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奏鸣》笛子鬼

3、第 3 章

　　莫北进了街对面一家咖啡厅，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了。
　　早上商业街的人不算多，尤其这边城区位置偏远，街边不是要去广场晨练的就是帮其他店铺进货的。莫北点了两杯冰美式，带上耳机，靠在了墨色玻璃上。
　　“北哥，我有一个问题。”徐亮手指一下下点着桌子。
　　“奏。”莫北扯下一边耳机。
　　“揍谁？”
　　“你。”
　　徐亮挠了挠头，看了眼周围没有人，脑袋往前探了点小声说“那个诈骗的不都被抓着了么？咱是来看警察的？”
　　莫北没回头，还是透着玻璃窗往外看着，就像一个旅人正望着路边的风景。
　　“痕迹。”
　　“什么玩意？”
　　“我们所作所为留下的痕迹。”莫北平静的说：“我每次都会去看看，提醒自己都做过什么。如果忘了，就会和那些怪物没有区别。”
　　徐亮认真的一声“嗯”暴露出含蓄的没听懂。

　　林帆远远看到目的地时，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脑瓜缺血默哀了三秒。已经离约定时间过了5分钟，低头看了眼左手捏着的小礼盒，一种强烈的羞耻感顿时烧的他脸上有点发烫。
　　自己一定还是睡眠不足，嗯，肯定是这样！究竟得是看了多少狗血小说，才能突然萌生出这么蠢且矫情的做法。
　　你好，兄弟，谢谢你昨天帮我，为表达谢意，这是送给你的......
　　我路上看到这根笔很漂亮，想到你可能会画画，所以给你......
　　这我用剩下的，懒得扔，你拿着当我还根烟吧......
　　这我......靠！
　　要不还是扔了吧，林帆有点恼火，感觉再攥一会能把这盒子给捏烂了。昨刚下过雨，天不算热，但林帆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出汗了，这种局面可比抽疯揍人艰难的多。
　　大概有种要进考场的感觉，期盼自己与目的地有永远走不完的距离，但目标还是愈渐清晰了。
　　林帆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约的那个咖啡厅对面，有一个像是失火过后的写字楼。昨天那些救火车就是开往这里的？想来昨天莫北好像也是从那边过来的，时间上来说，应该差不多能看见火灾现场吧。
　　今就往旁边一呆喝咖啡？啧，也是够心大。
　　林帆的目光扫过从警戒线边缘扫过，几个巡警似乎正商讨着什么，他忽然将注意力锁定在了其中一位看起来有点沧桑的中年警官身上。即便没有真正转眼看过去，但多年的生活习惯还是让林帆快速体察出一种不一样的氛围。
　　那是一种谨慎而充满质疑的态度，和周围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魏淼接过文件报告，眉头仍然紧锁着。案子从实质上已经结束了，累了一夜的警卫力量也需要得到短暂的休息。
　　结论很明显，纵火者因女儿治病的救命钱被骗，复仇烧毁了诈骗团伙窝点。嫌犯口供，影像记录，旁观者笔录，案件调查报告，所有线索一一对应，无一破绽，答案几乎是一种显而易见的东西。
　　但一种迷雾般的困惑沉重的压在他心里，使其无法放松。
　　“您歇会去吧，剩下这些治安处理的，我们盯着。”一年轻的小警卫递了一暖瓶茶水过来“您喝点，听说这案子后，您就要回原来那片了？”
　　魏淼喝了口茶，没抬眼皮“盼我走呢？”
　　“那哪成啊，您这突然一不带着我，我还有点不踏实。”小警卫笑了笑。
　　魏淼在他胸口戳了两下，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严“没什么可不踏实的，穿上这身警服的时候，就没有不踏实的资本。”
　　“唉，是，这边......”
　　“你觉得这案子结束了？”魏淼突然问道。
　　“啊？”小警卫有点被问愣了，犯人是自首的，一切线索证据也全部吻合。
　　“没有和外界的通讯记录，时间吻合，口供吻合，所有的证据都完全吻合”魏淼仿佛在和自己对话“你还记得医院提供信息吗？嫌疑人第一次送他女儿去医院的时候，没能准确找到医院的挂号区域。”
　　“好像是有这么个记录。”警卫开始翻本的时候魏淼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嫌犯的文化程度不高，他是怎么找到警方都在一直追踪的欺诈团伙窝点的？”魏淼拧着眉头，看着烧的漆黑的大楼空洞“没有死亡，在放火前他就打开了紧急通道的门，取出了消防器材。目标不是为了伤人，只是想引起警方注意？一个一心复仇的人怎么会想的这么周到。”
　　小警卫有些吃惊的张开了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魏淼沉默的梳理了下证据，又叹了口气“或许真的都只是巧合，或许是我想多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我过去见的一个案子。”
　　“您说哪个？”
　　“一个民居起火，电器爆燃发生的意外，我只从里面救出了一个男孩，他妹妹没能救出来。”魏淼说到这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记得那个孩子当时的表情，我到现在都不相信那只是个意外。”
　　两人沉默良久，魏淼还是放松了手中的报告，拍了拍小警卫的肩膀：“证据是咱们判断的最高依据，但也不要被证据欺骗。如果后续发现疑点，或其他任何可能存在一点关联的案件，第一时间联系到我。”
　　“是！”
　　魏淼轻轻叹了口气，但他多年办案的敏锐直觉，让他在下一瞬间猛地转过头，望向了对面的街道。
　　在刚刚那一霎，他隐约察觉到了某种凝视过来的目光。可当他望过去时，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清晨的商业街，嫩绿的树叶，运货的三轮车，扫地的保洁人员，以及空空如也的咖啡厅，服务员似乎正在收拾着桌子。
　　什么都没有。
　　真是年纪大了，稍微一熬夜就有些神经过敏了吗？

　　林帆拉开车门时闻到一股浓郁的早餐铺子味，他看了莫北一眼，挑着眉毛小声问道：“所以你叫我就是来吃早饭的？还跟你朋友一块？”
　　“你不用管他。”莫北笑了笑，偏头提大了点声音“亮子，帮带包烟来。”
　　徐亮立马打了个ok的手势，撑开车门时又扭头望向林帆：“兄弟，喝点什么么？”
　　林帆刚想说“不”就莫北打断了
　　“两瓶北冰洋，要冰的。”
　　“你每天都要喝这么多水的？”林帆说。
　　“什么？”莫北有点诧异。
　　林帆往后靠了靠，又是一副要睡着了似的样子“没事，水怪。”

　　莫北愣了下没说话，直到坐回副驾驶位置时，还有点控制不住想笑。其实林帆今天能来他并不意外，那困倦的眼神下总带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和防备，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和外界种种划清界限。
　　莫北见过这样的人不少，虽然暂时还无法得知其中原因，但经验告诉他，这样一个近乎冷漠的人，反而往往是很不愿亏欠人情的。今叫出来，也不过是正好递个台阶，省得有什么心理压力。
　　倒是林帆现在的状态有点让他好奇，被忽然叫来一个陌生地方，刚到没两秒就要换地，进了不熟还不知道要开哪的车，居然连问都没问一句。
　　这就不是冷不冷漠的问题了，不是没睡醒，就得是脑子缺根弦。
　　“你那手好点了？”莫北玩着手机没回头，随便问了一句以确定后面那主没睡着。
　　“不知道，应该吧”林帆说“我都没什么感觉，就是刷牙废了点劲。”
　　莫北没回音，好像正忙着处理什么事，过了一会才背着手往后指了指“你旁边那袋子里有早点，自己看喜欢的拿吧。”
　　“我吃过早点了。”
　　“哦~”莫北拉长了声调，自己都觉得有点欠扁了。

　　林帆今天的精神状态倒显得稳了很多，可能是睡够了，没那么像炸药包，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哎，我跟你说，咱俩要是再多认识一阵子，就你这样的，我保准抽你。”
　　“回头可以试试。”莫北回答的很诚恳。
　　“但愿吧”林帆乐了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回出这么一句。他注意到莫北这时抬眼看了下后视镜，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以一种若无其事的开口道：“你一会儿见朋友去？”
　　“什么？”林帆有些诧异。
　　“你那个礼盒。”莫北说“选这么艳的颜色，送女朋友的？”
　　“我......额......那个......”林帆顿时语塞，往旁边看了一眼才注意到之前塞进裤兜里的礼盒已经滑出来了，脑门都有点冒汗了，咬了咬牙刚想说“对”就看见莫北转过头来。
　　“不是？那，送我的？”
　　“兄弟，脸是个好东西，你可以...”林帆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是么？”
　　面对莫北耿直的追问，林帆只得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把盒子递了过去“好吧，是。”
　　看着表情上浮现出笑意的莫北，他又马上补了句“闭嘴，多说一句我抽你。”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莫北乐出了声。
　　“我就感觉你要说话”林帆左手翻出了个包子叼在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你人挺好的，就是嘴太欠。”
　　“得。”莫北坐了回去，放下了手机，挺有兴致的摆弄起那个盒子。“这里装的是什么？”
　　“一根笔。”
　　“笔？”
　　“画画用的，你会画画吧。”林帆喝了口牛奶，他喵了眼车前面的后视镜，莫北在他说这句的瞬间有个皱眉的表情，即便表现的很轻微还是被林帆捕捉到了。
　　“这都能猜出来？你可以啊。”
　　“啊，你也不看看你那名片，那纸还带毛边的，从哪撕下来的吧。”林帆说的若无其事“我开始还以为你就是个流浪歌手，没想到技能点加的还挺全。”
　　“也就业余瞎玩。”莫北笑了“回头给你也画个。”

　　徐亮买了饮料回来时，车里的俩人已经停止了胡侃。徐亮发动了车子，和莫北偏头悄声说了几句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个，林哥？”
　　“嗯？”林帆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叫自己。
　　“哎，认识下，我徐亮，我旁边这位你应该认识了。”徐亮稍微降低车速，想扭头握个手，被莫北一眼瞪了回去“北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感谢今天能来帮忙，以后遇什么麻烦一句话的事。”
　　在林帆回应前，莫北已经抢先开口了“你少说两句。”
　　“没事”林帆笑着挺平和问道“今儿需要我怎么配合？”
　　“就拍组照片，我在艺术街那开了个摄影主题的酒吧......北哥还没跟你说过？”
　　“模特啊？”林帆也就犹豫了不到两秒，打了个ok的手势“我没试过，不过应该能搞定。”
　　莫北看了眼后视镜，林帆靠在窗边，望向窗外的神情还是那副略带微笑的安静样子。冷静的，自信的，坚强的，不动声色的......假的。
　　莫北没出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徐亮的酒吧在艺术街靠拐角一点的地方，位置稍微偏了点但装扮的挺古朴别致，远远望去便可看到一个圆形的涂着黑色乌鸦的牌子，不知道晚上亮起灯来会是什么效果。
　　上午这种地方一般都没什么人，吧台边趴着一个姑娘，听到门声才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欢迎光临。”
　　“不必客气。”徐亮向前了一步靠撑在吧台边，转身介绍道：“这我表妹，也是本店目前唯一的服务员，叫她玲子就成了。北哥旁边那是他朋友，林帆，一会儿的模特。”
　　玲子看向林帆时眼中带上了些许惊喜之色，在徐亮身边小声道：“这么帅？”
　　“那是...去倒水去”徐亮冲玲子使了个眼色，又转向莫北这边“那北哥，你们先坐会，这边准备好器械咱们就开拍。”
　　莫北点了点头，带着看起来自信微笑，内心不定多么蒙圈的林帆同学坐到了靠窗的一处角落。

　　坐下后林帆才喘了口气，莫北看乐了，给递了根烟“紧张？”
　　“没有的事，我就是......一下见太多生人有点不习惯。”林帆接过烟有点犹豫“这能抽么？不会突然屋顶喷水什么的吧。”
　　“这边没事。”莫北给他推过来一打火机“我看你这不也挺能聊的么？”
　　“那是跟你，跟别地不一样。”林帆说完一句觉得有点莫名奇妙，侧开头时又补上了一句“反正我跟你这装什么你也都看得出来，没劲。”
　　“怪我喽？”莫北笑着从旁边接过玲子送来的水。林帆转过身时已经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和微笑，前后也就用了不到半秒吧，老骗子的实力深不可测！
　　“谢谢。”他冲玲子笑时，女孩有点害羞的低下头。林帆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很好看，眼角和嘴角的弧度都恰好令人放松而舒服，带来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但一想到这可能全是演艺技巧，又有点不寒而栗。
　　“那你们慢聊，我去帮着布置一下拍摄器材。”玲子下意识的弯了一下腰，但这时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忽然窜到了她的肩膀上，林帆吓了一跳，手中握着的水杯都差点晃洒。
　　莫北偏过头尽力憋住乐，林帆面子薄，他们关系还没熟到可以肆无忌惮相互嘲笑的地步。
　　“啊，这是我昨天小区门口捡到的猫”玲子抱住了蹿在它身上的小东西“看挺可怜的就给收留了，林哥你喜欢猫么？北哥就挺喜欢的。”
　　“啊，我，还好。”林帆跟那只猫看对眼了，瘦小、折耳、三花，猫拉长了声调对着他喵了一声，跳到林帆身边，在他右手边舔了舔。
　　“哇，它很喜欢你哎。”玲子很兴奋的扶了扶猫的脑袋，然后退开了“那让它跟你们玩会哈，我先去帮着收拾啦。”

　　喵在林帆身边踩来踩去，一会又蹦到桌子上，看了看林帆又看了看莫北，慢悠悠的晃着尾巴一副“你们继续”的表情。
　　林帆无奈的看了莫北一眼，叹了口气：“没事，想笑就笑吧。”说罢又举起自己的右手中指摇了摇“我要说这就是因为这猫才弄出来的，你信么？”
　　“不信。”莫北很认真的说，但声音里还是有点因为憋笑而发颤。
　　“好吧，估计换我也不信。”林帆想想自己也乐出来了“是啊，怎么可能呢。”

　　拍照需要的场地不多，基本就是吧台和几个雕塑旁边。本身还想拍一张抱吉他的，不过林帆手伤了，这个计划便也作罢。
　　莫北就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看着，照相的事有徐亮请的摄影团队。
　　林帆在镜头下和平时完全是两个样子，没有任何拘束，也基本不需要什么指导，每一个表情的细节都像排练过无数次一样轻易的展现。
　　阳光照在他左眼时，他抬起左手遮在了自己阴影中的右眼上，手指没有过度用力，恰是一种很懒散的状态，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顷刻间就能把自己置身于各种情绪之中。
　　徐亮好几次都到莫北身边小声问“这兄弟真是第一次干这个？”
　　呵，谁知道呢，这老骗子嘴里的话还能当真？

　　直到一组照片都拍完，莫北看到林帆向几位摄影师道谢后走了过来。而只在林帆转头的一瞬间，他脸上情绪却像忽然蒸发了一样，阳光照射之下，只剩下一份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的空洞微笑。
　　两人目光交汇了刹那，都没有说话。
　　林帆走到莫北身边，眼睛已经恢复到了初见时那种睡不醒状态，懒懒的打了个哈气“都搞定了。”
　　“累么？”莫北问。
　　“倒是还成。”林帆揉了揉眼睛“我看那边有一堆乐器，还以为你得跟着一块照几张呢。对了，你形象不挺好的，怎么不自己来？”
　　“太帅，怕吓着他们。”莫北点了根烟递给他。
　　林帆接过烟，低头沉默的看了会，笑了笑：“没事，不想说无所谓，也挺谢谢你没对我刨根问底的。”
　　“你不说你只有敷衍人时才用谢谢吗？”莫北看着他
　　“我现在就是在敷衍你啊~”
　　“你大爷。”莫北乐了“哎，你一会下午有事没有，跟我出去一趟？”
　　“又干啥？”林帆差点被烟呛着，咳了好一会“不是，兄弟，你真不用24小时盯着我，我真不自杀。”
　　莫北看了他几秒，迷茫中一种仿佛关爱智障的眼神令林帆相当不爽“我说你要自杀了？我让你跟我买点东西去，理解？”
　　“这特么算商量的语气？”
　　“北式商量。”莫北笑了笑，带上耳机，“反正你这种路痴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

　　用刀子还是用棒子，这是一个问题。而直到被人再度带走，还没得出结论的林帆显得相当不爽。
　　商场离林帆住的那家旅店不远，隔着一条街，路过时还能从公交上看到。下午徐亮在酒吧看店，再晚些时候客人就该多起来了。
　　他和莫北一路都没有说话，莫北没事时就会带着耳机，虽然这会周围有什么声音他似乎都能有所察觉，但林帆实在也没什么想说的。
　　他习惯于独处的环境，即便多年来他已经掌握了融入社会所需的各种“技巧”。但太累了，这场戏结束不了，自己把杯子在家人眼前砸成碎片时，是否也曾闪过相似的想法？结束吧，对不起，但请结束吧。
　　当一个人长久的活在特殊的目光之下，孤独都会变成一种奢求。

　　“你是不从没来过商场？”听到莫北的声音林帆才有点回过神来。
　　“嗯？”
　　“我都想扶你一把，感觉你这走神走的都能撞货架上。”莫北没回头，正认真的拿着两个款式的杯子的在做对比。
　　“也不算没来过吧，很小的时候了”林帆向四周看了看“有时候我妈会带我来。”
　　莫北没说话，林帆看着他挑了一车的货物问道：“你经常来超市吗？”
　　“嗯。”莫北应着“一个人过久了，该怎么过，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就都会有概念了。”
　　“是么，真羡慕你啊。”林帆开口道。
　　“羡慕什么？”
　　“一个人生活。”
　　莫北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从货架上选了一个蓝色卡通图案的杯子，推车走时开口道：“这个送你的。”

　　到收银台排队时，人流显得密集了许多，似乎有一台收款机坏了，前面吵闹了起来，四周杂乱的一片。
　　林帆皱起眉，他厌烦于嘈杂的场面，或者应该说是恐惧。如果换作以往，他一定会远远避开的。
　　混乱的状态总会引发他的想到一些不太乐意回忆起的事，但现在莫北还在旁边，就这么一扭头走掉吗？面对一次又一次帮了自己，可能拿自己当朋友的人，他该如何解释？
　　耳边的响动越来越大，林帆死死的捏住拳头，他能感受到自己现在状态的反常，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该来的，即便可能失去一次做朋友的机会，自己不该来的。

　　忽然，四周的声音骤然降低了，耳中响彻的是杂乱的呼吸声和低沉的嗡鸣，手臂猛然开始颤抖了起来，又要开始了。
　　林帆往后猛退一步时差点撞到一个正在看手机的大婶。莫北一下转过头，他第一次看到林帆如此慌乱的样子。
　　“怎么了？”莫北压低声音有些紧张问道。
　　“没事。”林帆尽力咧开微笑，但这个表情因为此时脸部肌肉的抽动显得极不自然“你排着队，我有点事...一会见...”
　　林帆开始从队伍中抽出身往后走，越走步子越快，步伐有些踉跄，最后的样子几乎是在逃。
　　莫北把购物车往边上推了一把，跟着追了过去。
　　“林帆！”他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虽然之前他对林帆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就有了一定预感，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震惊。
　　几小时前，凝固在照片里的，还是一个有点微痞却笑容温和的少年。
　　他冲进安全出口时，才看见空荡的走廊里有个人正站在一旁，手扶墙壁大口喘息着，肩膀微微的颤抖。
　　“林帆？”莫北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你没事吧？”
　　“别过来...”林帆的声音有点哑，又像是在咬着牙发出的“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帮我啊...”
　　“林哥，你怎么了？”莫北靠了过去刚要拍他的肩膀，但在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莫北侧开头的瞬间，一阵拳风从他脸颊边袭过，林帆的拳头在他耳边停下了。
　　“我他妈叫你别过来！”
　　咆哮声震得莫北耳中都有些发木，他愣在原地，林帆正拧着眉望着他，发红的眼睛中带着不可言喻的痛苦与绝望。虽然表现形式和第一次相见时截然不同，但这却让莫北猛然想起自己下意识想要帮他一把的原因。
　　他在求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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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呼~下班贼晚，之后隔天更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