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江心秋月白》月月岛玫瑰

3、谈何容易

　　不知道司放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周日上午十点，方唯拖着行李箱站在江秋白面前时，照例带着黑色手套，黑色口罩。尽管看不清面容，可江秋白还是笑了，已经忘了是多久都没有笑过，自从她离开后。
　　江秋白提前换了一辆越野车，绕到方唯的面前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关上车门后，关上车门后，江秋白冲还在路旁发呆的方唯扬唇一笑。牵着她的手就往副驾驶座位上走去。方唯的眉深深地蹙着，江秋白的手触碰到方唯手臂上的皮肤，是熟悉的感觉，脑海中一时间闪过的竟是刚入大学的那年。
　　方唯性格开朗，军训时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最后一天的晚上没有训练，各分队一起在拉军歌。教官，学生，老师的脸上全是笑脸。知道如今，方唯想起来，仍觉得那是她最美好的年岁。在夜晚结束的最后，年轻的男孩子借着年岁的勇气站在宿舍楼下告白，一呼百应，扯着嗓子喊着心仪女孩子的名字。
　　“方唯，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吗？”
　　“方唯。”
　　“方唯。”
　　江秋白正从图书馆自习回来，打算去田径场走走，听见一阵杂乱声，依稀还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小姑娘。
　　他从小道绕路过去，站在树后，一片阴影之下。
　　看见他的小姑娘搂着另一个女孩子的肩，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手上还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一枝玫瑰花，神情淡然的让江秋白想骂人。
　　方唯百无聊赖的听完面前男孩子的表白，瞧着面前围成一团的人群，有些头疼，看着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玫瑰花，已经有些不新鲜了，方唯瞧了瞧，伸手还给他。
　　不知名的围观群众看见方唯把玫瑰花递给男孩，以为是方唯接受了表白，开始起哄。
　　江秋白站在阴影处，看着自家的小姑娘被人群围住，脸上的表情已经凝住了，望着情绪越来越高涨的人群，他抬腿走了过去。
　　心有灵犀。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方唯见到江秋白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眼里全是他呀。
　　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把玫瑰花往男孩子的怀里一塞。小跑到江秋白面前。小兔子一样的挽着他的手臂。
　　瞧着男人如风的眉眼，心里满是欢喜。
　　拉着他到人群的中央，男孩还怔怔的看着怀里半枯萎的玫瑰花。看着喜欢的女孩子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走过来。眼中是看得出来的欢喜。
　　站在他的面前，声音略带抱歉的说道:
　　“真的对不起，我有很喜欢的人啦，所以希望你也遇到。”
　　江秋白看着身旁连拒绝都这么温柔的女孩子，抿嘴笑了笑。反手十指紧扣正挽着他手臂的小手。
　　还软软的，有点肉呼呼的手，好像是小孩子的手。
　　江秋白鬼使神差的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方唯仰头。
　　正好和他的唇擦过。
　　江秋白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看着面前比他还矮半个头的男孩子，对着他的眼，巧妙的说着:
　　“她喜欢的男生刚好也喜欢她。而且会一直喜欢下去，直到永永远远的。你放心吧。”
　　方唯还是第一次听见江秋白说这种话，一时间怔愣住。
　　江秋白看着她出乎意料的反应，摇头失笑。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
　　方唯的手心汗津津的，连带着握住她的手也显得炽热无比。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后来方唯对好友说：
　　“我觉得全天下的温柔共十分，他占八分，他亲了我那晚的凉风秋月占一分，其余所有占一分。”
　　过了很久，无数次方唯挽着他的手臂走在校园里，数不清的人望向他们，方唯总会笑着问他是不是吃醋了才当着众人的面去亲她的时候，江秋白都是一副义正言辞的哥哥模样。
　　“怕你被别人骗，我家的猪不能被别的白菜拱了啊。”
　　其实怎么可能呢，自己家的小姑娘这么聪明，只是在看见她眸子闪耀的那一瞬间，好像爱和归属都找到了，想让那天晚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的小姑娘。
　　方唯甩开他的手，可异样的感觉却止不住在心口漾开。
　　她径自打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江秋白看看了发空的手心，狠狠地握了握。上了驾驶座。他向后望着，说：
　　“谈谈，我带你回家啊。”
　　“我没有家了，你不知道吗”
　　刻薄的语气让江秋白感到陌生，他的心里猛地一揪，抿着唇不说话。
　　方唯今天带的是隐形眼镜，很久没带了，眼睛敏感的很，一闭眼两行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江秋白正想着该怎么搭话，从后视镜里不经意间一瞥，方唯的眼角已经红透了。
　　他急忙地喊着：“谈谈，谈谈你没事儿吧，是眼睛里有东西吗？”
　　方唯眼睛涩的厉害，又听见江秋白聒噪的喊声，只得骂了一句：“闭嘴。”
　　江秋白的心更酸了，只觉得自己家的小姑娘都不认识了，好像自己快要抓不住她了。
　　可他无能为力。
　　越野车上了高速，车速开始渐渐快了起来，后座上的方唯仍然紧闭着双眼，不论江秋白怎么叫她都不理会。
　　江秋白闭口，只是一分钟看了后视镜十八次。
　　车到了服务站，江秋白停下，从后备箱拿出一条毯子，轻手轻脚的打开后座车门，俯身搭在方唯的身上，江秋白摸了摸方唯的手，冰凉没有丝毫温度，他望了望窗外的艳阳，心下一沉。
　　小心翼翼的握住方唯的手，仍然是他记忆里的手，经过了这些年，他终于又重新触碰到了的一双手。
　　一时间静谧无言，江秋白心想着希望以后一直握着她的手。他把方唯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只觉得岁月静好。
　　方唯也没睡着。
　　在他的车上怎么能睡得着呢。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江秋白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手。
　　眼角刚刚流过泪火辣辣的疼，皮肤好像已经裂开，头疼欲裂。
　　直到江秋白松开她的手，半开着车门。
　　她抬眼看着窗外江秋白越走越远的背影。哼了一声，把车门重重的带上，横躺在后座上，往上拉了拉江秋白搭在她身上的毯子。盖住脑袋，手上还留着残存的余温。
　　江秋白买了三明治回来看见车门和窗户全部被关上了，后座上方唯的脸被毯子全部遮上，额前的头发丝已经被热气给氲湿了。
　　他扯了扯方唯身上的毯子，露出她已经红的不成样的脸颊。
　　江秋白好笑的捏了捏她的小红脸，宠溺十足：
　　“谈谈这是在害羞嘛。”
　　如愿的看见她打掉他的手臂，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他开心的笑了，他脸上真的是那种很开心很开心的笑。
　　以前，她从来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方唯看见他的笑，看见他望向她的眼神，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的爱和归属一直都是她，从未变过。
　　可是她却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方唯沉默的接过他手上的三明治，撕开包装纸吃了起来。
　　江秋白见她还愿意吃东西，心下一松，也开始吃了起来。
　　车厢里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在江秋白的记忆里，每次和方唯吃饭，她总是叽叽喳喳的，说着小周测又输给谁了，学校食堂今天新推出的菜超级好吃，陈教授又把她的作业给扣下了。
　　江秋白只是在她旁边沉默的听着，时间就这么过了半晌。
　　而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也就这么过去了。
　　如今倒还是有些不习惯了。
　　“谈谈，我还给你买了一些小零食，你应该会喜欢的。”吃完了三明治，江秋白递给方唯一个便利袋。
　　方唯没吃多少，嘴里还含着一口水，等到把水咽下去，再嘟嘟囔囔说着:
　　“别叫我谈谈。”
　　“好，好，都听你的，谈谈。来，把吃的东西拿着。”
　　方唯决定不打算和江秋白说话了。
　　“谈谈，你现在就先别睡了，陪我说说话。”
　　方唯装作没听见，用袖子擦了擦嘴，把毯子往头上一蒙，就躺了下去。
　　江秋白也只做没看见，系上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
　　他打开音响，歌单是网上传的方唯的私人歌单。
　　余佳运的《我想》。
　　“我想要带你去所有的地方，把全部幸福都藏在你身上，我想你能就这样靠在我身旁。我想要带你去所有的地方，把所有美好都撒在你脸上，我想把你的世界全部都照亮，填满在你最灿烂美好的时光。”
　　方唯眯着眼，听着江秋白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像个小老头似的。
　　“谈谈，我带你去的地方是一个小镇。”
　　“我们大概下午就会到。我带你去看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啊。”
　　“我还记得你十五岁的生日，我陪你去寺庙，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许下的愿望吗？”
　　“在那个小镇子的广场上有一组古老时钟。它们敲出的微弱响声像时间轻轻滴落。当地的人说，在广场的正中央许愿，也是很灵的。今天晚上我陪你去试一试。”
　　“我们刚好可以赶上黄昏，在黄昏的时候，就会有人吹笛子，是很清脆的笛声，吹笛者倚著窗牖，而窗口种满了大朵郁金香。”
　　“谈谈，你一定会喜欢的。”
　　“谈谈你别睡啦，陪我说说话吧。”
　　“谈谈～”
　　方唯的脸色越来越青，拿出垫在脖子下的靠枕扔向驾驶座。
　　“江秋白，你给我闭嘴。”
　　江秋白腾出一只手接住抱枕，神情自在的回着：
　　“谈谈乖，来，把抱枕拿回去，不然你这样睡着会不舒服的。”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在毯子下面热的，方唯整个人都热腾腾的。发丝凌乱着，从后视镜里狠狠地瞪着江秋白，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说了别叫我谈谈。”
　　“好，都听你的，谈谈。”
　　哥哥的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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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
笛声，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真的对不起，在医院昏昏沉沉了几天，已经不大记事儿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