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崛起》量子星星

70、众生之梦（四）

　　许振看过情报处的资料，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傅恒在钟父的资助下大学毕业，进入了钟家的公司，后来离职创业，白手起家异军突起，年仅二十七岁就成了一家独角兽企业的掌舵人。

　　傅恒和钟父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也是钟父亲自看中的女婿。晋云康则是钟母看中的女婿。

　　钟父看中傅恒的才华，钟母看中晋云康的家世，为此吵了又吵。钟毓秀对他俩不感冒，除了不信任婚姻之外，未尝不是因为父母的反复强推。

　　这样看来，钟毓秀的阻滞解开后，实则牵出了两个人物，除了晋云康还有傅恒。

　　许振果断说道：“把基金会的钱留给更需要帮助的孩子吧，这个傅恒，孤儿院来资助。”

　　钟毓秀&晋云康：“啊？”

　　虽然不解，但他们还是带他找到了傅恒。

　　许振没说自己已经知道内情，只说自己通过两人了解了傅恒的事，觉得很可惜，打算资助他上大学。

　　这时候基金会还没找上来，傅恒也在为钱的事想办法，但他决定勤工俭学，不准备接受资助。

　　于是许振说：“既然这样，孤儿院可以提供一份工作给你。”

　　傅恒犹豫了片刻。

　　让三人惊讶的是，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把自己亲手举报父母的事说了出来，然后冷静道：“如果你们现在还信得过我，那我愿意接受孤儿院的工作。”

　　许振看着他，“你为什么要举报自己的父母？别说遵纪守法那种借口，说点实际的。”

　　傅恒道：“我不想说。”

　　许振没有强迫，他把一只手重重搭在少年肩上，认真道：“傅恒你相信吗，我知道你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年纪轻轻白手起家，带领团队一路拼搏。你会真诚地喜欢一个人，虽然有可能得不到回应，但也能从中收获成长。你会有一群同甘共苦、甚至生死与共的好朋友。”

　　“你会聪慧却不阴险，你会拥有自己的信念，你会坚持一份为人处事的原则，让周围的人见了，无不称赞一声：睿智非凡，人品贵重。”

　　傅恒久久凝视着他。

　　最终，眼眶微红，如释重负地说：“谢谢你。”

　　*

　　连发钱带发鸡汤，终于把傅恒也拐了过来，之后的日子又是细水长流。

　　高考后的整个暑假，傅恒都长在孤儿院里。他脸上的冷漠渐渐褪去，笑容攀爬上来。

　　让他敞开心扉的，与其说是许振，不如说是孤儿院的孩子们。

　　大学开学前一天，傅恒和许振躺在紫藤架下的躺椅上，一人捧一杯暖茶，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大孩子和小孩子。

　　傅恒说：“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举报自己的父母。”

　　“现在是打算回答我了吗？”

　　傅恒笑了笑，“院长，你知道从小活在算计里是一种什么体验吗？”

　　“我父母互相出轨，都有小三，却一直不肯离婚。在我的记忆里，他们长年都在做一件事：算计着让对方净身出户。”

　　“除了算计婚姻，他们还算计事业，算计人脉，算计亲戚邻里。他们人生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精打细算着过的，他们不应该当公务员，应该去做精算师。”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他笑道，“来孤儿院之前，我还以为生活本身就是那样的。我还以为每个人活到最后的目标，都是要变得老谋深算。”

　　“后来呢？”许振静静地问。

　　“后来，”傅恒抿了口茶，“我父母联手贪了一笔巨款，都想着独吞，就开始算计把锅甩给对方。这么多年了，他们的手段没有一点长进，还是那么幼稚，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烦啊，真烦。”他笑了笑，“我都要高考了，为什么就不能安生点？”

　　“现在安生了。”许振说。

　　“是啊，彻底安生了。”

　　虽然得知了真相，但许振还是不知傅恒的心结在哪里。

　　他能感觉到，傅恒和晋云康的问题不同于钟毓秀。她只是有一个过不去的坎，迈过就好了，但他们都有一种长期养成的错误认知，绝非简简单单的坎。

　　沉默了半天，傅恒问：“院长，我听说你是同志。”

　　许振：“……怎么提起这个？”

　　“能给我讲一讲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吗？”

　　“为什么想听这个？”许振哭笑不得，原本就是用来诓骗小孩子的，怎么还过不去了呢？

　　“我听云康说过一句话，”傅恒有些失神，“他说……真挚的爱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它比所有一切让你割舍不下的都更值得。这句话是院长告诉他的吗？”

　　许振早已忘记自己发过的鸡汤，随口答应。

　　“我活到现在，没有见过多少真的东西，我所见过的真挚都在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在院长你这里，在这家孤儿院，在秀秀和云康身上。”

　　许振望着他的笑容，不禁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为什么后来的傅恒会喜欢钟毓秀？

　　晋云康喜欢钟毓秀的原因很好懂，他不愿面对自己的性向，下意识想找个女孩证明自己是异性恋，但和一堆女朋友的交往全都很失败，就啃了最下得去嘴的窝边草。

　　傅恒呢？难不成是真喜欢？

　　想到这里，他直接问了出来：“你觉得秀秀可爱吗？未来你有可能喜欢上她吗？”

　　傅恒差点没拿住茶杯，“院长，她才初二！”
　　“十五了，不犯法。”
　　“怎么可能？我当她是妹妹。”
　　“那你觉得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也不知道……单纯好懂一点的？”

　　许振心想，也许傅恒追求的不是钟毓秀，而是一段真挚的感情。让他陶醉其中的也许不是那个可爱的女孩子，而是那个捧出一颗真心，不求回报不计后果不带任何算计的自己。

　　想到这里，许振还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操作，傅恒却又提起：“扯远了，院长，你还没讲你的故事呢。”

　　许振扶了扶额角。头疼之余，一个荒唐的念头涌了上来。

　　假如傅恒需要一段不掺杂算计的真挚感情，有什么会比“我极力克制，却仍被你吸引”更真？

　　假如晋云康需要一个能让他直面自我的爱人，有什么会比“我只爱你，不求回报”更治愈？

　　这俩人……这俩人这不是……

　　天作之合吗？

　　看了一眼尚是直男属性的傅恒，许振慢吞吞道：“我和他啊……”

　　管他呢，试试吧。

　　*

　　让晋云康喜欢傅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因为他的口味就是这种又高又帅学习好的理科直男。让傅恒喜欢晋云康也是很简单的事，后者真情实感对他好就行了。

　　晋云康上了高中，许振默认他可以早恋了，便开始给两人创造各种机会，务求做到全面打击，让他们彻底发现对方的魅力。

　　上了高二，晋云康开始暗戳戳地撩傅恒。

　　但他撩而不自知，招惹完傅恒又马上宣布要追钟毓秀。

　　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大家的时候，许振明显听到了傅恒的咬牙声。

　　“你已经上高二了，转眼就是高三，这节骨眼上怎么能早恋？”傅恒教育他，“而且你的女朋友哪个能超过一个月？你以为你跟秀秀能长久？不，你俩只会再也做不成朋友。”

　　晋云康正是天真叛逆的时候，才不听他的话，转头就跑去对钟毓秀献殷勤。

　　他献殷勤，傅恒就搞破坏，每一次精心设计的约会都被搅局，精心挑选的礼物都被比下去。

　　终于有一天，晋云康气急败坏：“你喜欢秀秀就光明正大去追，总针对我算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很像宫斗剧里那些嫉妒到变形的女配角吗？”

　　这番话可把傅恒给说变形了，他狠狠道：“好呗，那就正大光明地追。”

　　钟毓秀烦都被他俩烦死了，跑来请许振支招。

　　许振在旁边看得明明白白，他俩只差一步就能开窍了。

　　晋云康这是对自己性向最后的垂死挣扎，只要把他这颗逃避的心给锤死，他就再也挣扎不动了。

　　梦里的傅恒明显对晋云康有感觉，之所以追钟毓秀，估计也是想把他给锤死。

　　由于梦里俩人苗头明显，所以钟毓秀旁观者清：“俩大老爷们谈个恋爱磨磨叽叽的，还拉我下水，我只是一条无辜的单身狗啊。”

　　许振给她支招，她听完满面红光，不停地说：“老爸，你太坏了太坏了。”

　　几天后，钟毓秀当着晋云康的面答应了傅恒。傅恒只是随便一追，没想到她真能答应，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钟毓秀不管不顾，拉着傅恒天天刺激晋云康。后者也不知道到底吃谁的醋，乱气了一通，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在许振的鸡汤灌输，钟毓秀的花式刺激，傅恒时不时的撩拨下，晋云康终于悟了——难道我喜欢的不是秀秀，而是那个姓傅的混蛋？

　　这一悟已是高三，他面临高考，傅恒也面临毕业。

　　晋云康冷静了一整年。一年之后，整个人蜕变得天翻地覆。

　　高三毕业后的暑假，他在傅恒的生日会上主动表白了。

　　老阿姨钟毓秀当场留下了感动的泪水，自封媒人，要求他俩发喜糖必须给自己包个最大的。

　　入梦已有十年，仿佛这个梦才是真正的人生，现实中的事已经太遥远，记不清了。但许振仍然有不切实际之感，这对假基佬居然真的……成真了？

　　等等，出去之后怎么办？

　　梦醒之后，现实的记忆会回来，梦里的记忆会模糊。

　　但再怎么模糊，也是在这里实打实过了几十年，该记得的事是不会忘的，几十年培养出的感情也不会消失的。

　　现实中两人还是情敌呢，又该如何自处？

　　……算了，春梦谁没做过。许振安慰自己。

　　两人一谈恋爱，效果立竿见影。

　　晋云康陷入爱情无法自拔，连志愿都填了老公的母校，放弃了现实中原本该上的学校。开学第一天，许振去晋云康的寝室看他，然后就见到了两个惊喜。

　　“叔叔好，我们是云康的舍友。”
　　“我叫梁子规。”
　　“我叫韩焉辞。”

　　另一头，傅恒也在新入职的公司认识了一个叫苏荼的女孩。

　　听他聊起孤儿院的事，小富婆苏荼有心资助。她来孤儿院的这天，晋云康正好也带着舍友过来。

　　许振眼前有六个人，天边还有一个被领养的小道士，十三人至此集齐了七个。

　　回想七个人彼此交汇的过程，他有些明白了，傅晋二人的结为什么会与钟毓秀不同。

　　她过不去的是一个坎，他们两人过不去的却是一段认知。

　　在长年累月的环境影响下，傅恒越来越冷漠善谋，晋云康越来越无法面对自我。他们的本心都对现状不满，却无力改变自己。他们知道自己的人生里有什么东西是不对的，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们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推着走，久而久之，即便这股力撤去，也留下了惯性。

　　于是，傅恒走上了一条不由自主的路——跟随钟父，沉浸在名利场的尔虞我诈中。晋云康也走上了一条不由自主的路——强迫自己投入对女生的感情。

　　钟毓秀的人生是停滞的，而他们的人生，是偏离的。

　　一旦钟毓秀迈过那个坎，人生就能大步向前。

　　一旦傅恒和晋云康走上别的路，就遇到了生命中本不会遇到的人。

　　那么，韩焉辞、阿刽、苏荼三人会是什么情况？

　　前两者暂且不说，苏荼的人生自小一帆风顺，毕业后没在职场混出头，干脆做了个富贵闲人。许振实在想象不出她能有什么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