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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只猫 ...

  •   地铁站人不很多,曹以歌颓然坐在行李箱上望着呼啸而过的黑暗发呆。
      她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早在回国之前她就把SIM卡换成了国内的号,现在手机联着网络,有信号,这都归功于母亲每个月都会给她保养卡的原因。
      她锁住屏幕打算找到落脚的地方之后再通知母亲,在这之前,在这慢慢黑夜到来的时刻,她得先让自己疲惫了二十个小时未曾合眼的身体得到休息再说。
      她很快就找到了家远离市中心又离地铁站很近的便宜旅店,拎着行李拖着箱包下了地铁,她准确快速地朝目的地走去。一路上行人不少,曹以歌走走看看,这是她回国的第一天,虽然一切都显得这么措不及防,匆匆忙忙的,但是她依旧因这热闹的街道而觉得亲切,糟糕的情绪一时间也没那么糟糕,她望着人流,似乎现在才有时间好好感受自己真的已经回到国内脚踏故土的这种感觉。
      转过一个弯又一个弯儿,地图上显示的位置实在有点绕,曹以歌越走越累,拐进一个胡同之后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想歇一歇,但这胡同太黑了,曹以歌虽然胆子不算小,警惕心还是有的,她强打精神,打算一鼓作气向终点冲刺过去,然而刚刚抬脚加快速度,脚边就被什么给绊住了。
      脚背是温软的触感,像有一个活物似的,曹以歌刚碰上去就惊得一缩,她在黑夜中茫然地维持着脚抬起的动作,过了十秒钟左右,她才小心翼翼地把抬起的脚放下来。
      然后她就踩在了一坨软物上面,只轻轻一踩,她就立刻惊跳起来。
      她打开手机的背后照明,在胡同中撑起一束光,然后低头看去——
      是一只猫。
      不知死了还是活着,蜷缩在泥地里,看着毛很脏,毛色是黑的,尾骨后面有血,不仅仅是血,是整条尾巴都断了,而那条尾巴此时也不翼而飞。
      如果是死了,又有什么动物专吃尾巴毛的呢?如果是活着的,那准是被人虐了,虐猫的新闻经常有,什么开膛破肚,吞针割尾。
      曹以歌有点哆嗦,她虽然胆子不小,却怕死物,她弯下腰仔细盯着那个生死未卜的可怜家伙看,看来看去也看不明白,再加上她听说过死猫会有很多传染病,于是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是死了,一动未动,是死了,救不活,不要多耽搁了,如果被传染什么的得不偿失。
      她收起手机大踏步从猫儿的“尸体”上踏过去。
      泥泞肮脏的土地上那只可怜的猫一动未动,未来得及求救导致他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黑夜温湿的雨突然就下起来,黑夜之中的一切都变得更黑,更阴沉,那只黑猫依旧一动未动,然而两分钟之后,突然有一把绿色的雨伞撑在了他的上方。
      黑猫疲惫地睁开眼睛瞅着那伞,在绿伞的另一头,一个身穿棕色长风衣的短发女人正一脸不安地望着自己,她把伞撑得低低的,整个人也弯腰下来脸对着他的,呼吸可闻,他甚至清楚地看见了她憔悴的脸上那一对清秀的单眼皮微微颤动,眯缝着,想要努力看清自己是死是活,似乎总算确认了自己还活着以后,她就掏出衣物将自己裹挟起来抱入怀中,就这样匆忙混乱、步履不停地拖箱抓伞,抱着自己走进这雨势越来越大的黑夜之中。
      曹以歌其实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糟糕到了这份上居然还带了一只拖油瓶,可见她这个人心里从来都没点数,活该活到这个年纪了把自己给整得一身是病。
      她抱着猫在雨夜里狂奔,越是恐惧就越是觉得不能把猫撇下,因为同样都是孑然一身,她只是没有去处,而这猫却是有伤在身,一个雨夜完全可以葬送掉它。她动了所谓的恻隐之心这种东西,真难以想象,在这样一个冷漠的家庭中生长出来的孩子,她的心居然还是火热的,居然还是温暖的,而不是如大多数人那样冷硬如冰,我想这应该完全归功于她有一个没用的母亲,将太多不好的感情温柔地教育给了她。
      曹以歌抱着黑猫在黑夜中亟亟而走,旅店是去不成了,没有哪家旅店可以收留一只病猫,她不抱这种天真幻想因而也就没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她找到了一个黑漆胡同的房檐,坐在那下面避雨,然后将黑猫抱起来仔细查看:真是万幸,这猫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坏,而且除了断掉一只尾巴以外没有其他不良症状,既没有发热,呼吸也没有很微弱,耳朵里眼睛里只有脏泥,用手擦净之后她意外地发现它的毛发居然还很黑亮,在由于什么原因葬送掉了他的尾巴之前,他应该是一只十分健康的黑猫。
      夜深了,也冷了起来,曹以歌从自己的箱包里取出一件毛衣罩住黑猫,又给黑猫清洗了伤口做了简单包扎止住尾骨的血——血此时已流得不多,说来也怪,虐猫的人居然只割了一条尾巴就跑了,而且伤口也不深,当然这对一只猫来说也够受的了。曹以歌没什么力气再去给猫弄吃的,再说现在也不那么方便,只能明天再去。于是她就抱着这猫在那冷硬的雨夜中阖住了眼。不知为什么,平日患有失眠症的她在这样狂雨大作的夜晚居然产生了浓浓睡意,也许真是累极了吧,她闭眼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而此时那黑猫却完全精神,一双鎏金瞳熠熠生辉地盯着曹以歌看。
      在睡梦中的女人眉头蹙得紧紧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身体上下哆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的缘故。黑猫望着她,然后突然又看向她的箱包,那箱包沐浴在雨中,淋得透湿,突然——也不知是什么缘由,那箱包猛烈地抖动了一下,居然腾空而起,只见它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摇摆着它那鼓鼓囊囊的大肚子,拉链撕拉一声如绷断似的将大肚开了口,里面的衣物一件件地都跑出来,跟着它在半空中在雨夜里飘。
      ——额,其实讲真,作为一个女孩子,曹以歌的箱包实在有够乱的。
      缠成好几股的毛线衣,随便铺在上面的小毯子,衬衫塞在缝隙里,袜子一只一只没有成对缠好,一切都乱糟糟的。黑夜之中那个小毯子似乎很想穿越这些混乱的障碍扑到曹以歌身上去,但历经很多磨难,与很多衣服相缠,在缝隙中使劲挣扎,它才终于得了自由,慢慢腾腾地飞到曹以歌身边,然后轻轻落下,拍走了湿气与寒冷。
      黑猫又冷静地瞧了一会儿箱包,然后眼睛稍稍一眯,那些衣物就霎时忙作一团,互相自己叠好,礼貌地互相谦让,找好各自的位置,然后啪得一声,行李箱一扣,撕溜一下,拉链自己绕了个圈,然后就见那行李箱又飞回原地,俨然像一个守护者一样,紧紧挨着曹以歌,守护她的梦境更加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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