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他就像燃尽的灰烬一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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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卡尔的前五岁是自生自灭的放养忽视中长大的。他早早学会了在姐姐和母亲找他的时候躲蔽、假装失踪。他从小就擅长隐藏气息，女仆和姐姐的“瑟卡尔——”的呼喊声和高跟鞋脚步声遥远地响起，瑟卡尔却蜷缩在不透光热的金属柜子里，脚趾互相摩擦，哪怕这接下来会造成被发现后加倍的毒打。他小心地用指尖的灵能点燃放在腹部的一盏小灯，苍冷的白焰跳动着。
黑暗精灵只有在阅读书信和魔法卷轴时才会点燃魔法灯火，瑟卡尔并不读书。他只为了享受灯火那一小朵摇曳的光芒，左右跳动的火苗。瑟卡尔的灵魂点燃于出生那一瞬间看到的灯光。
时间过去了很久。瑟卡尔吹熄灯，在发现前轻手轻脚潜入库房，灵能浮起穿过孔将油灯放回原地，然后被双眼血红的女仆提起后颈离地，抓了个正着。黑暗精灵的红眼特有的热谱视线，让所有色彩依据温度在万物形象的表面跳跃，甚至透过岩壁等不可视物使它变得仿佛透明，显示出隐藏的矿脉或是地下水。生物的热影像是最为清晰的，让黑暗精灵如同地表居民在大白天视物一样的纤毫毕现。而外表功能完美模仿崇拜的主人的女仆也继承了这一能力。
由于保护色，12岁之前的幼年黑暗精灵在热谱视觉上都是黯淡的一点，12岁后才开始随体温明灭。
“王子，瑟卡尔大人，您姐姐和主母大人正在大厅等你。”女仆说，发亮的眉目温度显示她表情严苛而恐惧。我才不是王子，我是名为王子的奴隶，瑟卡尔想。
出巡的黑暗精灵战士们展示带回来的地表生物的头，而阿密特将还带血的头颅呈上罗斯蛛后的祭坛。数口袋包含贵金属，宝石原石和珠宝，武器与其他战利品被倒在主母脚下。
“地表生物可笑审美的工艺品没必要带下来。”赫丽斯特说。刻着精灵文字的大理石雕像立刻被运去砸碎打磨当作铺路石使用。
“哎呀！”瑟卡尔跌倒在宝物山上。爬起来的时候鼻子流血，“笨手笨脚的。”阿密特嫌弃地扯着瑟卡尔后颈将他提起。瑟卡尔并不笨拙。相反他骗过了满屋同类的严苛的眼。一尊巴掌大的雕像藏在他的袖子里掖在身后。厌恶主母和姐姐的瑟卡尔，非常叛逆好奇，想要认真看一看来自她们她们仇恨的“地表”，他们视之如毒草的“艺术品”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尊金子做头发，大理石雕成主体的尖耳女人胸像，不同于黑暗精灵的颧锋锐利，雕像上的女人肤如羊脂，容貌温柔。瑟卡尔把它翻了过来，在底部用他不认识的灵秀字体镌刻了四个字组成田字格——高等精灵。对瑟卡尔来说比起有内涵的文字，更像是一副笔墨精致的装饰小画。
瑟卡尔对地上世界，明知剧毒却上瘾地，一次一次险中探求，就是从藏起这个雕像意外开始的。
星期四的女仆——因为她们标准女黑暗精灵的脸，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瑟卡尔并不能确定对自己特别好的是”某一个人“，但是惯常这日出现的女仆都会以“向瑟卡尔讲解生存知识”的名义向他讲故事，这极大地助长了瑟卡尔原本就浩瀚的想象力。她对瑟卡尔的提问知无不言，瑟卡尔趁机将话题往地表引。
“通向地表的大裂缝是一隙条形的天空。而那峭壁光滑得像镜子没有人可以攀援上去。””天空是什么？“瑟卡尔问。”举个例子，天空在夜晚像星背蜘蛛爬满的洞窟。“女仆告诉瑟卡尔，”星背蜘蛛原本就是模拟我们失去的地表风景，被祖先培养出来的。”
“地表的天空不是蜘蛛密布的洞穴，而是无边无际的，充满着光线，挂着各种天体和银河星云。每一天，一个巨大的火球就会跃入空中，放射出夺走视野和使皮肤烧灼皲裂的光芒。我们会死在那种辉煌内，但是非常美丽，非常温暖。“女仆颤抖，“这样死是幸福。”
”太阳亮过十盏魔法油灯吗？“幼小的瑟卡尔问。
”亮过你今生看见过的一切光辉。“女仆回答。
阿密特走入房间，女仆被当场剥下制服，被阿密特手抓着头发把她揪到主殿上。”这个召唤物奴隶向瑟卡尔灌输罪恶，她对地表事物时用了‘美’‘温暖’和‘幸福’。“女仆的头发在她的抓握的部分开始融化，变成半透明的触手，黑色顺直的长发末端已经完全浸透粘液，表情痛苦不堪。“区区不定型召唤物，你竟然敢给他灌输对地表世界的爱。“主母坐在椅上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可是我们的祖先不是因为爱星星，遗憾失去星星，才培养星蛛的吗？”瑟卡尔插嘴，一条六头蛇鞭”啪“地扇在他脸上：
”罗斯女神在上，那你就更应该嫉恨夺走星星的地表种族，仇恨、歧视、唾弃，杀光他们，这样才能将你深爱的天空夺回来。这是你一个雄性一辈子都无法办到的事，那你就应该彻底断绝对‘上面’的念想！”主母瞪眼怒叱，几乎扶着扶手从椅子上起身站立。
“你真的知道你渴盼的温暖幸福是什么样的东西吗？”赫丽斯特权杖一挥，八口半人高的金属火盆围绕着女仆，旁观的阿密特恶意挑起一边嘴角狞笑摆出一副看戏姿态，八个火焰组成的魔人将包围圈里的女仆融化。
”瑟卡尔，瑟卡尔不要看我——“已经来不及了。女仆以黑暗精灵审美来说姣好的脸融化成鼻涕虫般的绿黑色发亮表皮，无定型的身躯散发出恶臭，最终摊软在地，一团无定形的原生质肿泡，随着液体被吸收而烤干。
”我的名字叫米修，记住我，呃......“发声器官也融化成了泡沫。瑟卡尔扭过头去。阿密特一鞭在他肩膀上爆开：“认真看，看清楚，这就是背叛地底渴望地表的下场，记住了吗？”
重新坐回王座的主母赫丽斯特恢复了慢条斯理，对瑟卡尔姐姐说：“接下来直到他成年，你亲自教育他。之后我会给你在祭祀神殿的升迁。”黑暗精灵少女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对自己无法违抗的女人鞠躬：“荣幸之至。”
瑟卡尔悬着泪光，两点泉水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脚趾。所有黑暗精灵的孩子都拥有这种单纯、不受污染的眼神，无一幸免，这样的眼神都无法在他们残酷的世界中保留下来。瑟卡尔的敏感细腻而深沉多思，也必然将被扼杀。
每个夜晚，被命令劳动，并且鞭笞得伤痕累累的瑟卡尔唯一的安慰，就是抚摸私藏那尊来自地表的大理石镶金的高等精灵雕像，想象那模特的本体。她一定拥有象牙色的皮肤，皮肤就像白石一样滑凉细腻。岩浆光华般的头发，她活在巨大光球和比星背蜘蛛美丽万倍的半橙半蓝的天空下，她是世界上最光明最温柔像烛火的东西。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姐姐呢？为什么你不是我的母亲呢？”瑟卡尔对不会说话的雕像诘问。
瑟卡尔拿着镶金石像入睡，想象是自己过的是他们的生活。
“今天你的课程是，高等精灵！现在地表的精灵混血亚种们的贵族和始源，世界上最虚伪、天真、脑子冒泡、神经质、会把任何罪行像泼妇尖叫地加在你身上控告的白痴种族，擅长名为音乐的精神控制魔法，他们维系家族依赖感情和诗歌，而不是杀孽和活祭。如果你不幸有一天见到了他们——他们绝对，绝对会杀了你！”
短暂的把小自己将近50岁的瑟卡尔支使去劳动的怠工后，保姆阿密特找到了新的乐趣：向瑟卡尔灌输对世间万物仇恨的毒液，看他迷惘痛苦得不知所措、心都皱起来了的表情，如果赫丽斯特问到也可以说这是将来黑暗精灵战士学校的学前课。
四盏灯点燃在洞窟小教室内。年幼的瑟卡尔睁大了眼睛。姐姐教鞭所指的挂画，金发尖耳的，温柔微笑的熟悉的伙伴，自己这两年的支柱。
“高等精灵”四个字从男孩嘴里轻轻吐出来。又重复了一遍，好像呼唤爱人，又好像在品尝唇齿之间残留的花香。男孩摸向自己贴身藏匿雕像的衣兜，然后一无所获。
讲台上的黑暗精灵少女嘴角撅起猫玩耗子的笑容，然后从袖中拿出了那个可以放置于掌中的雕像。
“还给我——还给我！！”
“傻瓜，你没有证据抓到是我偷的，那就是我的了。啧，你的脏手，滚开，最好还是不要惹怒我，不然我会把它交给主母，到时候她给你的惩罚是献祭你一双眼睛呢，还是心脏呢……”
“那是我的东西！”
“那是地表的东西！你忘记上一课了吗，双刀的叛徒黑暗精灵叛逃到了地表。他偷走了两把宝刀，一把叫闪光，一把叫冰亡。然后他死了！地表的生物恨我们，超过我们恨他们。”姐姐可怖地咧开尖利牙齿说，“所以你想都不要想高等精灵，我可怜的瑟卡尔，不知道自己每天捧着他们的雕像睡，他们却把你当作地底下的蠕虫还不如呢！”
“碰”地一声，窗外爆炸了。半个屋子大的坠落的巨型岩石吊顶打断了姐弟的争吵。
阿密特被高高弹射飞起，然后震倒在地。半个头颅在碎石下流出红色鲜血。
作者有话说第114章 他就像燃尽的灰烬一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