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无衣先生

4、第3章

　　钟表的指针快指向正午十一点的位置。

　　“咔哒。”，3201的门开了。

　　素离把钥匙放回鞋柜上浅黄色的布盒子里，换上一双拖鞋，弯腰提起自己的滑板鞋放到了鞋柜的第三层，最后回身轻轻关上了大门。

　　“来了？“里屋的不远处传来女生的问候，略微带了点鼻音。

　　“嗯。“素离放下包，随意地踢踏着拖鞋到冰箱拿了两瓶果汁，在冰箱门的反射中，她看到了自己慢慢走了一路也没褪去红晕的脸。

　　身后啪哒啪哒的光脚走路声令素离回了神，转过身，一个短发女生打着哈欠，歪在客厅里的餐桌旁。

　　“早，华华。’素离微笑着递给她一瓶果汁。

　　赵华华揉揉眼睛，接过果汁。“不早啦，我知道十一点了，昨天熬夜了。”她扭开果汁，仰头喝了一口。被冰的撇了撇细长的柳叶眉。

　　素离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绕过她，轻车熟路地转开了旁边屋子的门把手。

　　那是一间画室。虽然空间并不大，林林左左的堆积更是使得其不太宽敞。但是里面画具，灯光和临摹雕像素材倒是一应俱全。
　　这件画室是素离的一个秘密基地。她从小就对画画很感兴趣，但由于家里人的反对和家庭条件的限制，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素离心里实在觉得难过失落，但她理解父母的想法和家里的难处。直到高一下学期，通过一场画展，她偶然认识了独住的美术生赵华华，赵华华也正想找一个人一起练习，相互督促，两人一拍即合，便合资腾出了一间简易画室。每次有空闲，素离就会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到这里来画画。

　　屋子的正中间此时立着两个画架，上面分别挂着一张水彩和一张油画。素离半蹲着端详了几分钟，坐到了油画前的凳子上，从右手边拿起了呈现暖色调的调色盘，专心地修改起来。

　　赵华华也随之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开始了一言不发的画画时间。

　　直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赵华华一脸疑惑地看向素离，在她眼里，素离从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有什么人找她。素离也露出疑惑的神情，自己的社交圈子并不广泛，严格来说倒有些太过简单，看到显示屏上陌生的号码，她皱了皱眉，显然也不清楚电话会是谁打来的。

　　素离歉意地冲赵华华点点头，示意自己出去接一下电话，便拿着手机起身出了画室，轻轻关上了门。她来到阳台，手机铃声响了很久依旧没有停止，她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

　　“素离么？”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磁性的男声。

　　素离没听出来是谁，以为是传销诈骗电话，她心心念念着自己的画，不耐烦地刚想挂断。

　　“我是玄沫。”
　　几乎一瞬间，素离的心立即在胸膛里狂跳不止，她简直害怕太过激烈的心跳声会传到电话另一边暴漏了自己的心思，以至于她紧紧地握住了手机扩音器的部位，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做了一次均匀的深呼吸，尽力集中精神，不让自己的呼吸过于急促。淡定，淡定，她不停地自我警告。

　　“你走以后，我找克莱儿要了你的电话。”玄沫解释道，没有用跑掉的字眼。

　　素离在心里默默敲打红豆包子这个小叛徒，但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你在哪儿？”

　　素离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阳台上的花草，不动声色地说了谎“在家。’

　　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画画这件事情。

　　玄沫突然说道。“我第一次对一个人一见钟情。”

　　这一切转折的太快，让素离有些猝不及防，但稳稳一想，却又那么顺理成章，仿佛一切都是早已安排的剧情。

　　如果说情感在每个人心里像是杯中的水，那么水面此刻因为玄沫的直球而疯狂升高，轻易在素离心中溢了出来，积累了十八年的感情喷薄而出。

　　“那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素离的脸猛地爆红，每一根神经都感到紧张，身体里的荷尔蒙怦怦撞击着血管壁，她本不曾想过这么直白，但是和玄沫的每一次接触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玄沫的一见钟情也让她感觉新鲜特别。不是日久生情，而是像一座火山，热情而震撼人心。

　　她不想因为犹豫而错过。

　　又害怕自己的主动被嫌弃。

　　幸好，电话那边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愉悦而又令人心安。

　　“荣幸之至。”

　　玄沫在素离耳边这样说道。

　　素离听了他的话，身体和心情都不再紧张，心欢喜地跳跃起来。他喜欢她。他们的命运现在联系到了一起。她先是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接着又难以抑制地笑出了声，笑声中，她调侃他，“你的字真丑，”

　　玄沫也笑了，“是么”，他接着发出邀请，“来吧，我在星巴克门口等你，克莱儿说你中午家里没人，我带你去吃饭。”

　　素离眉眼都含着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好，你等我。”

　　放下电话，她感觉一道柔和的温暖从她的腹部升起，继而漫布了全身，这让她浑身轻松。

　　回到画室，赵华华还在一笔一划地涂抹，没有回头看她。“要走了？”

　　“嗯，有点事情，下次再来。”素离一边小声地回应着，一边快速收拾好背包。
　　“路上小心。”

　　“嗯。”素离有些急匆匆地出了门。，连布盒里的钥匙都忘了拿走。

　　赵华华站起身，从窗外望去，一个纤细有活力的背影正在迎着太阳奔跑。

　　在素离这个二线南方城市，星巴克这类全球连锁店面都位于城市中心地段的商贸创意圈，那是个在近几年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迅速兴起的产业，购物美食应有尽有，是娱乐者消遣和消除寂寞的天堂。正午这个时间段，来这里逛街就餐的人更是格外地多。

　　素离到达星巴克门口时，门口聚集了很多排队的人，拥拥攘攘，声音嘈杂。

　　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背着黑色帆布包的玄沫。仿佛从她遇见玄沫的那一刻起，世间所有人都不及他一人耀眼，像黑暗下的星火，白日中的太阳。

　　看到玄沫也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她情不自禁地朝男孩挥手：

　　“玄沫！”

　　不显丝毫腼腆的大男孩被叫到名字笑了起来，两个深深的梨涡再次浮现。素离远远地看见，更添几分急迫。因而等到她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呼吸都不似之前平稳。

　　玄沫手伸到背后，一阵窸窣声，从背后拿出一根心形的棒棒糖，不失温柔地放进素离微张的嘴里，“记住你男朋友名字的奖励。”

　　酸酸甜甜的味道融在嘴里，化在了素离心里。但她快速地别开头，不想让他看见那轻易出卖自己内心愉悦的面部表情。矜持，矜持。她含着糖看着别处，故意不领情地刁难，“要是我根本没记住你的名字呢？”
　　玄沫笑笑，“那就是你平安来到我身边的奖赏。”他拍拍姑娘的头，“走吧，带你去吃饭。”

　　头上突如其来的接触让素离晃了晃神，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带着身体都微微摇晃起来，像是承受了千斤的重量，又像是包裹进了千层的温暖。虽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着实让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微醺开来，她感觉到自己被呵护着，被喜爱着，这让她十分欢喜。

　　素离昂起头，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光彩，成了世界上最幸福人群中的一个，她脚步欢快地追上前面的玄沫，不再藏着掖着地掩饰自己。两人相视一笑，应了这满城的夏光。

　　走了不久，玄沫选的这条路便蜿蜒出了繁华的商贸城，街景由高楼大厦变成了石墙小巷，偶尔还穿过一片茂密的梧桐林，地面自然坑坑洼洼起来，不似城市柏油路的平整。运动鞋的玄沫走的得心应手，看来是这一片的常客，相比之下，素离则要磕绊许多，不一会儿便被落在了后面，看着玄沫越来越小的背影，她忍不住开口问：

　　“我们要去哪儿？”

　　玄沫抿着嘴不回答她，卖起了关子，只是略略放慢了脚步等着素离追上来。素离撇撇嘴，勉强收起了好奇心，大步地迈起步子跟上玄沫，不料一个不小心却踩了个空。

　　“啊!”

　　素离惊叫了一声，即将摔倒的慌乱中，忙不迭地死死拽住了前面人的衣摆，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她低着头大口呼着气，受了不小的惊吓。
　　玄沫被迫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死命拽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

　　素离也意识到自己干的“蠢事“，她依旧低着头，但美目圆睁，满面通红，像丢烫手山芋一样刚想狠狠地甩开手，却被另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