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鹿无耳Samaa

4、猫

　　夜深，车声渐稀，一轮圆月明晃晃的挂在天空。

　　卧室的窗户半开着，安静的窗帘突然无风自动，一团黑影轻飘飘地落在窗台上。

　　“大大大大大师……”藏在柜子里的江游牙齿打架，“那是什么东西啊……”

　　老和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眯眼打量。

　　那团黑影在窗台静立不动，两团淡绿色的鬼火微微放着幽光，似乎是它的眼睛。在巡视了屋内几秒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于是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隐匿于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两团鬼火在空中晃悠悠的前行。

　　不知为何，江游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两团鬼火慢慢飘出了卧室，来到客厅，突然明亮了几分，猛地加速冲向冰箱，腾空而起打开冷鲜室的门。

　　在冰箱的灯打开的一瞬间，整间屋子的灯也亮起。

　　“何方妖孽！”老和尚从卧室里猛地跳出来。

　　“喵呜~”

　　一只猫。

　　一直油光水滑的大黑猫。

　　老和尚愣了愣，没想到搞了半天是这么一只“妖怪”。江游打着颤从老和尚背后探出头来，也是愣住了：“这不是之前那只流浪猫么……”

　　“你认识这只猫？”老和尚问。

　　“呃……嗯……”江游挠了挠脑袋，“前些天在楼道里碰见的，我就带回家喂了点小鱼干……大师，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妖怪么……”

　　“呔！你懂什么！可别给它骗了！”老和尚老脸一红，双袖又开始鼓动，“看我今天是如何收了这只老妖！”

　　江游见这架势，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阵作呕，慌忙掀起被子一把盖住老和尚阻止了其“发功”：“大师腋下留情！”

　　而那只黑猫自始至终就那么站在冰箱上，冷冷的看着脚下的人类，脸上竟挂着看白痴似的鄙夷，让江游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此时见老和尚正手忙脚乱的挣脱头上的被子，轻轻一跃从几人头顶飞过，几个起落便站在了窗台上，还回了回头，不屑的叫了声——“喵”

　　老和尚终于挣脱开来，见黑猫一跃而下消失在了窗外，狠狠一巴掌拍在江游头顶，骂了句“无知的人类”，便紧跟着也从窗户一跃而出。

　　“等……下……”江游没来得及阻止，老和尚也已经消失在了窗户外，“这里……是三楼啊……”

　　“啊！”楼下传来一阵惨叫，江游连忙探出头去，便见老和尚跌坐在地上，然后很有职业精神的爬起身，一瘸一拐的继续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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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之后，江游打开门，老和尚满身伤痕，瘸着一条腿腿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前，胳膊间夹着那只黑猫，流着口水奄奄一息。

　　“你怎么不拉住我！你不知道这是三楼吗！”老和尚梗着脖子嚷嚷，“你这是谋杀！我要赔偿！”

　　“你冲得跟见了商品促销的超市大妈似的我想拉也拉不住啊……”

　　“哼！”老和尚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家齐指着他屁股上的灰“叽叽”抗议，老和尚眼一瞪，家齐吓得“嘤嘤嘤”起来，哭唧唧地跑回角落打点包裹打算搬家。

　　“你！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和尚火气没处撒，指着黑猫厉声吼道。

　　黑猫好不容易挣脱了老和尚腋下的束缚，脚步踉跄地想远离，没走两步就哐当一声瘫倒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向门外匍匐前进。

　　“嗯？不说是吗！”老和尚唰得站起身，走向被吓得蜷缩成一团的黑猫。

　　“哎……你要让一只猫说什么啊？”江游于心不忍，替黑猫分辩道。

　　黑猫索性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闭嘴！”老和尚忿忿地向江游一指，江游惊恐地发现自己两片嘴唇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再说不出话来。

　　“装晕是吧？”老和尚抖了抖衣袖，明显看到手臂有几道猫爪的伤痕，拇指与中指并拢，做了个“弹”的手势，慢慢靠近黑猫的蛋蛋。

　　黑猫胯/下一阵寒意，蹭的跳起来护住蛋蛋，看着老和尚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魔鬼：“我说！我都说！”

　　“*@#￥%！！！”江游见黑猫开口说话，惊得紧闭着嘴一阵咕囔。

　　“说，昨夜是不是你闯进这里的！”

　　“是是是。”黑猫点头如捣蒜。

　　“我看你法力如此低微，怎么可能破了我的佛经之力？说，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邪术才让他陷入了昏睡！”老和尚指着一脸惊恐地江游问道。

　　“算……算是吧……”

　　“我听闻你们妖族有一拘魂之法，可令人魂魄受损陷入昏迷，你可是用了此等邪术！”

　　黑猫摇头如拨浪鼓。

　　“那是用了什么邪术！”

　　黑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吞吞吐吐：“安……安眠药……”

　　老和尚：“……”

　　“师父。”小和尚抱着盆栽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黑猫，“这就是妖怪吗？我看也就是会说的猫而已呀，和薰华，还有经常来寺里的那些长了尾巴的人没什么区别嘛……”

　　“你懂什么，薰华他们，不曾害人染“恙”，虽也能算作妖怪，但与人没什么不同，可外面这些……”老和尚揪着黑猫的后颈提起来，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咦？怎么会没有‘恙’？”

　　黑猫双爪捂住胯/下，只觉得被一个猥琐的老头眼神灼灼地白看了全身，失了贞洁，又不敢反抗，委屈羞耻地快哭了：“你……你再不放手，我要喊我师傅打死你个贼秃驴！”

　　“哦？你师父是？”

　　“哼！说出来怕吓死你！”黑猫一提起这个，两眼放光，满面自得，“我师父就是颜安卿颜掌教！”

　　“哦，颜馋嘴啊。”老和尚轻轻笑了笑，放下了黑猫，“小时候老跑寺里偷石榴吃，没被我少打屁股。我说你身上怎么有股道士的酸臭味，听说颜馋嘴前些年收了只小妖，就是你吧？”

　　“你放……”黑猫一落地，见老和尚这语气，下意识就想顶嘴，但一想到这猥琐和尚在外面抓自己时看似一瘸一拐，实则几步踏来莫名其妙就把自己拎了起来的那份修为，只得把到嘴边的“屁”字咽了下去。

　　“回头见着你师父，就说修缘寺那个喜欢打他屁股的老和尚有些挂念他带的桃酥了，这小子，说云游，一游就游了三年没影儿了，放着那么大一座山也不管，可真是……”老和尚站起身，瘸着腿往门外走。

　　“你……真的认识我师父？”黑猫见老和尚不似作假，有些希冀的追过去问，“我也三年没见到师父了，你……你知道在哪吗？”

　　“你师父啊，看起来是个游手好闲的惫懒家伙，其实心里想的事儿太多，不好，有违你们牛鼻子的修行之道。这些年在外面，估计也是在……”老和尚摆摆手，“都不是你们小辈该知道的，好了，为何，我们也该走了。”

　　小和尚“哦”了一声，抱着盆栽跟上。刚踏出门口，老和尚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张开五指平摊在江游面前。

　　江游不知什么时候又能说话了，瞬间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忙跑回卧室。老和尚赞许的点点头：“孺子可教。”

　　再出来时，江游递过去一个红包，老和尚掂量了几下，分量很足，满意地笑笑，转身出门。

　　“师父，太暗了，薰华有些难受。”小和尚看了看手上的盆栽，草叶有些焉儿了，“拿太师父的舍利照照亮吧？”

　　“太师父的舍利是这么用的吗！就是拿来给你讨女孩子欢心用的吗！”老和尚戳着小和尚的光头骂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

　　“可是太师父说过了，出家人不要把这些身外之物看的太重，太太师父太太太师父们的舍利不要拿来供着，那不是出家人该干的事，怎么说来着……对，有一份热发一份光，前年山下村子大雪都快盖住整个村子了，师父不就是拿了太太太太太师父的舍利揉碎了，才保住了村子吗？”小和尚仰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前些天有人要来买太师父的舍利，你不会给卖了吧？”

　　“混账！”老和尚气的一巴掌拍在小和尚的光头上，最后还是耐不住小和尚满嘴大道理，从怀里掏出一粒枣子大小的舍利，递了过去。

　　舍利散发着明净而温暖的光，黑夜中照的周身一片光明，小和尚接过来，嗅了嗅：“师父，回去洗个澡吧，太师父都沾了你的味道了。”

　　“师父你说，我以后死了会不会烧出舍利啊？”

　　“就你这悟性，够呛。”老和尚忙着拆手里的红包，漫不经心的回道。

　　“唉，最近薰华在寺里总喜欢偷听那些女施主聊天，然后跟我说香什么儿的胭脂擦了有多好看，又说有个叫什么艾奥微的背囊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我算了算，就师父给我的那点零花钱，我得攒一百年才能买一个背囊，不就是个布袋子么？唉……万一我以后死了能烧出个舍利，师父你就卖了吧，然后给薰华买点香什么儿艾奥微，剩下的钱师父你就去自己去买点桃酥吃吧……不过那时候师父应该也死了，唉……”小和尚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苦闷于这年头想讨好女孩子可真难。

　　老和尚压根没听徒弟的牢骚，喜滋滋的打开红包，一阵错愕之后，两行鼻血流了下来。

　　“师父，你怎么了？被那只猫妖打伤了么？”

　　“没事。”老和尚一边默念罪过罪过，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红包里的泳装海报揣进怀里。

　　一个涨的通红的大光头，一个碎碎念着的小光头，在一圈和煦的光芒中缓缓向山上走去。

　　......

　　江游关上门，想着那老和尚见了红包里的泳装波霸后会是什么表情，嘴角偷笑。但一转头，便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屋子里还有一只妖怪。

　　“嘿嘿嘿……”江游紧张的看着黑猫，傻笑。

　　黑猫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这副傻样？”

　　“那个……听老和尚说的，你是只好妖怪吧？不会吃人吧？”

　　黑猫跳上沙发，懒洋洋的躺下，留着个屁股对着江游。

　　“那个……时候也不早了，猫大仙您要不，就先回去早点休息吧？”

　　黑猫置若罔闻，甚至翻了个身，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将蛋蛋对着江游的脸表达不屑。

　　“你！”江游急了，随手抓住老和尚的那本佛经向黑猫靠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喂，太上老君可看不懂你手上那玩意儿。”黑猫打了个哈欠，一只爪子枕在头下，斜眼瞥着江游，“更何况我又不是妖怪。”

　　眼见佛经无效，江游又急匆匆跑到厨房，拎着几个大矿泉水瓶跑回来，一一摆在黑猫的身边。

　　“封印！”

　　黑猫一爪子把矿泉水瓶拍在江游脸上，像看一个白痴似的看着江游：“我又不是红泥之国的猫……”

　　看着江游手足无措的样子，黑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愚蠢的人类，这样吧，只要让我住在这里，就允许你每天抚摸一次我高贵的毛发好了。”

　　江游吼道：“谁想摸你的毛啊！”

　　黑猫收了爪子，将粉嫩的前掌肉垫放在嘴边，吐出小香舌——“喵”

　　“卖萌也不行！！！”江游面对着一只妖怪的卖萌已经无力吐槽。

　　黑猫：“我可以帮你做饭哦~”

　　江游：“不用，我点外卖。”

　　黑猫：“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哦~”

　　江游看了看垃圾桶里的碎渣。

　　黑猫面带娇羞：“我……我可以帮你暖床哦~”

　　江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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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江游完全忘记了黑猫妖怪的身份，吼道。

　　黑猫眯着眼想了想，靠上沙发，翘着二郎腿，低沉说道：“那你就是需要一个主人了。”

　　“卑微的人类，去给本大爷准备洗澡水吧。”

　　江游：“……”

　　到了最后，江游还是没能赶走这只死皮赖脸的无赖猫，只能默许了这家伙的存在。

　　“人类，这床不错，今晚本大爷征用了。”黑猫窜上了江游的床惬意地躺下。

　　“做梦！”江游忍无可忍，一脚将这家伙踹下了床，世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消停多久，黑猫又扭扭捏捏地走进卧室。

　　江游警惕地说：“干嘛？这张床你别想了，去睡沙发。”

　　黑猫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端了杯牛奶：“那个……要不是我实在没地方去，也不会打搅你的……很抱歉，以后我会好好做家务来抵房租的。”

　　“哦……”江游接过牛奶，边喝边想这家伙怎么转了性，要是真一直这副乖巧的样子，住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哎！你干嘛！”

　　黑猫看了眼江游手上空了的杯子，脸上的乖巧又变成一种莫名的奸笑。江游正想再赏它一脚，却又是一阵眩晕与睡意袭来。

　　“你又……安眠……药……”

　　******

　　“师父！晚上城里有灯会！”小道童挥舞着小手喊道。

　　“为师今日要入山会一道友，所以……”道士摇摇头，面露歉意。

　　“不嘛不嘛！师父陪我去！”小道童眼泪汪汪攥着道士的衣角央求。

　　“功课做完了？”道士了解这孩子脾气，装作微怒的样子，“授你的法术都学会了？”

　　小道童以为师父生气，果然松开手，恭恭敬敬小声抽泣着答道：“都……都做完了……”

　　道士见徒弟这一副可怜见儿的模样，心下一软，伸手向不远处一丛灌木指去：“喏，那边有只小狐妖，你若是能收服了他，为师今晚便陪你去看那灯市。”

　　小狐妖本来见着两个生人，偷偷瞧着有趣，谁知道被道士发现了，莫名其妙成了猎物，撒腿就跑。

　　“呔！站住！”小道童稚嫩的嗓音喊了声，拔腿就追。

　　傻子才站住呢。小狐妖心里暗想这小道童瞧着小瓷人儿似的，还想来抓我。几个闪躲便消失在了小道童的视线里。

　　林子万籁俱静，微风拂过，树叶发出“傻傻傻”的声音，小道童只觉得连风都在嘲笑自己，回头一瞅，师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眼泪便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滚了下来。

　　小狐妖本躲在石头后面看着小道童茫然无措的样子偷笑，此时见他嘤嘤的哭了起来，叹了口气，在地上一滚，化作道士的模样，走过去拍了拍小道童的脑袋。

　　“师父……我……我没抓到那只臭狐狸。”小道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狐妖心里气的冒烟，还不好发作，只得学着刚才偷听到的道士语气说：“没事儿，为师带你去灯市就是了。”

　　小道童立时破涕为笑，一把攥紧小狐妖的手，手舞足蹈。

　　我可只是看他蠢得可怜，才没想去看灯市的意思。

　　小狐妖心里这么想着，牵着小道童向山下走去。

　　“唉。”

　　一名狐媚眼男子现出身形，看着走远的“道士”屁股上一束白茸茸的大尾巴叹了口气，伸手一点，尾巴消失无形。

　　“舍弟法术拙劣，让颜兄见笑了。”

　　狐媚眼身边道士也现出身形，摆摆手，轻声笑道：

　　狐狸变作公子身

　　灯夜乐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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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日本有一个说法，猫害怕装了水的矿泉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