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倾夜明》觞间寐语

11、有梦涎香

　　原本歧山带着妖蝶在路边走着，两人远远地看见一人蹲在地上，走的近了，才听到那人在哭。
　　妖蝶本就觉得这人背影和衣物都很熟悉，那种只有他和绛珠之间才有的感应更加清晰。他微微叹气，怕是绛珠没错了。
　　蹲在路边哭得稀里哗啦，这事，他都做不出来。他上前拥住绛珠，将她从梦中唤醒。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但他终究是舍不得看她一个人在那里哭。若她真想要这什么宝物，大不了给她抢一个去，再不行，就把自己手里的这个给她。
　　看着绛珠委屈无助的脸，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歧山在前方提灯引路，妖蝶和绛珠则在后面小声地说着话。
　　妖蝶把墨玉牌拿出来给绛珠看，两个人研究了半天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是武器，它又不像，说是摆件，它又不值当引这么多武林人士来抢。这东西是由一整块黑玉刻出来的，玉质均匀细腻，通透无裂痕，绝对价值连城。
　　三人走了一会，也在路上碰到了几个仍在梦中的人，但三人都不曾理会。而在梦中清醒过来的人自然会有涎香境的人带他们去涎香境，等待下一关的考验。
　　涎香境的人碰面之后也只是互相点了点头，但有趣的是，所有人都没有与他三人顺路。到了涎香境近前妖蝶两人才发现这涎香境不仅有一个大门，还有四个小偏门，这五扇门相距甚远，每扇大门前都有一道数十丈长的狭窄石桥，桥上烟雾缭绕，隐约能瞥见几簇灯火在上前行，桥下黑水翻滚，着实阴森。
　　其他人都走了偏门那几条路，他们走的却是大门这条。
　　“这是在第一关便得到至宝之人才会有的待遇。原本珠华宫宫主本不该走这桥的，但既然是与蝶舞楼楼主一路，走也无妨。”他笑容浅淡，“现在再走其他的路也有些迟了。”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又听他幽幽道：“随我来吧，看好脚下。”
　　他踏上窄桥，二人也一前一后地跟了上去。踩在石桥上两人才发现这石桥冰寒无比，不消片刻便有寒气从脚底攀到小腿上，两人连忙运功抵挡桥上寒气，还要分心照顾脚下。
　　在前引路的歧山身形飘忽已经走出了数丈远，眼看是越来越远了。
　　妖蝶两人明白了这涎香境的用意，这可不就是一个下马威吗。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迟疑，脚下运攻驱散雾气，紧追而上。
　　待两人到了对岸，便见到歧山和一青衣女子并肩提灯而立，笑望两人。“珠华宫宫主，这位是来接引您的涎香境弟子。”歧山说道。
　　青衣女子上前柔柔行了一礼，声色柔美，说道：“二位唤我采莘便好。”
　　“是你。”绛珠神色不太好，这不就是让她入梦的那个女子吗？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采莘似看出了绛珠的不满，轻声对绛珠解释道：“梦都的规矩不能破，我在这向珠华宫宫主陪个不是，之前多有得罪，还望珠华宫宫主可以谅解。”
　　绛珠：……所以说她最讨厌这种礼数做全，脾气极好，心思敏捷的人了。她只得黑着脸点点头，将此事揭过去。
　　“我们现在去何处？”绛珠问道。
　　“这边请。”采莘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的目光也不由看向了采莘所指方向。一根连接着两道石桥的铁链出现在她眼前，看上去很结实，足够数人踩上去。
　　这让她很想说一句，涎香境的人都是猴子吗？天生喜欢在半空中荡来荡去？眼见着采莘运转轻功，踏过铁链已跃出数米，她也不甘示弱，跟了上去。
　　妖蝶两人目送她们离开后便走进了气势恢宏的大门。
　　“在我之前，可还有多少人走过这扇大门？”妖蝶问道。
　　“不多，也不少。今天在你之前便有一个。”歧山回道。
　　“你可知那人是谁？”妖蝶又问道。
　　歧山摇头，说道：“您一会便会知道。只是有一件事得提醒您，这梦都的至宝可是会择主的。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杀了对方也不会是你的。”
　　“你是说这宝物有灵性？”妖蝶面露稀奇，这宝贝选择他八成是瞎了眼。
　　“万物有灵，它选择谁自有它的道理。”歧山感叹一声，“或许是它与您最有缘呢？”
　　妖蝶摇头失笑，没有再问下去。

　　涎香境内大气又冷寂，往来之人皆是闭口不言，互相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
　　这里的建筑全是由一种不知名的灰色石头打造的，所有的光亮都来自周围的夜明珠，头顶还悬有一颗块头极大被雕成香炉模样的黄色萤石。
　　“我们走了这么久为何不见窗子？”妖蝶忽而问道。歧山引他穿廊过巷，走过无数层台阶，却一个疑似窗子的物件都没看到。
　　歧山的手掠过白色的栏杆，缓缓答道：“因为我们是在地下。”
　　“所以这里没有昼夜之分。”妖蝶明了，他眼中的夜空也不过是极高的没有光亮的石壁，所谓的星只是那石壁上悬下的细小萤石。
　　“是的。”歧山的声音有些奇怪，带着扭曲的嘲讽与欢愉。“在这里你可以日夜笙歌，也可以长睡不醒。时间久了你就会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世。”
　　“可以不断的放纵与逃避是吗？那还真快活……”也够可悲。妖蝶忽然就对这里没了太大兴趣，枯燥乏味，日复一日的生活。
　　歧山听出了妖蝶的兴致缺缺，忽然就低声笑了出来。“每隔百年都会有人愿意留在这里，这里会有他们想要拥有的一切，但到最后都散作虚无罢了。”
　　“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妖蝶也笑道。
　　“因为你看到了一切的真实。”黑白分明的真实。歧山暗自想道，一个双手沾满鲜血，从黑夜里走来的人，活得却坦坦荡荡，明明白白，让他无端羡慕。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妖蝶有些惋惜他。
　　“冷香已浸骨，剥骨驱香谈何容易？”他摇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妖蝶无言，两人就这般沉默地又走了半柱香功夫。
　　歧山引他到了一扇朱门前，门上刻着片片繁花簇拥一个精致的小香炉。
　　“你们境主不会长得凶神恶煞吧？”妖蝶对歧山眨眨眼睛，忽然开了个玩笑。
　　歧山失笑，那双眼睛熠熠生辉得十分好看。“你相信我，这里的主人就算不是沉鱼落雁之姿，但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不知不觉间，歧山已经不再用您这个敬称，却用了你这个字。
　　妖蝶很满意这个回答，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歧山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掩上门转身离开。

　　妖蝶撩开眼前一层又一层的素色薄纱，隐隐约约瞧见前方坐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丫头，你赌赢了。”缥缈慵懒的声音自殿内四面八方传来，让人辨不出方位。
　　无喜无悲的声音清晰地从那个小孩子的嘴中吐出：“他天资卓越，不是愚人，又受我业缠渡化，自然会由梦深走到此处。”
　　这语气不像是流笙，但声音却是流笙的。妖蝶快步走去，撩起最后一道薄纱，看见流笙坐在黄色的蒲团上，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妖蝶有些惊喜，可又觉得有几分怪异。眼前这个孩子，好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流笙。
　　“坐吧。”一张厚厚的筵席不知道何时被推到他脚边，他低头，眸中有几分惊异，但还是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流笙就这样看着他坐下，忽然笑道：“果真没有任何变化。”
　　妖蝶闻言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那女孩却不再看他，转而看向了前面。
　　妖蝶跟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前面，层层月白色薄纱挡住了二人的视线，薄纱后一女子的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你刚刚在门外说我凶神恶煞？”女子开口道。
　　妖蝶：……这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不友好不友好。他只得干咳一声，尴尬地说道：“我一时信口胡诌您还往心里去？”
　　“我若是往心里去你连这个门都进不来。”女子不客气地说。
　　果然女人对容貌都很在意，而且都很记仇。妖蝶撇撇嘴，偷偷评价道。
　　“境主，时间差不多了。”流笙出声提醒道。
　　女子轻哼了一声，问道：“你是要继续留在这里等一切都结束再离开还是现在就离开？”
　　“当然是留在这里。”妖蝶说道，他还想接着看下去呢。
　　“那你们随我来吧。”女子走出薄纱，露出了真容。
　　只见她玉手轻轻拂开身前薄纱，如画的眉眼似融合了这世间所有的美，那是一种极致的美，让人记不住的美。美人看上去二十有几，梳了一个妇人髻，让人不由惊奇她的夫婿是何许人也，竟有幸取得这世间少有的女子。
　　她身姿清瘦，穿着淡淡青莲色的衣衫，在两人身前走着好似弱柳扶风。
　　等等，她长什么样来着？妖蝶陷入了冥思苦想中，还不如让她长得凶神恶煞，自己至少还能记住。妖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咳，这想法可决计不能让前方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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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绛珠内心os：好想弄死这个采莘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