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落日》顾不见

18、补偿

　　顾云程让她这样走在他前面，是他真的笨拙，还是故意的？

　　这个姿势太过贴近，唐暮瑶往前走时还要顾忌顾云程的步伐，慢半拍会踩到或者撞到他，快一点又怕他跟不上。

　　可顾云程站在后面确实能把她整个人牢牢护住，偶尔替她轻轻挡开即将要撞过来的人，安全感满分。

　　但还是太近了，尤其当她不得已要停下时，后背总是会撞到他胸膛。

　　唐暮瑶脑中不受控的浮现想法，热意从耳根蔓延到脸颊。
　　这片刻的走神让她脚下一绊，整个人眼看要往前倒去。

　　“小心。”
　　顾云程一把揽住唐暮瑶的腰，而唐暮瑶在慌乱中抓住他的手臂，总算稳住了重心。

　　唐暮瑶惊魂未定，抓着顾云程的手也忘了松开：“谢谢。”

　　捕捉到她嗓音里的轻颤，顾云程维持着这种轻轻拥着她的状态，一步步护着她走出人群。

　　刚走出摊位区域，空气顿时清爽不少，唐暮瑶终于松开紧皱的眉，长舒一口气。

　　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个时间段沙滩的人比较少，世界好像瞬间静了下来。

　　傍晚的海风比其他时间要凉快许多，远处的大海已经被染成熟悉的暗橘色，落日倾洒的余晖随着海浪翻涌，闪烁着金黄的碎光。

　　又一层海浪拍上沙滩，远处传来人们嬉笑的声音，唐暮瑶这才想起，自己还抓着顾云程。

　　她立刻松开手，在顾云程收回手的时候，瞥见他白皙的手臂上多了几道红痕。

　　刚才被他半拥着走了一路的尴尬，瞬间被愧疚冲淡。

　　顾云程见她皱眉盯着他手臂看，嘴角一扬，抬手用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应该能算‘工伤’吧？”

　　唐暮瑶像是被吓的兔子一样，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半步，半秒后才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了。

　　她把手放下，用一种轻快的语调掩饰自己的尴尬：
　　“算，想要我怎么补偿？”

　　唐暮瑶说突然想起，要是她再提出请吃饭，那他们之间互相欠了对方多少顿饭了……

　　“陪我走走？”
　　顾云程的嗓音隔着海风，听起来有些飘忽，似近似远。

　　唐暮瑶无意识地应了声：“啊？”

　　然后，她才看到顾云程正笑容和煦地看着自己，海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让他本就优越的眉眼更加摄人心魄。

　　天边弥漫的橘色渐浓，他的眸光也染上一些，看起来比以往更加灼灼。

　　唐暮瑶没想到他要的“补偿”就这么简单，而且她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回去。

　　她不确定地多问一句：“就这样？”
　　“嗯。”
　　“我怎么觉得……算了，没什么，走吧。”

　　唐暮瑶说完转身就往前走，但只两步停下了，回头看顾云程：
　　“去哪？”

　　顾云程含笑走上前，抬手挽起唐暮瑶被海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挽至她耳后：
　　“你没有近距离看过这边的落日吧？”

　　从他指间的渡过来的微热，在他把手收回后仍有余热蔓延，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唐暮瑶微微低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转头避开他的视线：
　　“好像是。”

　　她目光停在海面上，注意力却如同海浪一般，不受控地往顾云程那边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云程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唐暮瑶点点头，安静地跟上他的脚步。

　　海滩的沙子十分细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松软适中的海绵上，让人忍不住多走几步，速度也渐渐放慢。

　　顾云程走在唐暮瑶稍微前一点的位置，落日把他的影子投在沙滩上，拉得很长，偶尔会与她的影子叠在一起。

　　这种似曾相识的小细节，让她想起一些往事，注意力也跟着涣散起来。

　　顾云程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一段。

　　可太过安静，气氛反而有些微妙。

　　当第N对边跑边闹的情侣经过身边，唐暮瑶终于咽了咽太久没说话而有些干涩的嗓子：
　　“在外面吹着海风看落日，确实不太一样。”

　　她声音不大，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远，很快顾云程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累了？”他问。
　　唐暮瑶觉得奇怪：“没啊，怎么这么问？”

　　“你有心事。”
　　顾云程的语气平静而肯定，没有一丝询问她的意思。

　　被戳中的唐暮瑶顿时语塞，一时也想不到借口来搪塞。
　　她总不能直接说是在想他吧……

　　而唐暮瑶的“不回应”，让顾云程认为他猜对了，原本温和的眸光蒙上了一层雾，晦暗不明：
　　“在想那位‘高中同学’？”

　　唐暮瑶一怔，忽的笑了，水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精明的微光。

　　原来如此，难怪说要当她助理，还说陪他走走呢。

　　唐暮瑶笑盈盈地往前走了两步，迎上顾云程的目光，语气也藏着笑意：
　　“憋了这么久才问，很难受吧？”

　　顾云程眉一扬，知道自己猜错了答案，但唐暮瑶似乎也误会了什么。

　　他也的确有点在意她那位“高中同学”，既然这样，就将错就错吧。

　　顾云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唐暮瑶，等她继续。

　　唐暮瑶撇撇唇，想着也没什么要瞒的，所以十分爽快地坦白了：“高中那会对他有点好感，不过后来闹得不太愉快，就下头了。”

　　顾云程的眼神却越发深沉，傍晚天色昏暗，他的神情也更加朦胧：
　　“初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唐暮瑶发出一声：“哈？”

　　她眨了一下双眼，确认顾云程的表情不是开玩笑时的表情，甚至格外认真，让她把原本开玩笑的回答收了回去。

　　“都没开始算什么初恋，不过硬要算的话，也算吧。”

　　唐暮瑶这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
　　“不对，怎么就我暴露了，你呢？说说你的初恋？”

　　“一样，还没开始。”

　　顾云程答得非常干脆，余晖映着他的面容，原本有些朦胧的表情，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些暖意。

　　唐暮瑶本来想用幽默点的话来回应，可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那件事。
　　感觉不问清楚，这件事就会一直堵在那里，让她进退两难。

　　缓缓深吸一口气，唐暮瑶极力稳住自己的语调，尽量不让顾云程察觉到端倪：
　　“该不会……是那个你喜欢了很久的人？”

　　“嗯。”

　　果然，和刚才一样干脆。

　　唐暮瑶的眸光黯淡了些：“那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

　　他只用一个字承认了，可唐暮瑶那些想劝他放手的话，短短几秒内在她脑子里转了无数次。

　　最后总卡在一个点上——她有什么立场去劝他？

　　当年也不过几面之缘，再到后来说是学姐学弟，但大学那几年终究没有联系上，关系弱得根本站不住脚。

　　大脑的运转让唐暮瑶忘记去管理表情，眉间无意识地微蹙着。

　　顾云程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却不说破。

　　该对她坦白吗？
　　这是顾云程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在想的问题。

　　曾经自以为有的冷静与自制，在重新见到她的那天开始，逐一瓦解。

　　落日余晖映着唐暮瑶的脸，顾云程想起那天她悄悄落在他额角处的那个吻，温软的触感还异常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暮瑶忽然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好像停在了一个微妙的点上，可回过神一看，顾云程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静模样，唐暮瑶心底的某处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微酸的感觉蔓延开来，不是滋味。

　　就在她想着怎么转移话题时，后背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力度之大，再加上脚下的沙滩本就不平，让她瞬间失去重心往前栽去。

　　电光石火间，又是顾云程上前扶住了她。

　　相似的情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两次，使得唐暮瑶更加郁闷。

　　撞到她的人匆匆道歉后早就跑远了，唐暮瑶连说句“没关系”都来不及，更别说骂了。

　　站稳之后，唐暮瑶抿了抿唇，对顾云程小声说了句：“谢谢。”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顾云程没有立刻松手。

　　唐暮瑶觉得奇怪，下意识抬头，瞬间撞入那双灿若星辰的眼中。

　　傍晚昏暗的光影落在他脸上，让他优越的五官更显深邃，海风撩动着他的发，略显凌乱之下，那看似温和的面容，多了几分不羁的味道。

　　海风温柔，漫天的橘色，逐渐慢下来的海浪声，以及落日洒在身上时的微暖，一切都让人逐渐昏沉，如醉酒般。

　　恍惚间，唐暮瑶瞥见顾云程的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了下，扶着她的那双手，也有渐渐收拢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