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真国色》籍乐

8、第八章

　　天色尚早，各宫的嫔妃还没有起身，未央宫中却传来了轻轻的啜泣声。

　　如意大滴大滴地掉着泪水，哽咽地说道：“姑娘，你真的要离开吗？”

　　沈念有些意外，刚说完出宫的打算，她就哭得梨花带雨，于是宽慰道：“我只是暂时离宫，很快就会回来。”

　　如意抽泣道：“很快是多快？一天，还是一年？”

　　“这……”沈念答不上话，她本是为了安慰如意说出的谎话，哪里给得出明确的日子。

　　如意不解道：“姑娘，皇上意欲封你为后，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你为什么非得此时离宫呢？”

　　沈念道：“我要出宫，自有非出宫不可的理由。”

　　如意还想要劝解，但又不知该如何说：“可是，可是……”

　　从如意的脸上，沈念捕捉到了一丝不安的神色，恍然大悟道：“你在担心，我走后庄贵妃和贤妃会找你麻烦，对吗？”

　　找她麻烦的，或许不止庄贵妃和贤妃。在皇宫，一个没有了靠山的婢女，自然是任谁都可以欺凌。

　　如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道：“姑娘，如意和你不同，你一出生就是大家小姐，而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如意原不敢奢求什么，但是，今天斗胆求您一件事。”

　　沈念亦屈下了双膝，使得自己可以平视她，道：“我说过，在我这儿，你不需要跪。”

　　如意抬起了头，乞求道：“姑娘，如意只想一生服侍姑娘，不想再另投门楣。”

　　沈念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和自己一同出宫。确实，皇宫并非她的好去处；可是，宫外的一切也前途未明、凶险难测，自己更不能带着她去冒险。

　　“如意，我不能带你一起出宫。不过，我会给无垢留一封书信，让他妥善安排你。”

　　如意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说出口的是一句叮咛：“姑娘一切小心，如意会日日向菩萨祈祷，保佑你平安归来。”

　　沈念点了点头，道：“傻丫头，我会平平安安的，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离别终有时，沈念穿好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公公服饰，带了些细软就离开了未央宫，朝着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刚到地点，一阵恶臭扑面而来，紧接着的是赵无庸的声音：“我以为你不敢面对真相，没想到还是来了。”

　　沈念将手放在鼻头，强忍住臭味带来的恶心感，说道：“我们今日就靠它出宫吗？”

　　沈念口中的“它”，不是别的，而是恭桶。她看了一眼这个散发着恶臭的东西，他们不会是要坐进去吧？她虽然不拘小节，但到底是个女子，这样又臭又脏的东西，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赵无庸看出了沈念的窘迫，挑眉笑道：“我以为沈念是一个女中豪杰，原来只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为沈家灭门案查明真相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沈念心知这是他的激将法，说道：“你不需要用言语激我，我自会为沈家讨回公道。”

　　赵无庸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身后走了过来，沈念略微回头，这个熟悉的人就是太监敬德。他在皇宫中生活了五十载，自然是他们三人中最有门路出宫的人。

　　敬德拱了拱手，说道：“时辰已经到了，沈姑娘，还有赵……公子，你们先进去吧。”

　　沈念有些诧异，他竟然唤赵无庸为“赵公子”，乍一听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赵无庸的身份确实尴尬，无论是“废帝”还是“太上皇”，都不如“赵公子”这个称谓来得好。

　　她的这一停顿，让赵无庸又找到话头揶揄：“沈姑娘不会是临到最后关头，害怕了吧？”

　　沈念嘴角上翘，同样揶揄道：“只要赵公子别临阵退缩，我就不会后退。”

　　赵无庸略有吃惊地说道：“我会怕？难不成你觉得，我会输给你这个小女子？”

　　沈念淡淡地说道：“谁的话最多，谁就最怕。”说完，她便用内力封闭了嗅觉，进入了恭桶之中。

　　赵无庸只“哼”了一声，便没有再答话。

　　沈念蹲坐在恭桶之内，外面有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声音虽然小，但并不妨碍她听清楚谈话的内容。

　　“小德子，难道就没有其他的离宫途经吗？”

　　“启禀张……公子，您退居甘泉宫后，其他人都和老奴渐渐疏远了。只有这里当值的太监，他是老奴的亲侄子，还能卖老奴几分面子。”

　　“算了，你也不容易。皇宫中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你如今失了势，他们当然敬而远之了。”

　　“多谢公子体谅。”

　　“你这次帮了我一个忙，我会记在心中的。”赵无庸拍了拍敬德的肩膀，便向着第二个恭桶走去。

　　经过沈念所处的恭桶时，赵无庸特地往下看去，想要借机取笑一番。没想到，她的脸上却带上了一副了然的神色，嘴角上翘形成了一道好看的弧线，望着赵无庸默笑不语。

　　“咳咳……”

　　赵无庸尴尬地将头一偏，全当做没有看见。

　　“装模作样。”沈念刚在心中取笑完赵无庸，立即感觉身子一仰，运送恭桶的马车动了起来。

　　恭桶的容量并不富裕，堪堪装下一个人，但马车在行径中难免不稳，恭桶中的二人时不时地碰撞到桶壁上。虽然装运他们的恭桶被特意处理过，但沈念还是将手贴在两侧，尽量地减少与桶壁的碰触。

　　这一路都很清净，除了马车的声音，沈念几乎没有听到额外的声响。她愈来愈觉得通过恭桶出宫，确实是一个好主意。虽然味道难闻，但是正因如此，才免除了被发现的可能。

　　马车一点一点向着宫门驶去，走得稳稳当当，连留下了车辙印的青石板都被人避着走。

　　这时，一群身穿盔甲的侍卫从侧面走过。

　　“黎大人，我们离得远一些吧，太臭了。”走在第二位、面目清秀的男子，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黎孟瞟了眼说话的男子，不悦地说道：“李洪，你这像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快把手放下。”

　　在他严肃的表情下，李洪不情愿地将手放了下来，心中不禁腹诽道：“你的络腮胡子可以帮你遮住臭味，你当然不怕了。”

　　黎孟由于看守废帝的事儿，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了，正愁没有地方发，见他的眼睛眨啊眨的，说道：“怎么，你不服气吗？”

　　李洪感觉到了他的神色不太对劲，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小子……”黎孟正准备从腰间抽出皮鞭，侧头时却见到了恭桶车的车轴印，于是改了话头道：“这也，太奇怪了。”

　　李洪忙上前道：“黎大人，哪儿奇怪了？”

　　黎孟瞅了他一眼，道：“刚才的事没完，你别想趁机浑水摸鱼。等我解决了这件怪事，再和你计较。”

　　李洪脸上的眉毛和眼睛拧成了一块儿，苦哈哈道：“大人，你真的误会了，卑职……”

　　黎孟并不理睬他，反而走到了恭桶车的前头，握拳道：“各位公公，请暂且留步。”

　　沈念虽然身在恭桶之中，但一直在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听到黎孟的话后，心中忽然一紧，难道会有什么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