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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地精与宝藏(五) ...

  •   像下落经过摔碎了壁的万花筒。

      所有的风景碎片的锐角,都随着极速的下掠,变成呼啸着从耳边、从发丝擦过的利刃,有一个团员大叫。手背被白色电弧度稍微挂到,立刻暴起大丛的血雾——那不是静态的裂缝而是会主动向肉伸出一段长度的活的獠牙。大部分人七歪八倒地撞在凸出岩石的上表面,至少还是实体碰撞。而圆柱洞窟中心的索恩队伍,笔直地向一张张开的空间碎片大口坠落进去。

      不规则的传送门像是纸的撕裂。裂缝切断两个空间那层薄薄的肥皂泡般的膜下,是第二层迷宫的砂岩的淡灰黄色。“啊!”一个只能算是孩子的雪狮团员下坠的位置眼看就要接触撕碎一切的白电形状的边缘,索恩抓住他的后襟,把他用力扔向碎片传送门的风平浪静透出对岸景色的中心。但就是这一扔,空中无从借力,他自己就被反作用力弹进旁边紧挨着的另一道黑不见底的狭缝。

      “索恩!”“队长!”双胞胎喊,衣袂风飘中的手伸出根本够不到索恩的蓝衣,兔耳的魔法师男孩踟躇,脚踏在一个半身陷在传送门里的雪狮团员头上,然后借力跃起空中。他背着不断自我销毁、向后喷出冰尘的几块冰棱锥构成的简易翅膀,追进正在闭合当中的、索恩消失的那道裂缝。白色发亮的冰晶粉末缓缓飘坠,被轰然一声,那只连眼白都漆黑的巨大空间眼缝闭合截断在外。

      “快”与“慢”好像错乱了。一波波漂浮的无形粘滞感连续盖在皮肤上。最后是实打实的阴影。米羽深吸气,来不及分心了。方砖缝花纹鳞片的巨大活蛇迎面绞过来。

      “胎动的罪恶必须束缚。一旦进入这个扭曲的幻象,人人都是无法辨明的幽灵!”萨满少女诵唱,眼看着像一列脱轨空轨般抽下来的岩石条,像打到有色空气一样穿过了众人。

      脚底不受托承地陷入地面,干扰世界判定实体与虚影的魔法无法长时间维持,少女换出对植物的呼唤。四面墙板挤过来,像不断缩小的压力笼。上下左右俱有持续的窒息逼近,众人断续闷哼,米珂没有衣服的身体早已被砖擦伤,甚至一片衣服碎片挂在砖角表面,忍耐着不敢喊痛。米羽清声暴喝,绞在一起的走廊被大量藤蔓放射性撑住,像无数双树皮的手扳住合拢的墙板角力,这爆炸式开枝蔓叶的疯长一直持续到米羽背完全汗湿、天地颠倒,攻击的东西静止成第二层迷宫的一条普通廊道为止。

      最后一块被乱流影响的砖“吱嘎吱嘎”酸牙响着,由在地面抽搐停止了活动。墙面含着藤蔓环绕众人形成的圆笼,“噗”一声,变形、挤凸的砖聚成一张嘴,把众人吐垃圾样吐在石地上。

      进入了黑色裂缝的安巴顿飞在空中。穿进乱流的界限薄膜没有伤害、如同穿水,他甚至有闲心焦急,不断侧头去寻找先掉入男人的一头金棕发。

      第二层迷宫已经由于轴柱被空间波动绞断,向外裂为边缘精碎的,立体拼图玩具拆开半散的几大块,露出铜的机械结构。曾经是迷宫心脏的几何中心随着外壳剥离露出一块由金属发条曲折举起的几瓣重叠陆地。这金属茎杆黑曜岩为瓣的地之花朵,被白电切成规则圆形边缘。迷宫分解出的走廊、平台、不再穿插的机械构造形成的迷宫碎块由几乎静滞开始坠落,碎块看花盘是静止,花盘看碎块是下沉。

      光强行凝聚成的鸟令人眼睛生泪,那几点振翅的明亮想要刺进圆盘陆地,被边缘持续的阻力撕碎。遥远人群一角,米珂小小的白衣服下坠,划出残影,丝络藤蔓勾连,形成绿网兜将坠落的人极险地兜住。男孩转眸回来瞬间胸口剧痛,一根短矛把安巴顿钉在圆盘边缘的石柱顶端。

      蔁蛾没有器官,所以安巴顿只是呛出一口透明的血。然后本能地手掌冰结化,去往外拔矛柄,却感觉力气随魔力一起,逐渐被吸入嵌在伤口里金属。

      下方陆地里的男人,脸像扭曲的沟壑,仰视欣赏着自己新制作的冰蛾标本,男孩魔法师依稀记得他属于暗影风暴。为什么这么倒霉,我只是有事情要亲眼确认一下,安巴顿尽所能最大幅度地扭动手脚,“北雪载......”

      大声的诵唱只出口一半,新一发投掷就正中他的嘴,一张封死嘴的金属粘性网。然后机簧声响起。

      男人用脚踩着上弦一把成人臂展大小的十字机簧,弹矢不是箭矢而是短矛,他换用中段扭弯成螺旋的第二、第三根矛钉,诡僻的入石角度,螺旋部分加上石壁逼夹,正好把男孩双手铐死。安巴顿喃喃,小幅度高频率地神经质摇晃着头,魔力渐渐开始乱流与自噬主人,视野逐渐蒙上翳一样的冻雾。

      然后世界上最恶毒,最阴恻卑劣的笑从对方嘴角牵起:

      “流血流死吧。亚人牲口。”

      .......................................................

      一只眼睛的视线成为连线,连接石柱上的安巴顿,和黑如夜的另一个场景。圆盘陆地圆心半里以外,天空犹如墨色玻璃瓶塞满垢土,比空气更黑的枯藤是玻璃的陈旧裂纹。浓纯得刺目、白得像牛乳、夜行生物难以忍受的光,仅有的一方孔的光,从一整块砖被抠下产生的洞而入袭击黑暗,呼吸按捺得缓慢静谧,风镜后的眼睛从方孔窥探着第二层迷宫。

      能射暴人类头颅的箭矢瞄准风镜男人后枕骨。毫无意外地被闪避,溅成石壁火花,同一个瞬间发出的另一发封位无声箭悄然无声地直接熔化,只剩白炽的箭镞金属。风镜男人的娃娃脸暴戾地皱如老妇,转过来面对着瑟卡尔,肩抗的炮筒“轰”然逆着瑟卡尔的弹道还击。大把的浊沸石直接被当做散弹枪的砂丸,喷出爆破火焰,刚才瑟卡尔所站的岩石直接化为熔洞,岩浆裹着白汽一滴一滴地粘稠落在冰冷的砂岩上。

      被烧断崩在空中的金属丝像灼红色的柳絮,烟雾散去,红色底光映出瑟卡尔长发稍乱,换了一个位置半蹲踞、侧身,右肩衣料烧出的洞边缘未熄,固定箭袋的绳索带着整袋箭,都葬身烈火。

      风镜男漫不经心地右手新抓起一把浊沸石——炸裂属性魔力的载体:

      “你也发现了?”

      “‘地图之外’,“黑头发的比影子更加虚幻的一抹身影回答,他在阴影中隐身近乎亡灵,” 不计下方折叠空间的迷宫部分,整个遗迹内部的挖空体积和外面山体体积不匹配。然而风和水都进出得太轻易了,夹层不是实心的。迷宫外到山体内有大量的空隙甚至密道。”

      枪眼对面,圆盘花型陆地上,本来承托的针簇般的白色楼群突然被涂满铅锤线。虚与实的几次交换后,随机到会让人说出“神在开玩笑”的倒错新风景拼贴在旧地基之上,白色残余割裂在七彩涂漆之间新旧胶结,新长出的陆桥桥体立满香料店,招牌顶上青色薄瓦雕筑成龙头,龙口侧边、龙趾夹缝伸出纤直的巨型魔兽的牙或爪,灰黄而尖端点染泛红。巨人亡语魔法中心的“花朵”陆地地形是无时不刻变幻的。

      “所以你进入空洞,找远程狙击偷袭索恩的机会和位置。”瑟卡尔说。

      “啪”地轻响,风镜男人转回头,把眼镜扣在脸上,使得这张脸更像苍蝇:

      “我们有贝因珠人,做了一次预言,他进入裂缝后一定会朝着哪块地面落下来。我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苦衷,杀人不过是收钱办事。”

      “你们不是暗杀者工会的人吧。你马上就会知道班门弄斧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瑟卡尔的声音尖刻起来带着刀背上的金属酸楚,”我不会让我方任何一个队友,死于暗算这种死法。”

      ”无妨,你也是悬赏目标。”风镜男人一颗一颗宝石地上弹,歪头眯起一只眼。

      瑟卡尔几乎不发声地笑:“我的悬赏金多贵,比他差多少?”

      “你的头70年榜,他的头5锭(1锭=200年镑),要完整的脸,要带回龙尸和圣剑。”

      两方都不需要用闲谈争取时间了。瑟卡尔踢开落石,踩起(终于走到掉落深压位置)地面的刀空中投掷,带着虚实丝线放射集中刺向风镜杀手所站光口。而对方的还击是再一次架起炮。

      第二发爆炸的热气轰开懒洋洋的陈旧灰尘。

      整面松散的石壁被直接吹散。风镜男人倨傲地收炮,转身准备离开,几根钢丝旋转绕过他的脚将他也拖下自己造就的塌陷。上方微光扑进来,山层中间环绕迷宫的孔洞连成峡谷,两个人影都侧摔入疾风中。

      那不止是风。没有结界和层层魔法阵拘束的空间,而直接近距离吃下巨人亡语魔法,世界画纸比迷宫内部更加惨烈地由完整被撕成几片、重叠、碎条强行揉烂拼合,已经连白电边缘都不可见地拉成纵横交错多道虚空流。如同静水深处潜伏的激流网,每一股流动只有一个方向。如果同时触碰着两道相反方向的虚空流,就会被撕扯、四分五裂。

      风镜杀手首先落地。他踩在一块碎石板表面,然后向着空中的断柱跃起,由于虚空流带动,如同从一个空轨车顶跳到对面相反方向的车顶,因为反向飞驰,瞬间和瑟卡尔拉开距离。瑟卡尔身体向后崩成圆,然后把自己躯干作弹弓发射,双刀过头,跳到几人高,用全身肌肉的弹动、反弓的韧带和脊椎来推进加速,竟然使得风镜男人蹲踞装填的视野一秒钟内遮上阴影。

      这一刀只是幌子。

      如果对方要接这刀就必须往后后退,翻下石柱边缘,下面圆锯锯片一样飞速旋转的一道虚空流涡流。就算通讯告诉索恩,他也无法奈何黑暗中遥远的狙击者,所以对方必须死。

      他冷笑着没有后退他向前挣,选择丢下炮筒,拔出短刀。

      风镜男人拇指按进自己的刀近柄部位,近乎陷入皮肉,匕首与黑刀金铁交击,弹夹闪躲间被瑟卡尔右刀砍断,掉落出的宝石在空中慢慢翻倒掉落,滚动着被一道空间流触及,半颗立变粉末、半颗与粉末同时发光,爆炸成慢动作盛开的光和火焰的花。

      躲避爆炸,两人从石柱两侧分别滚下。落地在同一道虚空流流动的土面,距离再次被带拉开——虽然敌人落地只比瑟卡尔早一秒钟时间差。

      “哈,哈,你表情像是小孩违反’不允许吃糖’禁令似得。你很盼望杀人?”风镜杀手手捂着弹夹破口,瞄准着瑟卡尔眯着一只眼睛说。

      瑟卡尔没有回答他。瑟卡尔也没有如他所想的去捡在另一条虚空流里越运越远的双刀。不可视的什么柔软条状物,下一秒瑟卡尔的近脸瞬移一般直接出现在他身前————是他被灵能触手拉过去,而不是反过来瑟卡尔走近他。

      黑发者的身体伏萎下去,接近飞速流动中的地面。抬高的腿与身体的移动反向,把敌人下巴离地踹起。随着金属的声音,肌腱密实绷在骨头上的脚底弹出第三把刀——末端鞋底的刀。对方防着咽喉,下巴溅血着惨叫摔出去。钢线无法长时间稳定地挂住,瑟卡尔想,目测着放出去的线收集到的所有视野内的虚空流方向。

      遥站着,监视望向敌人的虚空流。用线把场景里轰碎掉落的金属碎片位置在恰好的瞬间相对固定,对方的落点,虚空流快如冲刺,如果带着半昏倒的敌人把那一刻的封位线全撞上,无异于通过一台绞肉机。

      然后在两道虚空流错身而过的瞬间,用线切断他的手指,剥夺他的炮,战斗就结束了。遇到那个人以后我由和人战斗,换成一直和魔兽战斗。但是我每一根筋腱每一条神经被打造来都是用来杀人的。这是本性而不是疯狂,你明白吧?

      风镜男人尽量减小高度地,像一团烂泥或者吓趴的软体动物,贴服地面。他的右嘴角越过下巴翻开一道豁口,流着血和涎水,咳嗽般地连续短笑着,看不见风镜后的眼睛。所有往来流动速度的声音,所有风破掉那种轻微的呼啸中,一种血肉或者金属生长蠕动的噪音开始响起。风镜男人背部包裹里畸形地刺出几道伞骨,血肉和刻满银色魔纹的金属支架融为一体,然后整个包裹皮撕裂。银色的翅膀,像垂下的左右各四条异形的薄扁条幅,连续挥出不断调整身体高度的灰色风刃曲线。他轻盈地绕过空中的两道气流般的流动虚空,他已经完全脱于环境的影响了。

      空中筛下的光,像是将劈开地面的裂痕灌满成光的河流。瑟卡尔站在深谷边缘的栈道长廊上,仰着头。

      “圣骑士?”瑟卡尔问。

      风镜男人尖声高笑,眼珠疯狂地瞪凸:“我可没有得到哪位大人的仁慈获赐翅膀!”肩扛状态的魔力构装炮上膛完毕,正色的眼睛森荧得可怕:

      “再见了。”

      持续追逐着地上小老鼠般的黑身影,魔能宝石如洗礼般轰炸,烟雾一瞬间就如有实体充塞了空气。灰烬和碎屑先是完全布满空间,将它染成土黄色,然后有虚空流的地方,空气自净一般恢复无色的速度比其他地方快。薄薄一层地面先是被残酷地熔解,被冲击波打飞碎片削薄,然后横断与坍塌。只要不停地填弹然后轻轻地微移炮口一路扫过去,连地形都会变成无物。

      连续的与胸中情绪发泄同调的轰炸,每一声抛起的大块碎石泥土都像胸中压抑的愤懑被揭开口子,喘一口气,风镜杀手已经看到下面因为距离缩小的图景里有血的颜色了。突然,狂妄的脸笑容停止了。肩侧的炮身传来“无效”的机簧轻响声,再度扣下扳机,连续重复好几次,空响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烦躁。

      弹药耗空了,他直接把整条走廊轰至只剩入口桥头。瑟卡尔指尖抠进桥头边沿,仅凭单手挂在裂隙之上,身上衣襟和皮肤拉出几道伤口。过于蓬厚的乌丝在风中每秒朝着不同方向摇曳,令人担心他会被这头头发的重量拽下悬崖。灵能不仅触碰不到这个高差的敌人,连翻身站上稳固的落脚点都是问题。

      “呵,”风镜男人悬停在空中,不擦沿着风镜边缘汇聚的额汗,欣赏着成团的烟雾中慢慢净化出一条条干净的气道,“有弓没有箭,只要不落地,我就是稳赢。”

      另外半句他并没有说出口:等体力恢复,下一步就是搬一块石头砸下去。

      嵌进砖缝的四个第一指节发白。瑟卡尔的瞳孔像黯淡的空洞,向内直指着比脚下断崖远不见底的深渊。

      总是这样。你们总是有翅膀向上飞,留下地面上的人凝视太阳。

      慢慢的,灰色挥舞着风的透明波动的翅膀的身影,变成了红色有翼的背影。越来越小,像要就这样夺走生命所有的鲜艳颜色和胸口的温度,代以潮水升起般的、从记忆底部苏生的、世间一切时间都衰颓缓慢下来的绝望感。幻想的白光中的瑟卡尔抬起右手,用手背的阴影遮住眼睛维持仰望。从那个红色的点开始,世界骤然轻轻“咔”一声裂开,放射性的冰裂纹:原来我和对侧一直隔着一层玻璃。

      我坐在自己放出去的遍布房间的金属丝之间,椅子,我,他,满屋都是细线上流动的月光。差距越来越远。就算我旁若无人地聊着聊着直接从他的盘子里叉走配菜吃掉,他看着我往咖啡里筛盐。

      吵架的时候我悲愤又无奈地,慨叹,手扶额,用扭曲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激烈抗议,用母语说哑剧脏话,一手撑腰,一手“请”一般的姿势伸展表示:“我嫉妒你,懂了吗?”,除非暴怒他争执时不会开口。所以冰森林的第一次后他永远不会用吼骂我开口。

      瑟卡尔在现实中笑了。维持仰头,轻轻地,近乎静谧地,有一把剃刀从外向内切进去眼眶、把眼神切断。

      ——我不能永远站在这里仰望着天空的他,央求“不要飞起来”。

      扳在悬崖边缘的手指主动松开。

      “他疯了??”敌对的杀手喊出声,风灌他一嘴,呛得他悬停的身影抖动咳嗽。瑟卡尔的身影没有丝毫动摇地笔直向下被深渊吞没消失。一人独角戏般悬空转身、顾盼,非但没有就此安全的感觉,恐惧和压力的透明手反而向飞行者咽喉攀上去。

      瑟卡尔坠崖的方向正好朝着敌人正下方。在自由落体途径唯一能悬丝点的瞬间,瑟卡尔踩在瞬间布下的三根钢弦交叉点,蜷缩为蹲姿消力。弦网发出悲叹颤音深深凹陷,他做了一把整个山谷大的弓,而箭矢是他自己。

      胫骨由于反作用巨力几乎穿出膝盖。钢丝穿破靴底切割左脚的足弓,身体朝两个反方向扯断般的痛。速度够了。绷弦回弹,瞄准飞行的目标,一声裂帛把黑色身影甩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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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梭型的茧仅由红色皮膜裹成。坠落到离地百米,充斥血管的翼膜“啪”地展开,从裹身到向上飘飞如风衣的下摆,索恩近乎无速度地直立着降落。

      一落地,圣剑不顾”不能先开口“契约的声音大响:“索恩!!!!”

      五个影子从地形的各个角跳出,钢滑出膛槽的火花爆发。远近不一的五把连发弩集火,弩的静谧性完全没有声音,弓矢如飞蝗。

      “发生什么这是?啊!”任务招募时和索恩对视那两个暗影风暴团员懵懂的眼神看向背后,胸腔被击穿几个透光孔,成为血筛子——杀队友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站位妨碍猎杀。本来就是临时拉进队,迷惑索恩作善恶判断,混在鼠目里的两颗清白珍珠。

      这些人一开始就不关心宝藏,他们只想要我死。

      巨大的翅膀再度缠成茧包裹全身。一些弩矢刺穿薄膜了。弹药打完了,五人丢掉手中的空弩,拿起另一把满弹药的端着,一边结为阵型包围,一边瞄准着慢慢走近。

      龙翼尖端的爪像手掌一样展开。拔起巨石抓在“掌”里。“继续发射!目标没死!”暗杀团员惊喊,索恩覆盖鳞膜、非人类力量的另两只手从肩上升起。挥舞着裹满黑色藤蔓的巨大断碑,像一辆在空中来回疯狂甩的马车,挡下大部分箭矢。另一只翼爪一个一个逐一捶抓向敌人的站立点。敌人不得不停止射击,索恩的一爪抠进泥土,勾着了一名敌人小腿束带、提起,直接将他甩向地面反复摔打。手臂粗长的弩和带倒钩的箭散落一地,对面硬气地没有叫痛声。

      连弩是一种可以提前蓄力的武器。意味着它可以先上好弦,然后十枚连射箭矢随时击发。在敌人到来之前备好,射空弹药丢掉,换弩一气呵成。不必像弓一样需要训练才能拉动弦,一个没有武技的纯魔法师和一个剑士做“扣动扳机”这个动作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弩几乎是是暗杀者和盗贼的完美副手武器。

      唯一缺点是射程——机簧的直线平射无法做到瑟卡尔擅长的,用弓去预言命中点那种大仰角抛射。所以他们伺候观察,就等着索恩进入射程的这一刻。

      看这样无法致死索恩,雾伦贡蛮族人首先丢掉了弩。突然笼罩的阴影和高压迫力,举页锤者背肌充血隆起,挣裂开了衣领,头完全淹没在古铜色斜方肌肉里,页锤砸了下来,然而索恩在两只翼手内侧,还有握着圣剑的人类双臂。

      索恩毫不示弱地同样部位染满鳞片的红,膨大异化的双臂从下往上剑接页锤,残忍的八角锤尖碰实什么就会撕裂下一大块肉。就缓了那么一秒钟,一个魔纹阵图就在索恩脚下展开。

      粘滞的被吸附感化作沉重。下方泥沼活物般张大嘴,索恩小腿以下陷进地表不能抽出。藻类魔兽的触腕爬满索恩身上,接触外露的皮肤就磨烂、腐蚀、陷进体表。

      金棕色发不怒而自威的的脸孔冷着,就在这直直瞪着敌人的玻璃眼珠和鼻梁之间,拉起的绳网的黑色投影分割五官。四道剑刃以早就计算好的方向各自对这颗头颅包夹,人影们拥上与压顶,淹没了索恩。

      “他动不了了!“对方一人过早宣布扑杀成功的冷笑。冰附魔剑,喷出使周围的温度陡降的冻气,把敌人体表冰结,迟缓关节的运动。电附魔剑,每一次挥剑都会摩擦空气放出雷鸣。

      冰是减速,雷是麻痹。风剑士腿上套着“轻盈疾风”增益魔法的黯淡光环,无声无息地滑到索恩腹部下方。透明刃风是极速挥剑造成的风压,只要速度达到极限最轻的空心陨铁剑也可以削铁如泥。全体用药剂刺激肌肉亢奋到极致的速度,演练熟识无数次的战术瞬间爆发,无声的配合只为了让索恩没有任何办法使用瞬移般的突进逃离。

      淡绿色眼珠斜睨着他们的表演。轰然一声,世界变得极其的空寂。

      剑拨动空气荡颤的沉重的水波,也许是小时候站在雪原的墨绿色恐怖星空下的抽离现实那种感觉。不仅是凝缓时间的高速状态,气温,嗅味,声音,除了视觉和直觉以外所有感官全部屏蔽消失了。只感受得到极其细分细微的手里剑的每一寸动作。

      从人群挤战的狭窄角度,只能看见地面鞭笞出雷剑的焦痕,细小金蟒一样的裂纹光在导电的冰面跳沸。被包围中的影子动了。催山倒玉柱地索恩魁梧的身形前扑——仅存的闪躲手段是故意倒下。迤逦而生的巨大龙角,包裹头顶绕后,残忍地撕裂开头部触手网。冰雷夹击压下来,两种附魔武器劈在低下的角上不留丝毫痕迹地反弹,如同劈铁。

      忽视了电火花在自己皮肤表面灼出黑纹的情景。索恩手中巨剑极快地几乎同时击中左右,冰雷两个剑士腹部受击,把他们撞吐血弹开。风剑士手上血灌满了华丽的刺剑手笼,狞狂的笑刚在他脸上展开就凝固,索恩把昏迷冰剑士的身体瞬间移位放在他剑下,他亲手处决了自己的队友。

      大剑不可阻碍地往斜上粉碎了电剑士的防护魔法项链,切进去脖颈将四分之三,还挂着“不可置信“表情的脸高高飞起,颈与头颅连接处突然拉开的空白中,动脉血红瀑飙飞。索恩毛皮镶边披风的形状因穿戴者动作、因支配的风猎猎地激烈变换,动时像临空折转的鹰隼,涨满瞬间姿态是凝固的——浆洗硬的雕塑般的块面,然后不到半秒又被拉成动态海的波面。

      在隔绝了所有感官的情况下,因为肌肉禁制的解除,索恩力量大得可怕,剑的平背直接把穿着铠的风剑士上半身连人带金属拍成粉末。索恩突然闭上眼皮,“咻咻“箭矢点射索恩眼睛,端着十字弓的第五个杀手是远程攻击者。他被索恩摔打后装晕,此刻潜入在阴影里见缝插针攻击索恩的弱点。他跪在泥里,满身破布面色凝重,嘴角噙着污血,然而近乎双手在抖地在往机簧里装填着什么。

      连入龙角的眉挑动。一发放射形状红焰“轰“爆发在索恩体表。第二发来不及盛开成烟尘和火焰,那小小的黄铜箭镞表面覆盖满碎片浊沸石,居然被人型的红龙怪物在爆炸前捏在指尖。

      箭矢翼更强劲的速度原路吐回去,一声惨叫,以牙还牙的爆炸把十字弓手身影弹飞。

      场景素描式地开始变换。空间错乱此时把来自拜兰瑞德各种生态的草木搬运到圆盘陆地,错误地花杂而生。对方最强的毡帽男人一直没有出手,站在巨大雕像衣纹上看着,手上一瓣紫丁香花,蜡质瓣蕊缝隙里的雨水弄在手上沾满冰冷香气。

      索恩索恩两三步踩得落叶脆响,曳着圣剑,一面催动白火烧干剑上血,走向十字弓手落地点。背后一声野蛮人的嚎吼,雾伦贡锤手的跳劈从天而降——远程与近程二打一。

      巨剑和页锤硬碰硬犁出火花,锤柄首先开始承受不住,产生碎屑和裂痕。蛮族人大喊,拼着颈肩的接缝线撕裂加力,整只红肿的右手大了一倍。索恩却在此时巨剑后撤,肘尖反而向前,像把脆弱而关键的关节直接卖给能破颅的页锤一样。

      疑招。智力不高的蛮族反而无法判断索恩接下来的策略,犹豫间,一发新爆炸箭矢炸在两人之间,十字弓杀手准备将队友一起炸死。趁着烟尘和火光,索恩的剑呈螺旋路线升龙,自小腿斜上划进敌人下肢,在腰部脱出血肉进入空气,然后从肋侧另一个方向切进肉身,惨叫的蛮族人头横贯颈项的斜痕和口鼻一起大量喷血,连续撞断黄叶树。

      泥沼术被吸收,藻兽触手退缩回地表,索恩脚下恢复坚实与干燥。已经由绿变金的辉煌眼睛慢慢地,好整以暇地转过来——看阴影中的十字弓手,还有你。

      “不,不不,为什么是我......”抱着十字弓的暗杀者想起出发前的布置。

      “毒对他没有效。他无痛并且重伤也能自愈。所以一次性彻底杀死他之前,绝对不能引起他的怀疑。”毡帽男人宣告。

      然后回头:“当心他变身为龙。”对蛮族人说。聋哑人蛮族人发出一声野兽嚎叫作为回答。风镜男人冷冷听着他部署与命令。

      二十步的距离,两边同时由静止开始行动。还有最后一发纯浊沸石的箭头,十字弓手想,只要拼过他到达这里的速度就可以把整个场地炸平,对面可怕的人形魔兽开始由慢及快地最后离地飞起来冲向我。快一点啊,快装啊,散落的包裹里箭头一颗颗在空中慢动作掉落,世界好寂静,金属部件的轻响被拉得好长,突然出现的素描描线的障碍物把索恩的视线遮住了一下,然后刚诞生的新建筑的黑影被大剑挥舞出的缺口炸开。手在极端紧张下充满了酸液。眼泪每眨一下就在干扰我视线,快一点啊,或者干脆快让我死吧,越来越近,越来越接近,越来越靠近的金属锐鸣是大剑丢过来了我的十字弓从中间劈成两个半圆柱我的手自然地向两边摊开我的弓身下面垫着我的肚子马上脊椎就要被刺歪脱节断了向后从我背后从身体里喷出去——

      在剑把十字机簧劈成废铁,要穿出刺入人的血肉的时候,灰色毡布的身影如同一只鹭。他跳下并且单膝跪地,人类不可能有那样的体重,产生一圈导致地裂的冲击波。

      站在两人之间的男人,阴影里的手腕,脚腕,颈项,一圈一圈白色羽毛纹身亮起。毡布斗篷开始扬起并燃烧。他从手腕最亮的一圈魔纹里抽出了什么。金属长条变形,“哗”响着拉成金色锁链,其粗长和巨轮上用来栓锚的类似,毡布斗篷像着火的花一半半翻转,露出的铜铠甲居然是烧红的。

      链条终于到尽头,一口圆形的铜钟“咚”一声轰匝落地,激起又一波圆环地震波。

      钟是一条活蛇的蛇头,反物理性根本不可能地,钟不受力地活动起来,带动静止的甚至没有拉直的链条直击索恩的脸。突然好强想试试他的力量,索恩用剑背硬接下了链钟的一击,虎口巨震。剑与钟身僵持交触的地方肉眼可见地剑刃切进了弧面。索恩咬牙,剑锋巨力摩擦着钟身并没入,火花四溅,剑痕变成锯齿形深沟,从切口开始,周围的钟表面金属开始红热。

      在剑与钟构成的狭窄三角中,半侧脸低头的索恩眉头吃进鼻梁线,下面是坚固的,越遇强越一步不退的眼睛——竖瞳的金睛。

      突然,索恩意识到,钟面的熔融斑不可能是因为摩擦的热度。热量是从钟里面来的。圆满的厚金壁内侧不是完全空心的,而是装满了某种透明的碳。证据是钟最初的落地点草木烧成一圈焦黑的同时,草下的泉水被“滋滋“烤成白汽。

      失去十字弓的远程杀手滚进一边着火草丛后,彻底昏迷。

      “你已经杀了我很多部下。给我留下这一个吧。”

      链条的另一端,像风吹过砂岩孔洞般的嗓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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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地精与宝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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