在你耳边读牌。用铅布蒙。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透视魔法,但我没见过紫色的眼睛。耍小聪明劝你死心,所有的赌具都是魔法的不导体。”

      两人被武器指着围进四面无窗的暗室。帐篷里点着要死不死的蜡烛,此外的光就是遥远的门,阴沉木桌两端,包头男人属下环伺地坐着,瑟卡尔和蕾娜站着。

      你觉得他拿得出用什么下注呢。蕾娜想张口,瑟手臂不着痕迹地把她拦了回去。他把带着血的双刀提起来,倒出尾端金属,液体地托在手心,离手就成悬悬颤颤有生命一般流泻的白匹练,然后把意外沉重的刀身毫不留惜地甩丢在桌子中间。

      “五毫升命银。黑色的部分是精灵钢。”瑟卡尔说,“这是我自己的一百年镑筹码。”

      旁边不穿甲,直接穿无袖皮背心的魁梧男沙盗牵起一边嘴角干笑。“人牲用自己身上的鞍和主人赌自由啊。”包头首领说

      瑟卡尔面色不改继续说:“……再加上我还有一个队友没有来。他大概比我强五到八倍,如果你现在拒绝我然后对我们中任何一人杀剐,就等着他的复仇吧。”本来平淡无奇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手背全部布满细密的青筋,指节甚至深深掐入扒着的桌面,房间阴影里裹头男人的交叠的双手苍白而纤长,皮肤的磨砂细腻,在黑色木桌上几乎是唯一浮着的事物,而瑟卡尔的手轮廓几乎隐于背景。

      “哈哈哈哈哈!”男人笑,“算了,第一颗筹码借给你吧,但是如果你输了我要看你马上自裁。”

      瑟卡尔蒙上眼睛,手无声无息地已经在整理沙盘和卡牌。

      瑟卡尔的手掌充满指茧。这双手做精妙动作时是会说话的,韧带带动骨头,像传送带拉着机璜灵活地运转弯曲,连最简单的切牌重复动作都能做得眼花缭乱。他好像毫不在意皮肤甚至肌肉组织增添伤痕,尽管所有伤口还是注意着避开关节和韧带,他把这双手看作比刀还要依赖的武器。

      然后那手掌箕张,单掌按在桌面,全世界都集中于他掌下一般的张力,狂气先在手的关节丝毫而不是在笑中苏醒了,:

      “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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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珂和米羽手腕顺着小腿下垂,身体前倾,维持最不受铁镣痛苦的站姿,直到骨甲沙盗突然前来为几人取下镣铐。

      装备可以保留。财物被丢在怀里。得到了有限的自由的双胞胎眼前“唰——”地油布拉开,走出了被看管的棚房。

      米珂揉着手腕,吸了吸鼻子。前面有水波的澄澈的清香,她并不知道外面就是被称之为“降雨地“的区域。这是砖墙把低空黑云围起来,持续下雨,下面是砌带釉砖的池子,集水种仙人掌做嚼棒口粮。是迦楼罗维持的,所以要经常上贡潮汐之心。这里是全聚落最荫凉的地方,水池像巨大破损蚌磲半埋红沙,池子顶两棵椰枣树被交叉压弯枝干,绕着树拉起绳索,上面铺搭,形成遮蔽来防蒸发,池畔防落鸟偷喝水留着天然的荆棘灌木,只有两个取水口。

       此时正午,无事的强盗们大多正在睡眠,整个营地安静如死。米珂眼神请示姐姐,想跑去水池边掬水。

      暴热缩小了远处路上两个人在挨打的身影。“哈维大人,汤米大人,我们全部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奴隶的脸微苦地皱起细纹如同重瓣菊,点头哈腰。“你采的药够用吗?“暴喝截断了一鞭子甩上去截断了细声细气的奉承。

      已经有黝黑的女人坐在池崖边,用一只小银杯,强迫灌自己的燕子使魔喝水。她掐着那细小嘴壳,边灌边唠叨,小腿衣料磨损成绳网随她摆腿不断荡漾:

      “在这里不喝水就会变成木乃伊,哦哦,不知死活的小匝种。”

      长矛挑翻她的水杯:”艾蜜,你的今天用水已经超标了,你不要以为你是道灵师我就不敢打你。”

      女人看天:“我还不如自己给自己读个石化术,这就是你们当初允诺给居民的待遇......”燕子尖锐鸣叫,被长矛戳刺死了。

      燕子的尸体掉进水里,染红了水池边缘。然后尸体被蒺藜矛尖挑起来丢回沙上。骂骂咧咧终止了,女人像一袋麻袋从里面塌了一样,从取水口悻悻地站起来走掉。

      或许我不该来.....米珂害怕,犹豫地站在原地。矛尖转过来指着她:

      “你想碰什么?!苟粪亚人,匝种!这里的水全都是属于‘赤沙之鼠’的!”粗鲁沙哑的声音响起。少女惊跳一下,然后嗫喏:“不是........我不......亚人......”手臂抱着头两侧蹲下去。

      池边争执的画面被沙塔的窗框成了一副画,塔内房间的另一侧,上半个墙面都是天空,雉堞墙只有人类半腰高。

      “沙漠与风暴的国度,室外有效视距不超过十米。使用远程武器意义极低。他们缺乏瞄具的制作技术,风也会导致弓弩准头变差。”听上去是索恩和瑟卡尔父辈年龄的男声从张合的黑布缝隙里发出。

      “这是枪。被唾骂诅咒的机巧武器,三枪中就有一枪可能炸开天罚,给使用者和队友而不是敌人带来死亡。使用的填充物不是魔能宝石,这些金属粒盛装的是南海最小岛的‘黑硝绒’,其他地方无法生产,每次用完之日就是我必须回乡之时。” 火枪手把枪和子弹放桌上放好、后退,瑟卡尔从石桌另一面走近,拿起来只看了一遍示范就直接操纵的火枪拉栓、上机簧、瞄准的动作,干脆流利无师自通的上膛。

      曾经拯救过瑟卡尔的远程武器,非弓非弩,接近风镜杀手使用的微型炮管而细,在上界被称为“狙击枪”。火枪的握柄是旧的开裂红木,苍白颜色的骨钿稀稀落落镶在破损和磕角处,拿在手里才会发现它的沉重。

      对着视野极限边缘的山体,“瞄准,然后激发,站位要考虑不要被阳光直射眼睛,还有和箭不一样的风阻,你觉得这种东西可能普及……”远站的中年男人刚开口解说,“砰”一声瑟卡尔已开枪,沉闷的枪声和要把人肩膀向后掀伤的后坐力,完全不理火枪男人忠告。

      但是,打了一枪以后,他就立即把冒烟枪口垂地

      瑟卡尔把弹丸全部退掉,从仓里到手里,从手掌倒在桌面的油纸上。最后是枪体放回桌上去。

      “这东西我不能多碰,用机械杀人太简单、太轻易了,用熟了就会很快忘记出手慎重和生命的重量。”紫色的眼睛看着远壁上的爆炸痕迹很中二地说,“如果不是更艰辛地切身体会怎么节数一条生命,而是用这样的量产收割,我会滥杀。”

      比起枪他还更信任弓刀,他虔敬于追求“手工”。

      试完火枪以后,瑟卡尔转身,背影走下楼梯,脚步使头发波浪地一颠一颠,抛下话:”我现在要到蕾娜那里去。虽然不会允许我进他们的王的医帐,但她被盗贼包围,我至少要站在出事了她的喊声我能听到的距离。”

      火枪手看瑟卡尔消失的方向微笑,看上去年轻人对自己和自己的武器一样没有兴趣。

      弹丸穿越凝固的沙雾,穿越滞空尘土微粒太细小密集形成的让视觉失效的黄色尘埃,狙击枪的射程一千米外,一根粗绳跨过金棕色男人的肩,陷入肌肉的凹缝却无法磨损皮肤分毫。他像是无视着跨肩拉着的两个成年男人类的重量,唯一使得他转头的只有头顶的岩壁突然的爆炸。

      黑色的放射状空心纹理出现在垂直墙壁上,中心是裂岩凹陷形成的大洞。褶皱的黄铜小粒的碎屑落下来,落在索恩手掌里。如果是把这铜粒当作投掷武器,这种距离衰减,一掷有这样威力的武技者,恐怕比我还强。

      大概几分钟后,红色的膜翼会像锋锐的两把匕首划开尘土,在尘雾墙里划出两道净空的飘带同时使拨开的沙哗哗落下,索恩将展翼向爆炸方向的正对面直线飞过去。

      ---------------------------------------------------

      从温蒂尼死亡开始,索恩的视角。

      因为收翅膀晚了两秒,温蒂尼的龙卷风最后爆发将索恩像风筝一样抛了出去。落地以后索恩再次尝试了飞起,一阵阵的间歇风沙,没有地图没有罗盘就升空飞行是无谓地跟风搏斗浪费体力。

      索恩非常幸运地发现自己在泉眼边落脚。说是泉眼,其实那只是一个几乎就要干涸的水泡,延伸出污浊的沟磲,半掩在岩洞的阴影里。

      潺潺冒出的脏水冲开了一小块红沙,将一大片土地蔓延湿润成泥泞。一丛丛沙漠特有的斑斓花草硬质地蓬勃生长在水边漫湿的沙土里。几只沙漠里的蜂鸟和穿山甲慢吞吞地在洗手盆般的水边排队饮水,即使几步之遥就聚集着大量它们同类的白骨。

      所有的不入级别的微小魔兽,几乎是拼了命在汲取有限的水,尸体上又生魔兽植物,可以四瓣打开壳喷弹青蛙肉舌的龙蛋大核果,牺牲水分制作石化毒,沙下是毒沼,最顶上四条触手伪装千岁兰的叶子的陷阱植物,浅水里尽量把自己摊平的千条线虫纠缠的线团,攀附着水草姜黄色的褶皱地下茎而生。

      索恩赶跑一群猫蛆:普通猫大小,半身是蛇身,有猫头,独眼和两前爪的族群魔兽,赶一赶就在沙上留下流动的s型曲痕溜走了。索恩站在它们留下的饮水缺口,犹豫着,看着汇聚百毒,不知道能不能入口的泉水。

      附近有人声。两个身影身着杂色棋盘方格马袍,胸口一个金色反光大圆,索恩一看这便于搜救的特定人造花纹服装,就知道对方是刻意有准备穿越沙海的商旅(因为雪原也如此),红粗绳栓盘成的宽腰带,近看才看见服装是两层,布衣和魔法钢化过的硬皮胸甲,只是因为甲和衣袖一样的花纹,浑然一体。矮个人的衣装比身体不正常地膨大和魁梧。

      “谁!”伴随金属铮鸣,索恩拔出了巨剑,侧身双手握着,没有给对方完全走近的机会。

      第一个出现的人有白化病,皮肤像糙纸,脱水得皮包枯骨。白化年长者抬头,喉咙发出嘶哑空洞得没喝水烧干了几个月般的嗓音:

      “不,我们是好人.......“年长者看着巨大的剑,直接前伸起一只手投降,“我们才从‘虹狐’的追捕下逃出来,只剩我们两个了!”

      “......‘虹狐’就是这里排名第二的亚人沙盗......”看索恩没有反应,男人双臂相交举在脸前,向旁边扭着头发抖,快要哭了,“吉尔是我,他叫切斯特,我是他们的雇主。我和他们佣兵团,本来接了工会押运任务,结果我们两个活着,逃了,战斗成员反而被盗贼杀光!“

      “你们经常通过沙漠么?”

      “经常,什么风沙,沙漠里的毒物,有沼泽就有蚊群,还有潜伏在地底的那些巨大东西。还有昼夜温差极大夜里冻死。进了沙漠你只能全速沿着既定的路线,尽量缩短在沙漠中耽搁的时间。我全部都熟悉!”因为索恩放下了剑,男人说话也连续了起来。

      “他是被雇佣但是不是战斗成员?”索恩问。

      “他......”穿的花里胡哨的老男人完全转过头去喊,“切斯特!过来见这位冒险者大人!”

      男孩木讷地任雇主解开自己的甲。然后白化病者撕开矮小者身侧开的领口。拉开衣服特别膨胀皮特别薄、半透明,胸口有一个白的魔法阵,还在青筋弹跳的胸,他把自己活成了会呼吸的容器,雇主吉尔惨白而卑微的脸孔,在烈日之下彻底变成了鬼魂般的阴恻:

      “他是胸棺人。”

      胸棺人。手术把内脏的位置压缩。魔法把不大的容器塞在胸腔里,肋骨包着,挤开一部分内脏,容器入体前可以装入珠宝,而逃过迦楼罗族对高浓度水魔力凝聚物的探测和追踪。

      “杀死、剖了他,这个容器就会锁死取不出来,胸棺人装载的东西只有一个吐出方法,就是到达魔法预设的终点。拷问甚至杀死剖开他容器都无法打开,而我还不如一个普通临时押运。”

      这就是你们敢两个人押运这么重要东西的原因?

      男孩的衣服重新穿回去。“你们押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索恩继续问

      “全是珠宝,封印在这个瓶子里,只有他活着,和目的地地面刻印的另一半魔法阵相合才能打开。或者他足够以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吉尔说。

      缄默。一小片阴凉洞窟和污浊的水,此地以外天陲的焦阳把世界照得像在沙里挤碎了几个烂橙子。“你们就呆在这里好了”几乎就要出口,雇主吉尔忙于寻找清澈处打水没有看到,被改造的男孩怯懦地牵住索恩衣袖:

      “您带我走吧。”

      “我想跟着您走——”轻轻地扯动两下,然后补充,“但是他是教会我做‘这种生意’的人,求求您带上他一起。”

      一对人采取俯视,索恩的问话就耐心下来了:“他逼迫你这样做的吗?”

      男孩摇头。“我这辈子还可以‘盛装’和‘倒出’四十次。走四十趟,然后我就有钱离开我出生的海和沙漠。我想看内陆的森林,必须攒钱才能在那里生活。”

      生在海边的人想看森林。米珂却想要看海。

      索恩在男孩面前蹲下,整理了一下刚才解衣弄歪的盔甲系带:

      “练过踩盾吗?你们把腰带解下来,外衣全脱了垫在脚下,剩贴身穿的,我首先拉你们去人烟密集的地方。”站立起来,沉默地走在三人最前面,索恩独自咀嚼着许诺的沉重。尘埃墙升起,四面八方能见度不足两百米,究竟哪里走才是人烟密集的地方?

      三人走出走出洞窟,构成洞窟的山岩被打得喷烟得像一发大型火魔法轰击。索恩跨肩拉着踩着前后两片翻转贴实作成的盾的两个成年人类,唯一使得他转头的只有头顶的爆炸。弹壳落入强运者的手掌里。

      转头,确认方向,张开翅膀朝那个方向飞过去。

      ...........................................................

      瑟卡尔双肘支着被晒烫的城墙,注视着指甲盖能遮住的晃眼白日和远沙,表情无聊至极。我现在偏偏除了等待什么也不能做。他一直看着空白,好像在视觉化两股近风怎么在虚空中打架、怎么野牛般沉闷地透明对撞以至于发出现在的风声。

      然后黑色的眼睛瞪大了。

      因为瞳孔上染上了一点鲜明的红色。沙漠上的黑点拨开近乎凝实气溶胶的烟障,变成一龙二人,其实两边人员被分离的距离比想象中要近得多。

       蔁蛾人的眼睛首先认出了队长。米珂脸色逐渐灿烂,无邪地挥舞着手臂。“索恩!”蕾娜喊,她在沙盗武器押运下恰好走过同方向药棚窗边,现在队伍的所有人都停止一切行动,朝索恩的方向转过头来欢呼。

      心里稍微有一点细微的触动。

      索恩收回翅膀降地,缆索松弛,两个滑沙的人早已趴下,因为只隔着一层衣布被热沙熨烫而到处翻滚,然后互相扶着慢慢站起来。索恩就算平常表情再不丰富,此刻脸上也淡淡地沾染上一些光彩。沉默微笑着举起手回应他们的招呼,然后索恩发现瑟卡尔的表情不对。

       ”......“瑟卡尔隔着百步距离,脸色发青。愕然的,像是在看恐惧着的敌人一样的表情看着索恩。头发哑光着竖起,眉头因惊恐而漩曲,夹在所有人的满脸喜色中,连眼睛的荧光紫色都显得如此戒备。

      怎么了?

      索恩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踢开沙往前走,随着距离的接近,瑟卡尔不同于众人欢呼的声嘶力竭呐喊的内容也渐渐清晰起来:

      “......跑啊!索恩!赶紧跑!不要停在那里!!!”

      话音刚落,本能的危险感让索恩已经完成了一个前滚翻,刚刚待过位置巨大黑影拔地而起。钻出的是能把巨型胡杨当作杂草踩在足下的沙漠巨蝎。索恩抛下押运二人,三人间拉开一段距离,蝎魔兽就是在那片空白正中突破地面直冲天空。

      魔兽五头并出,右钳上一排蜿蜒延伸到头盘的甲壳裂纹如缝衣针孔。就是被瑟卡尔砍掉一颗头那匹——头与眼睛都长回来的版本,来复仇了。

      两个路遇的押运者早就吓瘫了。

      索恩无视一切变化继续走,走在一切音画剧变模糊成的背景前。隆隆的钻凿声、凶上级魔兽影响环境制造出的地动山摇,地面的拱起,他全部视作无物。直到某一个瞬间他突然猛转身,顿挫动作在拔剑到挥剑这半圈就完成蓄力。

      ——他知道。

        这一剑太快了,先看见紫绿色的虫汁液以剑刃为起点迸溅,然后才看见剑上白火圆弧抛向右后方的残影。沙虫昂首,体表开裂,索恩这一剑力贯直接将魔兽砍透从头震裂到尾,裂口喷着打进去的、多到蝎兽无法承受的圣光,终于爆了,成块爆碎的肉块血渗到沙底下,至少十根巨大蟹足中段破碎,断肢从沙雾里飞出去,只剩下断螯碎爪漫天泼飞出去,所有的震动和鸣叫都戛然而止。

      他听出了双方的移动速度,然后出剑前所有要做的,就是等着算准的出手最佳时机那个临界点到来,甚至不需要回头。

      尾部才是这个魔兽的本体。在上半身粉碎的剧痛下,它挣扎着自断了蝎身和虫身的连接部分。即使这样,软体部分的断尾还是吃进了白炎的影响,在地洞口膨胀成口袋,呕出大量污秽粘液,消耗流尽了所有生命的汁液,空心皮壳像污泊里慢慢溶解的一条皮口袋。

      而索恩就像触手就知道战斗结果一样,一剑以后没有任何停留和分心,把剑别回背后,转身继续原方向向堡垒轻松地行走。

      魔兽唯一能触碰到索恩的,就是躯体接触剑锋的那一下。

      放下望远的瞄准具,门哨沙盗合不拢嘴,感到口舌有点干。另一哨塔的沙盗也早已忘记瞄准。手托着沉重的镜筒发软。

      门哨沙盗舔了舔下嘴唇:

      “马的,还好二头领没有动他的手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沙漠之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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