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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黎孟走上前去,停下了进行中的恭桶车。李洪在一旁看着,摸不定他的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但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其中两个恭桶,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大人,这里面的东西恶臭难闻,要做什么还是让这些太监去弄吧。”

      黎孟听后,偏过头去看向一边的太监,道:“张公公,你也听到了,能帮黎某打开面前的两个恭桶吗?”

      这位太监姓张,他和黎孟的官职一样,都是正六品。

      张公公从容说道:“黎统领,运输恭桶隶属内务府管辖,你要插手恐怕不合规矩吧。”言外之意,则是劝告黎孟不要多管闲事。

      黎孟的性子向来刚硬,张公公的话不仅没有把他吓退,反而让他的态度更为强硬。他拱手说道:

      “黎某只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官话,既然领了皇家的俸禄,就要担负起皇宫的安危。黎某怀疑恭桶里藏有奸人,还请张公公打开桶盖。若是任由贼人出宫,你我都没办法和皇上交代。”

      张公公见他如此坚持,甚至搬出了皇上作为说辞,只好和缓了语气道:“黎统领,我们都是在宫中当差,你又何必为难老奴?”

      黎孟不接他的话茬,厉声说道:“张公公,请打开恭桶的盖子。”

      “黎统领,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张公公的眼神往下一看,正好看到黎孟手中的鞭子,口中的话就被他自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张公公懊悔不已,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了敬德的请求?就算那锭元宝再闪亮,今日遇到了黎孟这个瘟神,怕那也是有命拿没命花。

      “黎统领,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正在二人对峙之时,一个尖细又不显刺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黎孟回头一看,此人正是御前太监高德全。他身上的衣服全是用金线缝制,布料则是使用极昂贵的云锦;就连脚上踏的鞋,都是由京城手艺最巧的师傅钩纳而成。

      黎孟一向不满此等奢靡的做派,随意地拱了拱手,说了一句“高公公”算是回了礼。

      张公公则如癞皮狗嗅到了骨头,急忙忙地上前道:“高公公,您怎么屈尊到了这儿,有什么事情吩咐奴才一声就行了。”

      高德全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拉开了与张公公的距离,说道:“张公公,这一趟洒家非来不可。老奴奉了圣上的旨意,宣黎统领觐见。”

      前半句是回答张公公的话,而后一句则是朝着黎孟说话。

      黎孟默默地看着高德全,心想:皇上突然召见我,难不成是为了西凉国的事情?是了,这件事到底要由我来做。

      高德全见他不做声,却也不催促。

      张公公在一旁有些站不住了,恭桶里的两个人就像悬在头上的宝剑,时时刻刻地威胁着自己的性命。他只想快些送他们出宫,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高公公,黎统领,奴才还要运送恭桶,先行告退。”

      黎孟还想要拦下他,却被高德全的话给制止了:“黎统领,圣上已经等得急了。”

      有了高德全的话,张公公顺利地将恭桶运送出了宫。但是,当心有余悸的张公公在宫门口往回看时,却被他了然的眼神吓了一跳。

      张公公摸着狂跳的心脏,想到:难不成他是故意放走恭桶中的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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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宛城来了两位俊俏的少年。

      走在前头的少年一身灿绿色的罗锦,姿态闲雅、眼神如电,自有一番贵气与威严;后头跟着的少年秀气中带有一分柔美,鹅黄色的素锦衬得他的肌肤雪白无暇,他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到前方少年的身上,若有所思。

      他们经过一个小吃摊时,前头的少年忽然停住了脚步,说道:“这儿的云吞面真香,老板,给我来一碗。你,要吃一碗吗?”他口中的“你”,指的便是身后的俊美少年。

      后方的少年侧身站在一旁,微笑地说道:“赵公子,你可真是好兴致。从早上开始,这已经是第几次停下来?”

      小吃摊的老板姓杨,大清早的就有客人上门,他忙不迭地烧水、下/面,在忙碌中抬头一看,却被俊美少年的神情惊得一哆嗦。少年虽然在笑,但眼神如刀地盯着前头的少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

      前头的少年从箸笼中抽出了一双筷子,好似未察地说道:“民以食为天,自然要先填饱肚子。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

      俊美少年这才坐了下来,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说道:“你记得就好。老板,麻烦给我也下一碗面。”

      杨老板殷勤地说道:“好嘞,二位公子请稍等。”

      这二位少年乃是离宫的沈念和赵无庸。自从出了皇宫,他们一路向西走,隔天就来到了宛城。据赵无庸所说,先帝爷的其中一名旧臣就住在宛城,然而,他们花了不少功夫也没有找到。沈念已经有些怀疑他的用心。

      “面来嘞!二位公子请慢用。”杨老板端上来了两碗热腾腾的云吞面,雾气模糊了沈念盯着赵无庸的双眼。

      赵无庸递过来一双筷子,说道:“吃面吧。”

      沈念看了一眼赵无庸手中的筷子,又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箸笼,转身从后桌的箸笼中抽出了一双筷子。只留下赵无庸悬在空中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赵无庸用着玩味儿的语气说道:“怎么,你怕我在筷子上下毒吗?”

      沈念面无表情地说道:“筷子上如果有毒,你早就命丧黄泉了。”

      赵无庸故意捂着嘴,笑道:“可是,我怎么记得前几日,某个人被我困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沈念亮黑的眼眸忽然睁大,她也忆起了那件事,本来是暗杀赵无庸,没想到却被赵无庸给擒住,她一直将此事引以为耻。赵无庸旧事重提,就像是踩到了她的尾巴上,让她三分难堪,更有三分怒意。

      沈念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说道:“赵公子,你要不要再试试,究竟谁的武功更高?”

      气氛忽然凝聚了起来,站在一旁的杨老板眼皮跳了跳,这两位公子似乎很不对付,不会在我的小摊前动起手来吧。

      赵无庸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说道:“快吃面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说完,他就埋头吃起了面,吸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念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男子,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谁会把他和皇室联系在一起?他的身上有种“入乡随俗”的豁达。

      “冰糖葫芦嘞,卖冰糖葫芦!”一名裹着褐色长袍的人,举着插满冰糖葫芦的棒子走过了他们所在的小摊。

      “爷爷,我们要三根冰糖葫芦。”一阵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穿着粉红袄子的小女孩儿从腰间的钱袋中掏出了六枚铜板。

      “好嘞,三根冰糖葫芦。小姑娘,拿好了。”葛老爹一脸和蔼地递过了冰糖葫芦,面对这样可爱的幼小孩童,任谁都会天然的喜欢。

      “谢谢爷爷。”小姑娘本能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爷爷很是喜欢自己,脸上的笑容更甜美了。她分出了一根冰糖葫芦,递给了身后的青衣女子,说道:“大姐姐,冰糖葫芦给你,以后别哭了。”

      “谢谢你,沐儿。”青衣女子含笑接过了糖葫芦,眼睛周围有哭过的痕迹。

      葛老爹这才注意到小姑娘身后的女子,脸皮跳了跳,这不是那个住在西边破屋里的疯女人吗?但是,她今天好像清醒了很多,不仅吐字清楚,还能向他人道谢。

      此时,盯着这位青衣女子的不只有葛老爹,还有沈念。沈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三年前就该死了的人,怎么会站在自己的面前?

      青衣女子感觉到了那一束炽热的目光,也转过头看向了沈念。她们的目光就在此刻相遇了,一个惊喜一个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别杀我,别杀我!”青衣女子明亮的眼神又浑浊了起来,接着就是惊恐的叫声,转身向着西边逃走了。

      葛老爹对她这样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叹了一口气说道:“又发疯了。”

      沈念的脸上都是惊喜的神情,她没有想到,能在这儿遇到青衣女子,或许是上天的垂帘。

      沈念还在惊喜时,赵无庸已经走了过去,向着葛老爹打听道:“这位老爹,请问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葛老爹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言行举止都显示出了与众不同的贵气,他和那个疯女人怎么看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于是疑惑地说道:“这位公子,你与她有什么关系吗?”

      赵无庸将眼神落在了沈念的身上,说道:“我的朋友与她有些渊源。”

      葛老爹向着沈念说道:“请问这位公子,你……”

      沈念的眼神一直看着青衣女子离开的方向,心不在焉地说道:“她叫沈心蓝,是我的亲姐姐。”

      葛老爹道了一声“原来如此”,便将青衣女子的住址告诉了沈念。

      赵无庸的心里有些不平静,沈心蓝是如何在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中逃生,又是如何变得这般痴傻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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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和赵无庸照着葛老爹指示的方向前进,终于在一片断壁残垣中找到了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缩着脖子靠在墙角,身子冻得瑟瑟发抖。她一见到沈念,神情就变得惊恐起来,一会儿说着“对不起”,一会儿又念着“别杀我”。

      沈念静静地看着好似惊弓之鸟的青衣女子,又是心疼又是惊疑,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正常人变得疯疯癫癫呢?

      赵无庸在一旁叉着腰,说道:“她的情绪不稳,你想从中知道内情,恐怕需要些耐心。”

      他的话说得很对,沈念不能急在这一时。她点了青衣女子的晕穴,让女子靠在自己的身上。做好了这些,沈念用着征询的口气,对身边这个举止慵懒、眉头紧皱的人说道:“我想要带她回客栈。”

      赵无庸耸了耸肩,说道:“只要别让我照顾她就行,其他的事情我都没有异议。”说完,他转过身子,大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念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怎么会询问这个男人的意见?他们纵然不是仇人,但也绝不可能是朋友。

      天色已暗,青衣女子在饭菜的香味中醒来。

      青衣女子砸吧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饿……要吃……”

      沈念早就候在了一旁,见她醒来就嚷着要吃东西,盛了一碗鱼肉粥端了过去。热腾腾的鱼肉粥浓稠丝滑、饭香四溢,青衣女子咽了咽口水,依旧向着床尾滑去。

      “你,不要,他,可以……”青衣女子从雪白的袖口中伸出食指,指了指坐在沈念背后的赵无庸。

      赵无庸正在吃饭,一口浓粥卡在了喉咙,不禁“咳咳咳”地咳嗽了起来。

      沈念不明白,沈心蓝为什么这么害怕和自己接触,但为了这个唯一的亲人,她只能拉下脸面去求赵无庸:“赵公子,你能帮我把这碗粥端给她吗?”

      “我说过,我不会……”

      赵无庸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看到沈念失望的眼神后,改口说道:“可以,但仅此一次。”

      “好的,谢谢你。”

      看着沈念嘴角的笑容,赵无庸只觉得自己鬼迷了心窍,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一次,竟然在第二次依旧中了道。

      沈心蓝对这一切恍然不知,就着赵无庸的手将一大碗鱼肉粥都喝光了,心满意足地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饱了。

      沈念拿出手绢想要为姐姐擦去嘴角的饭粒,她平静的表情又变得惊恐,缩着身子躲在赵无庸身后,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赵无庸一边安抚着沈心蓝,一边对着沈念说道:“让我来吧。”

      沈念将手绢交给赵无庸后,站到了一旁,心中渐渐地漾起了酸楚——她们原本是最亲密的姐妹,如今却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的躲藏。在沈念的心里,见到亲人时的喜悦已经被这样的阴霾代替。

      沈念默默地看着,在赵无庸的安抚下逐渐睡去的沈心蓝,自己倒像是一个外人。难道她们姐妹俩以后的相处,都要隔着另一个人吗?

      “或许,她自觉做了伤害你的事情,无颜面对你。”赵无庸的手被沈心蓝拉着,另一只手依旧拿着那方手绢。

      沈念说道:“谢谢你照顾我姐姐。手绢给我吧,已经脏了。你干什么……”她伸手去拿手绢,赵无庸拿着手绢的力道却并没有减弱。

      赵无庸眼神如炬地看着沈念,说道:“这方手绢,你从哪儿得到的?”

      沈念有些疑惑,说道:“这很重要吗?”

      赵无庸轻笑了一声,举起手绢说道:“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到手绢下方的狼头图案。”

      沈念自然看见了狼头的图腾,而且从赵无庸质问的语气中,她明白赵无庸也定然联想到了西凉国。

      “好吧,我告诉你……”

      沈念将捡到手绢的经过都和盘托出,但是,她并没有告诉赵无庸,这方手绢是属于庄贵妃。一件并不能确定的事情,她不想做任何的结论,更不想赵无庸从中做什么文章。

      从沈念并不详实的描述中,赵无庸也察觉出了她的提防。他将手绢递给了沈念,说道:“看起来,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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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里的太阳并不多见,沈心蓝嚷嚷着要放风筝。

      沈心蓝的脸上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稚气,看着拖在地上的风筝说道:“我的风筝为什么飞不上天呢?”

      赵无庸今日是难得的好脾气,一边解说一边示范道:“你要一点一点松掉风筝线,看,就像我这样。”

      沈心蓝激动地看着飞上天的风筝,不住地拍手道:“好厉害,好厉害。”

      赵无庸将风筝线交给了她,说道:“你试试。”

      沈心蓝乖巧地接过风筝线,小心地操控着单薄的风筝,让它能一直地驰翔于天际。赵无庸见到她愈来愈熟练的技巧,放心地转过了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念。

      风筝不独属于春天,但想在冬季买到一支风筝,几乎是天方夜谭。沈念为了能满足姐姐的突发奇想,竟然花了一整夜的时间为她制作出了一支风筝。这样甘心付出、不求回报的感情,是赵无庸这个生在帝王之家的人所难以体会的。

      赵无庸赞叹地看着这个时而柔弱时而坚韧的女子,她如果没有联合赵无垢谋害自己,该有多好?

      “你是不是喜欢她?”沈心蓝的声音忽然响起,打乱了赵无庸的思绪。

      赵无庸故作镇定地反问道:“你胡说什么?”

      沈心蓝摇头晃脑,十分肯定地说道:“没错,你肯定喜欢她。你刚才看她的眼神,就和赵二叔家的公狗看薛大婶的母狗时一模一样。”

      赵无庸一时语结,说道:“你,你竟然把我比作狗?你好大的胆子!”

      “怎么,你想动手打我吗?你如果真的动手了,那她肯定不会喜欢你。”沈心蓝虽然心智受损,但也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自己对于沈念的重要性。

      赵无庸有些意外,沈心蓝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她接下来的反应,让赵无庸觉得自己多心了——

      风筝被风吹到了树上,沈心蓝眉毛和眼睛皱到了一起,带着些哭腔说道:“怎么回事,风筝怎么拉不动了。”

      沈念一直站在一旁,虽然听不到他们俩的对话,但见到风筝挂到了树上后,想也没想地就施展轻功上树,将风筝取了下来。

      从树上下来时,枝丫勾住了沈念绑头的发带,她乌黑的长发霎时间就披散在了后背。那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和如玉的绝世容貌,不仅勾住了赵无庸的眼睛,也让站在一旁的男子看得痴了。

      “人间竟有如斯美人,高某真是艳福不浅啊。”一个轻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赵无庸沉着脸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

      男子盯着沈念的脸,一眼也不肯移开,说道:“在下高明,御史中丞高德光正是家父。”

      沈念将头转了过去,直觉让她十分厌恶眼前的男子。

      一旁的赵无庸沉默地看着男子,心中不禁冷笑,名字取作“高明”,但自报家门的做法实在算不得高明,他的脸上就差写上“以势压人”这四个大字。

      沈心蓝恐惧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我不想放风筝了。”

      赵无庸自然乐意,说道:“好,我们回去。”

      沈念担忧地看了一眼沈心蓝,也跟在赵无庸背后返回了客栈。

      男子被晾在一旁,不怒反笑,盯着沈念的背影说道:“这世上就没有本公子得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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