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鹿无耳Samaa

3、和尚

　　“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必……”

　　“你摘了墨镜再说我印堂发不发不黑。”

　　江游看着眼前带着墨镜的老和尚，旁边还有个抱着盆盆栽的小和尚——这个和尚不太冷？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尴尬的摘下眼镜，双手合十，“并非贫僧叨扰，实在是见施主头顶黑气缭绕，必是碰见了邪祟……敢问施主家中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有有有，这几天每晚一关灯，我就觉得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然后一个红衣女人从床底慢慢爬出来，对我百般凌/辱……”

　　“真的？！”老和尚两眼放光。

　　“假的。”江游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回家路上走，“我没钱，大师，你这一套去找别人吧。”

　　老和尚不依不饶，紧跟着江游，循循善诱：“施主，今日一遇，乃是我俩千百世擦肩修来的缘……”

　　江游一阵恶寒，抱紧双臂。

　　“故而今日相逢，贫僧若是不帮施主渡此劫，有违因果，还望施主再想想，家中……可否有‘看不见的客人’来过的迹象？”

　　江游皱了皱眉，想起一事，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

　　“呵呵。”老和尚摸了摸下巴参差不齐的稀疏胡子，笑道，“贫僧自幼遁入空门，曾发宏愿，愿涤荡世间妖魔鬼怪，捉妖数十载，自然是知道的。”

　　抱着盆栽的小和尚拽了拽老和尚的衣袖，歪着脑袋问：“师父师父，你不是说你都没见过妖怪吗？哪里捉到过妖怪？”

　　老和尚脸色涨得通红，吹胡子瞪眼：“蠢东西！捉不捉得到妖是能力问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想不想捉妖，这是态度问题！想捉妖，是想为人民服务，是一种道义，是一种精神，懂了吗！”

　　小和尚和江游听得云里云雾，只觉得玄而又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江游横竖听不懂，只得从老和尚露出大拇指的布鞋往挂在袈裟上的墨镜仔细看了半天，才从袈裟的补丁里看出字来，满身都写着两个字是“忽悠”！

　　江游任凭老和尚像牛皮糖似的黏在一边，再不搭理，只是往回走，老和尚急了，一把拦住江游，然后慢慢蹲下去，抱住江游的腿，躺在了路上。

　　“小伙几，是带我去你家看看，还是咱俩今儿在这儿碰一碰，自个儿选吧。”

　　江游：“……”

　　......

　　“嗯，施主家风水不错。”老和尚走进江游的家，努力装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江游家布置得挺简单，但收拾的很整洁，东西摆设极为规矩，茶杯围成的圈像是圆规画出来的，沙发与桌子几近平行，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独居的十七岁少年的住处。

　　只是垃圾桶里装着不少杯子碗碟的碎渣。

　　“施主，这可就是那妖物弄的？”老和尚指着碎渣问。

　　“嗯。”江游漫不经心的回答，“估计就是个小偷吧……”

　　路上江游耐不住老和尚骚扰，只得说了这几天的事情，估计是个小偷，连着两晚光顾，不但翻得家里乱七八糟，还弄坏了不少东西。

　　“妖气很重啊……”老和尚嗅了嗅鼻子，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那施主就没听到一点动静？”

　　“妖气重不重我不知道，你狐臭挺严重的反正。”江游翻着白眼揶揄道，“这两天可能有点累，
　　晚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所以什么也没听到。”

　　老和尚尴尬的掩了掩衣襟，若有所思：“施主可曾有允许奇怪的陌生人进入这间屋子？”

　　“奇怪的陌生人……之前有个送外卖的说要借用下厕所，我让他进来了……”江游又想了想，“是有点奇怪，他当时说的是‘能不能让我们进来借用下厕所’，可他只有一个人……口误吧？”

　　老和尚面色一紧：“那就是了！可还记得那个人什么样子？”

　　“没什么特殊的，就一普通的男的。”江游也跟着紧张起来，“你意思是，那家伙就是小偷？”

　　“八九不离十了，你每晚昏睡，相必也是他的妖术，只是不知道对方底细，不好应对……”老和尚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这是经我开过光的佛经，日落之后，放在床头，可保施主不受妖物迷惑。”

　　江游看着册子上的汗渍，嫌弃的没有去接，警惕的问：“多少钱？”

　　“哎！出家人的事，谈什么钱？”老和尚正色道。

　　“行，你放桌子上吧。”江游毫不推辞，就要送客。

　　“那个……”老和尚想不到这家伙脸皮如此之厚，一时猝不及防，“这册子光成本也得几块钱……平日在寺里那可是求我都不给的……我是看施主你天庭饱满，是有缘之人……”

　　“行行行，那也得等过了今晚再说，万一没用咋办，现在啥东西不是七天无理由退换？”江游开了门，就差一脚把老和尚踢出去了。

　　“那……那好吧……我明天再来为施主看看……”老和尚讪讪地退出门外，突然又像想起什么，皱着眉，难得严肃地说，“施主，还有件事请切记——如若再遇到陌生人想进屋，在未辨明是人是妖的情况下，万万要拒绝，切记！”

　　江游懒得听他啰嗦，一边重重的关上门，一边嘀咕要真有妖怪我说不给他进他还就真讲文明树新风的不进了？

　　做了晚饭一个人吃完，刷完碗筷，洗了个澡，收拾完家里之后，天就已经黑了下来。江游泡了杯牛奶，却听见卧室传来一阵动静。

　　江游心大，其实原本对家里进贼这事儿没放在心上，毕竟也没什么东西好丢，但今天给那老和尚一顿搅和，心里隐隐有些发毛，蹑手蹑脚凑到卧室门边，发现原来只是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风吹的窗帘作响。

　　心里暗骂了句自己疑神疑鬼，关了窗户，喝完牛奶坐在床上，想了想，还是回到客厅，用纸巾包着手指捏着那本小册子走回卧室。

　　然而刚到床边，一阵眩晕伴随着睡意席卷而来，江游心里狠狠了骂了句“信了那个神棍的邪”，便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

　　“施主，有了贫僧的佛经，相必昨夜无事？”

　　江游一打开门，果然是老和尚。

　　江游反手就是一本册子糊在他脸上，伸手摔门。

　　“哎！施主！怎么回事？”老和尚被糊的有点懵，忙不迭伸手拦门，不料被狠狠地砸了一下，惨叫起来。

　　“老子昨晚照旧莫名其妙的睡着了！”江游大声嚷嚷，“这次不但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我一冰箱吃的还都被偷了！”

　　“不可能啊。”老和尚一脸不信，“施主昨晚可曾将佛经置于床头？”

　　“我拿在手上睡着的！”江游一想起醒来满是汗味的册子就在脸上就想干呕。

　　老和尚面色沉重，喃喃道：“难道这妖物道行竟如此之深......”说完不由分说便踏进屋内。
　　“哎！你……”

　　江游话没说完，就被老和尚抬手打断：“这股妖气，与昨日的不同……似乎……掺杂了牛鼻子道家的酸臭味……”

　　“为何，你问问薰华能不能顺着气味找到那妖物。”老和尚对一边的小和尚说。

　　小和尚则满脸不情愿地低头对手上的盆栽原话复述了遍，江游正想鄙视，谁知那盆栽里的草叶竟缓缓舒展开来，牵引着小和尚走进卧室。半晌，又走了出来，那草叶像人似的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东西……”江游结结巴巴地问。

　　“盆栽啊。”老和尚一脸理所应当。

　　“你家盆栽会引路会摇头啊！”

　　“对啊，我家盆栽会啊，怎么了？”老和尚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这股气味很奇怪，追查不到。”小和尚耳朵凑着盆栽听了一会儿，转述道，“不过薰华说屋子里有一只家齐，可以问问它。”

　　“家齐又是什么东西？”江游见识了会摇头的盆栽，瞬间对这和尚嘴里的一切都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一种小妖怪——哦，别怕。”老和尚见江游瞪大的双眼，好心解释，“家齐不过是一种寄居在人家里的小妖怪，尤其喜好8，9月出生的主人家，性好整洁，平日安静地藏在角落，与人无害，可一旦家中变得杂乱，就会生气地上蹿下跳，使用一种让人心慌不适的小法术，直到主人收拾好了才肯停止。”

　　“那……那我怎么看不见……在哪……”江游四处打探。

　　老和尚伸手在盆栽里捻出一撮泥土，扔在地板上。

　　“你在……”江游话没说完，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叽叽”声从卧室内传来，逐渐靠近，变得清晰起来，“什么东西！”

　　什么也看不到，但明显可以听得出来“叽叽”声就在地上的泥土边，江游开始感到烦躁心慌，忍不住想去清理掉。

　　“别动，忍住。”老和尚拉住江游，想了想，咳了一声作势要往地上吐吐沫，只见原本安静的空气突然开始荡漾起来，一道道波纹间隐约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身影，像一只拇指大小的小鸟，“叽叽”叫着，愤怒的一冲而起，狠狠地向老和尚的鼻子啄去。

　　只见老和尚不慌不忙，双手合十，诵了个佛号，双袖鼓动，似有纯正的佛家气息从袖口涌出袭向家齐。

　　“叽叽叽叽！”

　　家齐扇动着翅膀在空中如遭雷击，瞬间掉落在地上，双翅捂头，蹒跚着脚步想要逃离，没走两步就一头栽倒只剩喘气的力气了。

　　“大师！求求您收了神通吧……”江游捂着鼻子哀求，“您的汗味太臭了……”

　　老和尚置若罔闻，对着家齐厉声道：“阿弥陀佛……我问你答，可明白了？”

　　家齐瘫在地上虚弱的点点头。

　　老和尚呵呵一笑，放下双臂收了从腋下传来的气息，家齐立马痛苦的干呕了起来。

　　“这几日家中可有妖物进来？”

　　家齐不敢有什么动作，顺从地点了点头。

　　“你可看清是何妖物？”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它说什么？”江游慌忙打开了所有门窗，等到空气中的味道终于消散了，才敢放下捂住口鼻的手紧张地问道。

　　“它说那妖物在把你弄晕之后就关掉了所有的灯光，所以没有看到具体的样子，只知道动作悄无声息，东西被打翻在地，家齐冲过去理论，结果也被弄晕了。”老和尚皱着眉头，“不过昨夜那妖物进来之后，开了冰箱，灯光打开的一瞬，家齐看到那妖物是一团黑色的影子……”

　　在经历了这么一出离奇的事件之后，江游对妖怪这个说法不信也得信了：“那大师……现在怎么办……今晚……还会来吗？”

　　“不好说。”老和尚看着江游恐惧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那妖物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施主，你家中可有什么奇怪的物件？”

　　“奇怪的物件……”江游想了想，似乎想到什么，面有难色，稍有犹豫之后，找出把钥匙打开一个抽屉，“有块玉珏……咦？”

　　抽屉空空如也。

　　“玉珏？”老和尚凑过来，“不见了么？”

　　“对啊，明明在这儿的。”

　　“看来那妖物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了——施主，敢问这块玉珏有什么来历？”

　　“那个……也没啥……就是家里传下来的……”江游吞吞吐吐。

　　“虽说那妖物按理不会再来，但既然可以无视我的佛经，想必道行不浅，为防万一，今晚贫僧还是在这儿多叨扰些时候吧……”

　　老和尚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道。

　　******

　　小猫妖道行尚浅，不会人言。

　　道士围着小猫妖踱着步子。

　　“我看你这样的小妖，莫说幻化人形，便是话也不会说，如何在这大山之中生存？”

　　道士沉吟片刻，朗然笑道：

　　“嗯，不如你随我修行，替我端茶倒水，揉肩暖被，我授你精妙道法。”

　　“小猫妖，你说这法子，是妙还是不妙？”

　　小猫妖紧闭着嘴不回答，道士便用狗尾巴草去搔他鼻子。

　　小猫妖受不住痒，只得不情不愿的委屈答道：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