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桃花特别多》狮子落桂花

37、婚礼

　　米米妈喜洋洋地说：“我要结婚了，周六中午聚翠轩酒店。”
　　米米愣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电话说，“哦，恭喜。”
　　“你一定要来，”她说，“和你爸爸结婚时寒酸透了，这次我要风光地再嫁，我给你姑姑大姨舅舅们都发喜帖了。”
　　为了炫耀和扬眉吐气，她第一次嫁个做豆腐的男人，让她被歧视了大半生。
　　挂上电话后，米米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她妈妈要嫁的男人是什么样，而她妈妈的眼光一向是值得怀疑的。

　　周六那天从早晨起就开始下雨。
　　米米想了想，决定还是去参加婚礼。她远远地看见她妈妈穿着粉红色旗袍站在门口迎宾，而那个男人并不在她身边，门口只有她一个人。
　　米米走近时看到她满脸喜气，手指上闪烁着巨大的钻戒，她难以开口就笑了笑，米米妈也对着她笑了，得意而张扬，这时又来了客人，米米妈匆忙迎上去，听见有人问，“咦，怎么只有新娘子一个人迎宾，新郎呢？”
　　“他呀，有点累了，在里面休息呢，快请，这边。”米米妈说。

　　米米找了个角落坐下，旁边两个满脸傅粉施朱的中年女人问，“咦，你是新娘子什么人？”
　　“唔，亲戚，远方堂妹。”
　　中年女人嘀咕，“一个二婚的，还搞这么大场面，也不怕人笑话。”
　　“听说出身不好，先前嫁的是卖豆腐的，这次找了个有钱人，还不好好风光下。”
　　“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一个人站在门口迎宾，穿的像个迎宾小姐，难怪光哥不愿出来和她站在一起，她还有个女儿呢。”
　　“是吗？”
　　米米更低了头，缩在沙发里，她觉得她妈妈所做的一切可悲又可笑。她发给大姨舅舅们的请帖，没有一个人来。米米早就预料到这种情景，所以她死撑着过来了。

　　“咦，怎么是你呀？”
　　米米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子站在跟前，米米想了想，说，“你是？”
　　“我叫于婧，我们上次见过面的。”她说，“你不是王米米吗？你是来参加婚礼的？你是新娘子那边的人吧？”
　　于婧说话语速特别快，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米米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答了一句是啊。
　　于婧盯着她，有点冤家路窄的意思，她说，“小凡也来了，在那边。”
　　“哦，是吗？”米米问，“你们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于婧很惊讶，“今天再婚的王叔叔是王小凡的爸爸，你不知道吗？”
　　米米一下子懵了。

　　雨越下越大。
　　周围的声音喧嚣而嘈杂，人影不停在眼前穿梭，米米却觉得那些离自己遥远而模糊，她满耳都是淅沥的雨声，这下不完的雨！
　　“光哥，这是我女儿，她很乖很漂亮。”米米妈拉着男人走过来。
　　米米躲避不及，她妈妈一个健步窜过来，在米米背后捅了一记，低声说，“别给我丢人！”
　　米米站起来，尴尬地说，“你好！”

　　然后，她看到了王小凡。他站在一群人身后，面上是那样淡漠而无所谓的神情。
　　被叫做光哥男人60岁了，眉眼和王小凡很相像，头发全白，一双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米米。
　　米米想，幸好他不是秃头肥肚腩满脸老年斑的猥琐老男人。
　　米米妈口若悬河夸耀着米米是如何如何乖巧聪明懂事，周围的来宾，全部都是王家的亲戚，纷纷朝这里侧目，低声议论。
　　米米觉得很尴尬，这时于婧在旁边轻巧地笑了一笑，说：“原来你就是阿姨的女儿，那以后和小凡就是兄妹啊——”她把最后的叹词拖得特别长，长到像一把刀划过米米的心。

　　“我女儿在师大读书，每年都有奖学金，成绩特别好……”米米妈大声说，她的兄弟姐妹们既看不起她又烦她，她娘家的人早就和她断绝了来往，她和同事朋友相处得也不好，年轻时她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勾引某位同事，做了回小三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和她来往了。今天到场的她的亲戚只有米米一个人。

　　米米羞愤地想，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她甚至不敢朝王小凡看一眼，他会怎么想她呢？
　　等她再抬头来时，王小凡已经走了。米米妈去更衣室换了一套玫瑰红的旗袍，向周围的人展示着她硕大的钻戒，那些人虽然脸上堆笑，但眼睛里均是不屑的神色。

　　米米不忍心再看下去。
　　“只要她自己感觉快乐就好。”有个声音说。
　　米米突然回头，沈君生朝她微微一笑。
　　“你怎么在这里？”米米惊讶地问。
　　“王崇光曾是我老友。”他说。
　　米米才知道王崇光就是她妈妈要嫁的人。
　　可是没这么简单吧？米米狐疑。

　　这时王崇光领着米米妈匆匆走过来，满脸的诚惶诚恐，“沈先生来了！有失远迎！”
　　沈君生微微一笑，“别这么紧张，我过来看看而已。”
　　米米妈也看出沈君生来头不小，她娇滴滴地说，“光哥，你还没为我介绍呢，这位是？”她对着王崇光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沈君生，妩媚地一笑，她脸上厚厚的粉底和粗黑的睫毛似乎都在颤抖。
　　她早已不再年轻，却死不承认这点，看到男人就要显摆她已经失去的魅力，却不知看在别人眼里只是可笑和惨不忍睹。
　　“这是我的大客户，沈先生。”王崇光简要地说。

　　米米妈已听出大客户这个词不寻常的含义，她扭扭捏捏走过去伸出手，“沈先生，你好！”
　　沈君生微笑着和她握手。米米妈笑得花枝乱颤，还要继续和沈君生搭讪。
　　米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先走。”沈君生简单地说。
　　王崇光立即上前拉住米米妈，满脸敬意地说，“劳您大驾！”
　　沈君生转头对着米米说，“你要回学校的话，我送你一程。”
　　米米大喜，她早已不想待在这里，“好的。”
　　王崇光惊异不已，米米妈小声问，“米米你认识他？”
　　沈君生听见她的悄悄话，只是一笑，米米觉得很丢脸，对她妈妈轻轻点了点头。

　　米米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不开心呢？”沈君生问。
　　雨滴打在玻璃上，破碎了，汇成蜿蜒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