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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陛下他以美镇国(下) ...

  •   二、陛下他以美镇国(下)

      所谓“东离山上神仙药”,所指便是东离山虚鹤观中,仓央道人所炼制的丹药。而这“神仙药”一说的由来,也与当今陛下萧玉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萧玉山六岁之年曾患恶疾,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无策。百般无奈之下,皇后顾不得众人讥笑她病急乱投医,执意要将小太子送入虚鹤观,请“老神仙”看一看。

      这位“老神仙”,便是苍阳道人。

      兴许老神仙当真有几分神力,本已病入膏肓的小太子一经医治,竟又活过来。至此,先帝对虚鹤观众道士愈发厚待,凡逢大事,必请苍阳道人问卜算占。

      萧玉山自那回死里逃生以后,也愈发信奉苍阳道人,每逢佳节祭祀,必亲往虚鹤观。

      晨钟第三响时,须发尽白的老者携小道一名踏入宫门。外头传得神乎其神,宫中人自是对“老神仙”深感好奇,皆不由自主悄然打量。

      只见老者虽是须发尽白,但精神矍铄,身姿挺立,毫无疲老之态,果真与寻常老道有所不同。

      再看身后亦步亦趋的小道,倒是个年轻英俊的,眉目间神采淡然超脱,身姿岩岩若孤松,虽身着灰袍布衣,却也教人叹道,好一番仙风道骨卓尔不群。

      “听说这一回,陛下是请老神仙为惠妃占命的。”

      “如若她当真有皇后命,老神仙必不会算错。”

      “若是没有呢?”

      流言不知从何而起,一天之内传遍宫闱,在苍阳道人携弟子入宫之时,似乎一切都得到了验证。

      朱漆碧瓦的殿中遍是檀香,为繁华绮丽之处染上宁静致远之意。王公公给老神仙上了茶,毕恭毕敬施一礼,便快步退下。

      萧玉山请老者品茶,并不急于提及问卜惠妃命格一事。茶一入口,苍阳道人笑道:“雨后茶。”

      宴客多用雨前茶,是因茶香清雅而绕齿不绝。雨后茶虽不如雨前茶清雅怡人,但茶味更浓厚,也正合了上年岁之人的口味。许是感念幼时救命之恩,萧玉山着实细致入微,也是自心底礼遇苍阳道人。

      待到一盏茶后,萧玉山终归道出用意:“老神仙,今日还有一事相求。”

      一路上已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如今萧玉山虽尚未言明,苍阳道人却心如明镜,叹息道:“如今陛下已开尊口,贫道焉有推脱之理?只是——”

      “只是,东离山乃道家清修之地,不应沾染朝堂争斗。”说罢,老者起身,与皇帝行大礼,郑重无比,“此事以后,望陛下只当东离山是个斋戒祭祀的好去处。”

      萧玉山忙请老者免礼,先口中应下此言,后又轻笑道:“只是人活一世,哪有不染尘埃的?”他虽笑颜如春华灿烂,可心里蓄含着讥讽,只不知讽的究竟是自己,抑或旁人。

      东离山虚鹤观不是神仙洞府世外桃源,纵使曾经是,可在苍阳道人为萧玉山医病那一刻起,就注定再不能回头。

      苍阳道人一生清修,当得“老神仙”三字,自不愿东离山众人涉足权欲纷争。只是这一回,萧玉山在晋安王跟前拿天命做托词,就必然要将东离山拽进斗争之中。

      几番商议罢了,便已过去数个时辰,萧玉山见正事已了,蓦然提及另一人来:“储栖云可跟着老神仙下山来了?”

      苍阳道人写下问卜而出的“天命”,放于锦囊之中,双手呈上,继而答道:“陛下特意吩咐,栖云不敢不尊,今晨与贫道一同入宫,现下正守在外头,无诏不敢擅入。”

      萧玉山握着锦囊,极是满意,桃花美目含笑,衬得面颊上浅浅“笑靥”愈发动人:“等料理完立后之事,寡人想与他好好叙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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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殿之外,灰袍小道手持拂尘,目不斜视地守在廊下,他师傅已与皇帝于殿中叙话足足两个时辰。

      往来宫人的嘴里偶而传来些三言两语,储栖云默不吱声地听在耳中。流言就似狂风,将哪个推上风口浪尖,哪个就有倾覆沉没之险。

      这一回,有难之人究竟是谁,他没有心思了解。就目前而言,最教人苦恼的是,饥肠辘辘煎熬得腹中似火烧。

      瞧这光景,莫非皇帝不准备传膳了?

      与他一同候在外头的,还有两名头戴冠冕、身穿朝服之人,储栖云虽不认得,但也猜得到,他们必是为流言所传之事而来。

      门前的冷面护卫将二人拦在外头,冷声冷气地说道:“陛下正与老神仙问卜,还望二位大人稍候片刻。”

      “问卜?”晋安王负手而立,嗤笑不已,“依本王看,是东离山上的老道打秋风来了。”

      另一旁,章太尉拈须而笑,笑而不语,虽是不语,又别有一番深长意味。

      安风守着门,寸步不让:“圣上门前,王爷不可如此。”

      “不过是个骗口张舌的老道,本王倒要看看他能卜出什么玄妙来。”于晋安王看来,皇帝沉迷求仙问道,乃误国之兆,东离山道士惑乱君心,其心可诛。

      储栖云本不欲争辩,可此人着实可气,竟诽谤师尊,于是抬手一甩拂尘,兀自上前:“此言差矣。”

      晋安王不拿正眼瞧灰袍小道,端的是目下无尘之态,与安风问话:“这是什么东西?”

      “东离山虚鹤观储道长。”安风与这人乃是旧相识,自是认得。

      别看储栖云生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正经皮囊,偏生心性截然相反,一张口便能辩得对家找不着东南西北。只见,他先与晋安王恭恭敬敬行礼,又做那忧戚难言之状:“方才听闻这位大人谈论我家师长,贫道心中无比忧虑。”

      晋安王问:“何忧之有?又为何人忧虑?”

      “自是为大人忧虑。”储栖躬身,再施一礼,“想我家师傅‘老神仙’之名,乃十数年前先帝所赐,为的是嘉奖其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救回当朝太子一命。”

      “如今,太子登基,新君方立,沿用旧时称谓,一是因尊崇先帝向道之心,二是感念师傅当年救命之恩。”

      “大人张口闭口嘲讽我师傅,明白人自是知晓,是因忧心陛下、忧心朝政之故。”说到此话之刻,储栖云仍旧作那躬身施礼之状,只是忽将眼帘一挑,狭长眸中绽开寸寸锋芒,“但若此话教糊涂人听了去,只怕会说大人有倚老卖老之嫌,故意拂逆新君。”

      “你!”晋安王几时受过这等气,当即要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

      章太尉不动声色地拦住他,笑道:“这位道长是个能言善辩的。”

      晋安王本不肯就此罢休,却见门扉骤开,王公公请晋安王、章太尉入内觐见。晋安王拂袖而去,章太尉路过灰袍小道身旁之刻,拿眼斜视一睥,神色里意味不明。

      装有“天命”的锦囊握在皇帝手中,晋安王与章太尉不动声色地瞧着,各有心思。萧玉山一抬手,王公公毕恭毕敬地高举乌木托盘而来。

      “这锦囊便交由二位爱卿拆开。”萧玉山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笑得人畜无害,怎么瞧都挑不出纰漏。

      晋安王瞥一眼静候一旁的苍阳道人,颇有几分不屑,继而拿起王公公送来的锦囊,细细一看,顿时浓眉紧蹙:“这——”

      章太尉垂眼一瞧,笑意骤无,只出神刹那,忽又含笑。

      “惠妃高贵贤良,却非是天命所选之人,真正是可惜。”说罢,萧玉山好一番叹息,纵使心中早知结果,但样子还是得装出来。

      晋安王怒瞪老道一眼,转而向萧玉山行礼,意欲辩驳:“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陛下所言甚是。”章太尉却是再度阻拦,铁了心思要做一回和事佬,“老神仙既已占出天命,只不知道宫中哪位娘娘能承担如此大任?”

      苍阳道人并不答话,一振广袖,朝皇帝躬身施礼。萧玉山心知,此事道长断不能多说一字,便不紧不慢开口说道:“寡人也甚是疑惑,只是卦象上说,有天命加持之人尚不在宫中。”

      章太尉得了此言,笑意不减,言辞中平添几分忧心:“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后宫也须得能干之人来打理。”

      “不如——”

      在章太尉说完之前,萧玉山又是不紧不慢地插上一句,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不如就交由太后娘娘暂管?”

      不如教惠妃暂代。

      这便是章太尉未说完的话,只是皇帝虽然年轻,但着实有些厉害劲,一句话就断了他的念头。

      议事完毕,已时至中午,萧玉山笑吟吟留二位爱卿一同用膳,眉眼如画,笑意如花,好一番和煦如春日暖阳。两位大人自是没有闲情,不约而同寻由头推脱了,各自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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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玉山命人备下全素宴,又朝王公公勾了勾手指,耳语嘱咐三五句,无比神秘之状。王公公先是一愣,满面茫然,好在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刹那之间便回过神,忙不迭退出门去。

      全素宴上,只有萧玉山、苍阳道人,以及随师尊入宫的灰袍小道。

      萧玉山看着碗中青碧菜心,只说道:“犹记得当年寡人尚是年幼之时,在虚鹤观养病十数日,最爱的便是这一道清炒菜心。”

      当年,还是由某一人亲手喂进他口中。萧玉山玩味地望向灰袍小道,只见他目不斜视,全然是正经道士的模样。

      察觉到高坐主位之人一瞬不瞬的眸光,储栖云再顾不得辘辘饥肠,放下碗筷前去行礼: “陛下的口味多年未变,乃长情之君。”

      “储道长无须多礼,请入座。”萧玉山笑吟吟望着他,看见那双银筷又夹起素丸子之刻,再度开腔,“当年储道长也是稚子,却日夜守候,为寡人端茶送药,寡人至今记忆犹新。”

      刚要送入口中的筷子又是一顿,储栖云丢了素丸子,放了银筷子,又是起身,再施一礼:“贫道不敢居功。”

      萧玉山桃花眼一扬,薄唇笑意渐深,连右颊上“笑靥”都愈发鲜活,足教以假乱真:“储道长不必多礼,快快入座就餐。”

      “是。”储栖云再度入座,银筷拨弄着素丸子,赶在萧玉山第三次开金口之前,蓦地起身行礼,“贫道候着呢。”

      萧玉山启唇欲语之刻,反被储栖云将一军,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主座之上,美貌皇帝稍整衣袖,诚恳异常地说道:“看来储道长已用膳完毕,不知饭菜可还合老神仙胃口?”

      方才徒儿与皇帝你来我往之间,苍阳道人便已饱腹,只说道:“贫道也已用完,宫中膳食自是比道观精良味美。”

      “如此便好。”萧玉山大手一挥,命人撤下宴席。

      储栖云望着碗中那颗由始至终连味都没尝到的素丸子,腹中一响,心中一叹。

      午后,皇帝小憩,安护卫引苍阳道人去别处暂歇,却奉旨留住灰袍小道,请他去暖阁待命。

      朱门在身后阖起,储栖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小一间偏殿,只见一张雕花躺椅横亘眼前,春衫单薄的美人早褪了朝服,去了冠冕,侧卧其上,恰似海棠春睡,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完的缱绻。

      “当真不饿?”美人朝他投来笑眼,面颊一点“笑靥”,衬得他愈发鲜活动人。

      储栖云颇有骨气,将头一昂,气哼哼道:“然也。”

      “看来,是我白费心思了。”萧玉山深深叹气,慢悠悠一指桌上热腾腾的膳食,颇为可惜的模样。

      原来,萧玉山命王公公早前备下的,竟是两样荤食——枸杞鸽子汤,冰糖狮子头,外加两碗白如雪洁如冰的贡米饭。

      肚肠不争气地响了一声,储栖云在面子与肚子之间进退两难:“这——”

      萧玉山起身坐到饭桌前,故意摆起皇帝架子,不轻不重咳一声:“难道要寡人自己动手?”

      储栖云此人素来慧黠,顺着台阶便往下走,识时务得很:“贫道伺候陛下用膳。”

      “陛下想吃哪道菜?”

      “那个。”萧玉山只拿眼睛一瞥,好一番颐指气使之态。

      储栖云将冰糖狮子头夹做两半,送一半到萧玉山手边的瓷盘里头。萧玉山却不动筷子,拿腔拿调道:“错了。”

      “寡人要的不是这个,该罚。”萧玉山勾唇一笑,忽现些许狡黠意味,又说道,“就罚你自己吃下去。”

      储栖云正饿得慌,实在求之不得:“多谢陛下。”

      “真正是出息。”萧玉山不再折腾他,只说道,“坐下吃。”

      别看皮囊生得出尘风雅,这储栖云就是个六根不净的小道士,自年少之时便与萧玉山有一段不解之缘。这些年,二人一来二往,纠缠不清,最终勾搭成一段孽缘。好在苍阳道人不知实情,否则非得把他赶出山门去。

      萧玉山也吃不惯全素宴,一早便命王公公备下肉食,午膳之时不给储栖云吃饱,也是一心想他能尝到鲜。

      萧玉山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浑然不顾破戒,不由嘲讽:“你这开荤的假道士,哪天必要被人戳穿了去。”

      “道法长存我心,与酒肉何干?”储栖云才不顾他有意拿自己玩笑,埋头吃喝,“再者,我五岁才入观,早些年养成的荤肠子,怎戒得掉?”

      “诡辩之言。”萧玉山笑出了声,又问他,“你师傅知世故而不世故,你自幼跟随左右,怎只学到前一半?”

      “陛下此言差矣,一样米养百样人。”储栖云放下碗筷,存了心神要与他好好辩驳一番,“常言道,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更何况我等凡人?”

      萧玉山自云能言善道,可每每遇上储栖云,总占不得上风,真正是遇到命中克星。于是,他将玉雕似的脸一摆,故意说道:“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陛下却堵得住——”

      说话之间,储栖云覆唇上来,舌尖扫过贝壳似的牙齿,抵开齿关,与那人唇舌相依。萧玉山的回应让简单一吻化作一场博弈,舌尖角逐之间,二人一同倒在躺椅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随缘
    ╮(╯_╰)╭
    作者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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