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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入梦 ...

  •   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几个身着月白色衣裳的人走过,他们步伐从容,所到之处皆是清香萦绕。
      “开始了吗?”
      “开始了。”
      “那就好好看看吧。”

      他在冷硬的石床上醒来,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被褥。
      妖蝶皱眉,掀开被翻身下床。细细打量了一番周围的陈设,惊讶地发现这是自己几年前的房间。那么小的床,自己是怎么睡下的?他不由回身望去,却发现自己的视线高度,似乎,也没多高……
      他疑惑地伸出手,看到一双白白嫩嫩布满薄茧的手。于是他果断收回手,坐回了床上。这是何时?又为何回到了这里?
      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忽然感到滔天的痛楚在脑海里翻涌,片刻后就让他头晕眼花,渐渐失去意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是妖蝶十三那年。
      他变得愈发冷漠,眼底的狠厉与阴邪藏得更深。
      他时常于夜里靠在床边,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臂弯里,感受地面的冰凉。当他将头从散乱的发中抬起时,一双眸子冰寒刺骨,暴戾狠绝如同欲择人而噬的凶兽,血丝爬满了眼眸。
      又是夜,他脱下白日里玄色的长袍,只着一身墨色绣金纹的短衣,赤着脚,走在寂静漆黑的长廊上。
      长廊的尽头是练剑池大殿,他师父楚云空在那里练剑。那柄剑很邪,剑成之日需要血祭。
      练剑池大殿的玄铁大门上刻着四大凶兽的图案,神态狰狞可怖,让人心生恐惧。
      运转并不雄厚的内力,他推开泛着丝丝寒意的大门,缓缓走到高台上,俯视着那柄沐浴在火海中的邪剑。
      这剑通体漆黑无光,剑柄护手中间镶嵌一块眼状白玉。诡异的是,白玉眼球上有着红色的细纹,在大火焚烧炙烤下完全不受影响。剑身上布满了弯弯曲曲的刻痕,像一条条蜿蜒游曳的蛇。
      他的注意力全被此剑吸引,恨不得立刻抓住剑柄,将其从层层锁链里拔出来。他的身子一点点探向前,小脸在火焰的烘烤下涨得通红。
      妖蝶冷眼看着小妖蝶,直到他猛地咬破舌尖,自邪剑蛊惑中清醒过来。
      他算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好一个梦都,竟趁自己熟睡之际,让自己又走了一遭从前过往。只是被囚于这小小躯体里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更别提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了。
      小妖蝶暗道一声好险,额上薄汗密布,冷汗打湿了后背衣衫。急忙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他不想成为邪剑的第一个祭品!
      忽然一阵火辣辣的痛从手臂传来,他惊愕地看去,一把断剑的剑刃划伤了他的手臂,赤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分外刺眼。
      淡淡血香在大殿中弥漫,使火焰中的凶兽伸出了獠牙。
      在小妖蝶惊恐的眼中,束着邪剑的锁链不停颤动,邪剑嗡嗡作响,仿佛在猖狂大笑。
      声音越来越大,邪剑似要挣脱了铁链,扑向高台上瑟瑟发抖的猎物。而那些铁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大殿中的其他剑都挣扎着退开,向外围逃去。而那些剑,竟皆是断剑。
      邪剑所在,即为剑冢!
      小妖蝶慌忙地衣服上扯下一截布料,在伤口处系牢,他不能再刺激这剑了!他踉踉跄跄地逃出大殿,他怕了,他怕极了!
      血水,滴答滴答地落下。
      血迹,像一朵朵红梅在小小的身影后绽放。
      妖蝶终于能稍微脱离这具躯体一些,他回头看向那点点血迹,眸光暗沉。

      画面一转,妖蝶被似曾相识的剧痛激醒。
      邪剑刺入他的身体,楚云空冷漠地握着剑把,眼里是即将剑成的兴奋。
      这实在是太痛了,真不愧为邪剑。纵然是经历过一次,他也觉得这痛他有些承受不住,疼得快要窒息。小妖蝶的血液被一点点抽离,神智都有几分恍惚。
      可是小妖蝶的心里却想起了炼邪决,他一遍遍地念了起来。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小妖蝶半跪于地上,眸光黯淡,半垂的眼,没了声息,不知生死。
      楚云空缓缓抽出剑,任他慢慢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还死不了,睁大眼睛看看吧。”楚云空着迷地抚着邪剑,剑身上的红色的纹路就像一条条从地狱里扑出向人索命的血蛇,散发戾气,尽显妖冶。
      小妖蝶艰难地喘着气,他闭着眼,不去看这一切。楚云空被他的态度惹恼,将他从地上拎起,拽着他的衣领,怒声问道:“你为何不看,这可是我毕生心血!”
      他双手抓住楚云空的手臂,睁开眼,漆黑如墨的眼里写满了轻蔑。小妖蝶开口,缓缓念到:“天下至邪,炼化百家。汝之所有,为吾所用!”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话,也是这句话改变了他的一切。
      妖蝶不禁去看向那个站在角落里的人,是这个人,给予了自己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自己?
      他回过神,看着楚云空化作鸡皮鹤发的苍苍老者颓倒于地,看着十三四岁的自己变成十六七岁少年的执剑而起。
      那个模样邪魅,俊美如女子的少年站在原地疯狂的大笑着,状若疯魔。
      妖蝶忽然就倦了,他不想再看下去。他的过去,可有能入目的?
      他厌弃着那时的自己,但是,若没有那时的自己,又怎有现在的自己?
      他跳脱出去,轻轻拥抱住那个眼眶含泪的孩子。辛苦你了,从前的自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怀里一空,他转而被人束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妖蝶知道,自己大概是被人擒住了。
      能把当时失去理智,手持邪剑大杀四方的自己擒住,的确很厉害。他听到慈月师太一直在劝他把剑放下,他看到流笙缓缓走到他身前。
      那时候的流笙与现在一般无二,粉雕玉琢,娇嫩可爱。一身暖黄色的衣衫,像是春日里暖融融的日光,一下子就安抚了当时的自己。
      这个通身不染纤尘的小孩子,完全没有被世事污染的双眼纯净明亮,清澈如泉。
      这才是真正的无垢。他发出了和当时同样的感叹。
      那孩子用悲悯的目光看着他,低声念着口诀:“红线引业火,凡尘焚罪孽。”
      那声音很好听,柔和温软,却给他带来了深入骨髓的痛,灼入灵魂的痛。小妖蝶凄厉的惨叫起来,好似有无形的业火在他的身体里的每一寸燃烧,要将他身上的罪孽一点一点的焚烧干净。他疯狂的挣扎,红线越拉越紧,直至勒紧他的血肉里。
      他身体里的长生蛊起了作用,使他后背猛地生出一对蝴蝶翅膀虚影,心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小妖蝶眼仁一缩,只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抓住,被慢慢地往外扯。他挣扎的动作一顿,随后变得更加疯狂起来。
      “尘缘聚,业力起,束!”流笙皱紧眉,掩饰不住眸中的惊讶,声音稚嫩却十分威严。更多的红丝缠上小妖蝶的身体,使小妖蝶的挣扎弱了下来,他低头大口喘气,眼中红色褪去,使他回归了一些神智。
      妖蝶在此时脱离身体,摸了摸流笙的头,笑着说道:“谢谢你。”他闭上眼,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下一段过去。
      而这次,是沉到了水中。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嘴里吐出的气化作数个气泡向上升去,而他小小的身子正在缓缓向水底沉去。
      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也终于意识到会水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有人快速向他游来,勾住他的腋窝向上带。很可惜的是,他的脚不知道被什么缠住,将两人一起拽了下去。
      那东西好似活物,十分狡诈还滑手,死活不松开两人。气急的小绛珠摸出匕首割向对方,结果却将其惹怒,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水草缠了上来,将两人捆在一起。
      眼见着小妖蝶快要不行了,小绛珠一咬牙吻上去,给小妖蝶渡气。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的皮肤被割出口子,鲜血染红了湖水。
      众水草疯了起来,将两人拖进一处水底洞穴后才安静下来。湖外的众人忙着厮杀对砍,谁也没注意到,湖边就这么少了两个人。
      待妖蝶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小绛珠正在一旁生火烤衣服,两人都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里衣。
      “醒了?”她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看了妖蝶一眼。
      小妖蝶点点头,忽然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但是,也就是这一次自己被她看光了,然后她以后就肆无忌惮地嘲笑自己。妖蝶黑了脸,觉得还是早点摆脱这段黑历史比较好。而且,他不希望这里面的东西被除他二人以外的人知晓。
      他皱眉,决定暴力破开这个梦境。
      只是他刚开始运转内力,就顿觉头疼欲裂。他努力睁开眼后,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正在看着自己。
      这是,禅一大师?!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眼角慢慢湿润了。
      好久不见了,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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