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江心秋月白》月月岛玫瑰

4、只谈风月

　　约莫是下午四点钟，他们到了目的地。
　　小镇里面的一家客栈，早已经有人在客栈门口等候，江秋白按下车窗，冲着对面站在招牌下的人打了个招呼。准备下车。
　　他向后望去，看见方唯乖巧的睡在车的后座上。江秋白轻轻的笑了。他看着她的睡颜，安静恬淡的样子。
　　方唯眼睛底下常年带着着一圈淡青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久都没有睡好了。江秋白记得，方唯的病历报告上有提到她长期依靠药物来助眠的问题。他蹙了蹙眉。
　　看着她毫无安全感的睡姿：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腿，蜷缩成婴儿的模样。江秋白伸手正打算去拉开她对自己的束缚，想让她睡的更轻松些，不经意间却看见方唯的手上还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机，像是救命稻草的模样。
　　江秋白苦笑了一声，没了先前的心思，他收回手，放弃他的企图。
　　揉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细细算来他也有好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自从重新遇见方唯的那一天起。
　　每个晚上方唯总会到他梦里来，年少时笑靥如花的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的她，偷偷在草稿本上写满江秋白被他发现时害羞脸红的她，还有如今在电视上淡然的她，无畏的她，然而最后都会是哭泣的她，满脸的泪水，用着愤恨的眼神望向他，冷冷的说“江秋白，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他想他应该也得了病，只有方唯才能治好的病。只要看见她就能好的病。只是为她而得的病。
　　江秋白关上了车门，打着手势让客栈老板帮他把行李搬到他的房间里去。
　　然后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后门。扶起方唯，自己坐到方唯的身旁。让她睡在自己的腿上。
　　就这样半掩着车门，他重新握住方唯的手，果然又是冰凉的。他低头亲了亲方唯的额头，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做完这些之后，他阖上了眼，打算休息一下。
　　身旁有她，嘴角都带着笑意。
　　方唯醒来时不同于以往冰冷的手脚，此刻她的手心滚滚发烫，方唯还以为是手机要爆炸了，急忙猛地把手上的东西扔掉，她从毯子里露出眼睛来，闻到熟悉的味道，第一眼瞧见的是江秋白的喉结，缓缓向上看去，方唯看见江秋白的额角有一条小疤，只不过平时被头发挡住不大明显。
　　江秋白的睫毛也很长，比女孩子的都长，方唯曾经最热衷的游戏要不就是数他的睫毛有多少根，要不就是拿一把尺来测量他睫毛的长度。
　　经历过无数次在图书馆被围观之后，江秋白实在是受不了了，抓起她的手向前一拉，等到方唯抱住他的腰时，江秋白的唇刚好堵住她的。
　　风穿墙而过，两人发丝纠缠。
　　待到风停，江秋白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哑着问：
　　“谈谈乖，这么喜欢的话那我们就生一个出来给你数好不好。”
　　刚刚亲吻过的唇性感到犯规，方唯的脸爆红。推开他的禁锢就往门口跑。
　　不过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当初是真的想过如果以后的孩子是个男孩子，还会不会真的成为小小江呢。
　　都是年少荒唐啊。
　　江秋白醒来的时候看见方唯望着他失了神，替她理了理发丝，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
　　“嗯？怎么又不说话了，我的谈谈睡傻了嘛。”
　　方唯紧盯着江秋白的眼，试图从中能够找到一丝阴谋，欺骗。
　　可惜那如水的眼眸里只有一个她。
　　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她。
　　“江秋白，放开我。”
　　方唯不是没有看见他眼中藏不住的失落，也只能装作没看到，看到又怎么样呢，两个人又不能抱着头痛哭一场。
　　江秋白帮她捏了捏肩，揉了揉脖子，牵过她的手下车。
　　熟门熟路的进了一家小餐馆，和正在看电视剧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小店靠着小镇里的唯一的一条河，窗户开的很高，光线一束一束的照进来。老板年纪不大，三四十岁的模样，留着胡子，倒像是个隐士高人在俗世间。
　　很特别。这是方唯的第一印象。
　　“老板，来一份你们这儿的招牌，可不要糊弄我啊。”江秋白冲着老板讲。
　　“兄弟，你都来多少回了，哟，今天带的是你女朋友吧。”
　　江秋白看了看身旁面无表情的方唯，晃了晃两个人时候正在牵着的手。
　　冲着老板笑着说:“是啊是啊，是我的小姑娘。”
　　方唯在他的手心里狠狠地掐着肉，趁他吃痛的时候甩开他的手。径自坐到靠窗那一个位子。
　　江秋白对着方唯根本没脾气，揉了揉被掐得通红的手心。冲着方唯的背影宠溺一笑，抬腿跟了过去，对着还站在身后的老板摆了摆手。
　　小店老板想起刚刚看过的电视剧，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有个女生冲着空旷的马路喊了一声，她回头对男生说：“你也喊一嗓子试试，很解压。”
　　男生听话地跟着大喊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压抑太久，那一声喊得特别响亮。
　　女生说：“谁让你喊这么大声，都把周边的人吵醒了，快跑”，于是拉着男生笑着跑开了，那个夏夜好像也因他们的笑声变得清凉了许多。
　　果然年少时的爱情是最美好的啊。老板似乎想起了什么也只是一闪而过。
　　方唯的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的不见踪影，她百无聊赖的撕着餐巾纸，把纸撕成一条一条的，全都堆在手上，轻轻一吹气，散的满桌都是。
　　江秋白痴汉笑看着方唯孩子气的动作，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方唯就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的喊着哥哥的模样。
　　再大一点开始没大没小的叫他小白，小白小白的叫着。还笑眯眯的蹭了蹭他的脸。
　　等到哪天考试没考好，又苦兮兮的叫着哥哥，哥哥。直让他心里软的冒泡。
　　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她叫他哥哥，被亲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叫他哥哥。
　　现在她叫他江秋白，不带人情味的三个字，他总是觉得每当方唯喊他名字的时候有一股缱绻的味道在里面，他很喜欢。
　　一直都很喜欢。
　　“当当当当，江兄弟，你的菜来了。”小店老板穿着围裙从后厨走了出来。
　　江秋白熟门熟路的从消毒柜里拿出两副碗筷，递给方唯。
　　方唯接过筷子还想着自己有多久没吃饭了。她往前回忆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记忆，索性也就不想了。
　　江秋白给方唯夹了一块笋，方唯嫌弃的皱了皱眉，把笋片扒到盘子的最外面，自己开始夹菜。
　　江秋白可不是个甘心的主，又夹了一块，这次他学乖了，直接递到方唯的嘴边，还像哄小孩子一样：“谈谈乖，不挑食是好孩子啊。这个笋超级好吃的。”
　　方唯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差点哽住。猛地咳嗽了几声。
　　“江秋白，我记得你是神经科医生，不是儿科的吧。”
　　“我是专属你的医生。”
　　方唯觉得还是谨记吃饭不讲话这条原则吧。
　　一旁的小店老板眼睛已经不够用了，他觉得，是电视剧不好看还是觉不好睡，自己非要在这看这种让自己瞎眼的东西。
　　果断选择转身。
　　看着这吃一顿饭方唯瞪他的次数比这些天来加起来的还要多，他觉得以后这些活动可以多来点。
　　更好的促进感情嘛。
　　“谈谈来，这个多吃点，以后每天都会有这个的。”
　　“谈谈你现在不能吃辣的，来把鸡肉给我放下啊，乖。”
　　“谈谈，你别把山药偷偷扔在地下，我都看见了。”
　　方唯在心里无数遍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现在你对面的只是一只哈士奇。一定要冷静。
　　一顿饭两个人吃的各有滋味。
　　等到结束时天色已经昏黄，向老板道完谢走出店门，是无尽的黄昏和绵延的钟声。
　　方唯眼中一阵热潮涌来，心中无限震撼。
　　江秋白悄悄搂住方唯的肩，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谈谈，以后我陪你看看尽繁花似锦云卷云舒；踏遍天涯海角山川万里。”
　　我会陪你，我都会陪你的。
　　直到我死去。
　　直到我的灵魂不再爱你。
　　我和你，可遍尝人间，可归老山川。
　　方唯缄默着不说话，她如今好像不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之前的很长一段日子她过得不顺心，那时候她就常想：如果有人见到我这样在烂泥地里打滚、爬都爬不起来的模样，还能爱着我就好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人，她也不敢给别人看。
　　渐渐的她学会了打落牙齿活血吞。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反常的没有挣开江秋白的臂弯，方唯抬眼望向江秋白线条分明的棱角，注视着他的脸欣赏了好久，像黄昏的天色那样温柔和明朗。想起之前小助理形容过她男神的一句话：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
　　江秋白，莫不如是。
　　在笛声荡漾的晚霞里，江秋白牵着她的手走过麦田。
　　带她去触碰冰凉清澈的山泉。去走上拱桥看见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天幕与潮汐一齐落下，再也找不见人间流动的灯河。
　　唯见江心秋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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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做了一个双重梦境，我梦见我梦到我很想他，终于忍不住去找他，然后梦里的我醒了过来发现是个梦。在床边想了想，又决定去找他。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梦中梦差不多的剧情，然后现在我醒了。坐在床边想了想，我好像已经去找过他了。我想再醒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