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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贺礼 ...

  •   “最新一本《环钗春游记》出了,你看了吗?”

      “唉,还没,不过已经托人买到了。正准备今天晚上看。你看过了,如何?”

      “真真气死我了!董生竟然死了!真是莫名其妙!”

      “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唉,你看过就知道了,真是气死人了!”

      ……

      盛夏的风儿吹来闲言闲语,一本书在民间悄悄风靡起来,这把火也渐渐烧到了宫里。这书大名鼎鼎,曾经被列为禁、书之一,沉寂了一阵之后,又卷土重来,大概也与最近上头愈发宽松的对策有关。

      看似是宫外的流行影响到了宫里,却只有几个人知道,其实宫中才是此书的源头。这本书的作者佚名,其实是在芙蕖宫当差的一个小小宫女,对自己即将引起的风暴一无所知。

      《环钗春游记》出新,最新版自然也马不停蹄送到了翟寰手上,还是由李宝代办此事,他呈上新书,有些忐忑地汇报道:“娘娘,这回拿到新书比往常晚了一些,还请您见谅。”

      “是何缘故?”翟寰问,伸手拿了那书,看了看封面,瞥见那华丽的版面和字迹,一目了然:“似乎不是原本。”

      “是,这是京城里‘丰藏斋’付梓的版本——英度这次未将原本交给我带到宫外去,故而……”李宝点到即止。

      “知道了,她倒多了个心眼儿。”翟寰轻笑,把书扔了回去,“我暂时不想看,先收起来。你也帮我打听打听,原本是交给谁了、如今在哪里,帮我买回来。”

      李宝赶忙答应。翟寰想起什么,突然问:“对了,你叫她英度,似乎你们是旧识?”

      李宝对翟寰与英度之间的纠葛知情最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回道:“对的。奴才从前也在春鸾殿。英度是个好主子……好姑娘。”

      翟寰敏感地挑了挑眉,李宝的姿态十分磊落,她也无意细问,揉了揉眉心,她叫李宝退下去,今天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她就只想知道那么多,免得又想到她气得头疼。

      这就是她的策略,她尽量少听说英度的事情,免得守不住宁静的心绪。她现在仍旧天天那个时间去芙蕖宫里,也不刻意和她说话,默默看着她,算是对自己繁忙公务后的一点奖励。她不说话时还是很乖的,仅仅是注视着她,像服用一种长期的致幻剂,叫人暂时不用去想更深的现实的东西,又一定程度上起到止渴的作用。

      她也知道,她现在没法投入过多的精力在英度身上,若说是借口也可以吧,毕竟她有许多要忙的事,复杂的政事,黑火油的秘密,越国与大厉之间的平衡……

      说到这个,明天的宴会上,还要应付大厉来的使臣,想想就令人头大,这个时候她更不能分心。

      她拿起刚才的奏折接着看,几乎没有一点喘息的时间。她甚至都忘了,第二天的宴会的起因,原是她的生辰。

      若非如此,七月初七,不过也只是普通的一天。等这天真正到了,翟寰不以为意,却不妨碍他人的一腔热忱。上回翟寰惹得绣珠生气之后,二人之间一直也没说把话说开,翟寰虽然日日到芙蕖宫去,绣珠表现得冷淡,翟寰也不提,绣珠自我安慰,当是翟寰拉不下面子,其实已经无言的示好过了。

      但其实世上,哪有什么无言的示好一说呢?若是在意,就是嘴上不说,平常的举动里也能一窥一二。翟寰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就好像她到芙蕖宫来的真正原因,也不是为了绣珠,绣珠不老在她身边打转,她还觉得轻松一些,她视绣珠为一个好朋友,然而那个痴情人对她,却不是一样的想法。翟寰自己也卷在一桩暗恋中,对于他人投来的情意,比往常更要迟钝一些。

      她们这样不咸不淡、含含糊糊的相处着,终于到了七月初七当天,绣珠比任何人都要看重今日的庆典,不仅仅是因为翟寰允准她操持这件事而赋予她的责任,到后来,她自己也在这过程中获得了一种全心奉献的自我满足感。她不敢告诉别人,有天晚上做梦,她梦到翟寰成了当家老爷,而她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成了一家主母,梦里她们倏尔白发苍苍,她简直不想醒来。

      越国礼俗,皇后生辰这天阖宫宴饮,万民同乐,是名“千秋节”,但翟寰名为皇后,地位却比平常皇后高出一大截去,这事人人皆晓,“千秋”的规模,只怕还要越过“万寿”才得宜。况且这又是翟寰在越国过的第一个生辰,更要隆重待之,方显凤威持重,这一天,大厉还专派了使臣代表圣皇来为翟寰贺寿,要如何把这场寿礼举办得盛大、体面、庄重,教人挑不出错儿来,着实费了绣珠好大的功夫。

      绣珠主持,本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她毕竟只是个妃位,上面还有贵妃,还有同级的妃嫔,轮到她只是因为翟寰器重——归根究底还是寿星自个儿对这事不甚上心的缘故。她把这差事担下来,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辛苦,毕竟后宫一个愿意帮她的人都没有,反而都是些想看热闹说风凉的人,绣珠把这些苦楚咽了下去,已经为此熬了不知多少几个晚上,临到当天,嘴角生了好几个燎泡。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梳妆打扮,昨夜也只是微微眯了一小会,看向镜子里容貌黯淡的自己,绣珠皱眉:“丑死了。”仰着下巴看那两个燎泡,手指不服气地抚上去,疼得嘶了一声。

      慈云为她掌镜,宽慰道:“娘娘天生丽质,只是一时气色疲惫,一会稍稍上妆盖一下,提些气色就好了,无妨美貌,娘娘宽心。”

      别无他法,绣珠只有叹气:“口脂选个比昨儿定的更艳一些的颜色吧,不然我怕压不住。”

      “是了,艳一些,也和娘娘的礼服相称。“慈云道,微斜着黛笔,为绣珠的一双淡眉补上颜色。绣珠闭着眼睛养神,不说话了,心里向菩萨请求保佑这是顺利的一天。

      大厉派来的使臣谁都没想到,是大厉光王,手握实权,说是圣皇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他能亲自来,可以说是明面上给足了翟寰面子;然而,另一重意义上,他只是翟寰一个不甚亲近的叔父,圣皇让他来,明显不只是贺寿那么简单。光王人马早两日到了越国京城的别院住下,翟寰携皇帝第一时间拜见,接下来的两天,翟寰与光王私下又开了好几场秘密小会,无怪乎翟寰一点生辰庆典的氛围都没感受到。

      果不其然,黑火油的情况,果然没有逃过圣皇的眼线。从光王那里了解到更多,翟寰更觉得心惊,原来圣皇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前者的布局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远得多,或许攻打越国,乃至许嫁公主,都与黑火油的考量脱不开干系。

      她从前一直以为,她被嫁到越国,还是一场意外……看来,是她天真了。

      光王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出了翟寰心中所想,笑道:“你莫多想,你父皇他,器重着你呢,只是他圣裁深远,有些决定,我们寻常人一时间参不透,一时惊慌也是有的。”
      翟寰暗自咬牙,脸上挤出一个笑:“翟寰明白。”

      光王有着与圣皇肖似的轮廓,气质更儒雅一些,与同样继承了圣皇相貌,还要更柔和一些。光王看着眼前的侄女,不免有些感叹:“本王此番过来,受你父皇之命,有正事,也有私事,不管怎么说,是为你庆生来的。你出嫁那天我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现在看,果真是个大姑娘了。”

      翟寰应道:“是啊,转眼的功夫,我都二十六了。”

      光王含笑道:“但在我们长辈眼中,还是小孩子。”翟寰闻言笑笑,冰雪一样的目光自然地转到别处。

      光王突然有了拉家常的兴致,想起什么,继续说:“对了,我此番过来,你还没有问过你母后的近况。”

      翟寰开玩笑似的:“叔父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光王似笑非笑:“倒也不是提醒。只是怕你挂念,你母后如今一切安好,我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要我问问你与越国皇帝之间相处的可好。”

      翟寰问:“叔父准备回去怎么回话?”

      光王道:“昨天看你带着他来见礼,我自然是看出你们感情甚笃。”

      翟寰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光王含笑端起一旁的茶杯饮了一口,挥手让下人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盒呈上来。

      “本来打算你生辰当天再给你,不过现在给也是一样。”光王道,“你父皇还有叔父的贺礼。”

      翟寰谢过,命人收起来,在一旁侍候的紫苏毕恭毕敬地从光王随从的手中接过放着礼物的托盘,正要原路退回,光王又发话:“寰儿不看看里面是什么?”

      每年圣皇的礼物若没什么意外,都是翟寰名字里的一只紫钗,一只金环,难道是今年有何不同?那就是想叫她看的意思,翟寰装乖称好,紫苏瞧着眼色,适时将礼盒呈上去。

      礼盒里有一对紫钗,一对金环,翟寰垂眼,还在里面看到了一颗华丽的长命锁,一个雕饰繁复的精美玉牌。

      “今年的贺礼倒是出乎翟寰意料之外了。”翟寰轻声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光王慈爱的笑容一以贯之:“毕竟是你出嫁之后的第一个生辰。除了你父皇母后的心意,那麒麟是叔父略表寸心。”

      并没有什么麒麟,那玉牌……她倒是知道来历,只是不明白对方的意图。翟寰抬眼看去,正与光王的目光对上,两方都凌厉非常,各怀心思。许久,翟寰绽出一个笑来。

      她这个叔父呀,原来也是另有图谋。

      那枚玉牌是她从前带兵的信物,她的那块,在她卸甲后交还给了圣皇,除那块之外,就只有从前军中的亲信手上还有保留。这块是光王拿出来的,来源肯定是其后,就是不知是谁给他的,现在把这块玉牌给自己,必不像表面上的寿礼那样简单。

      人多眼杂,翟寰也明智地没有多言,又道了一声谢,叫紫苏把东西收起来。紫苏的合上锦盒盖子的手略有些慌乱,她是看见了的,里面并没有什么麒麟。

      收了光王的贺礼,二人再寒暄几句,翟寰就告辞了。总归第二天行祭礼时,两人还要到场的。

      这天晚上,翟寰做了许多还在大厉时金戈铁马的混乱的梦,也是天还未亮时,就起身了,她是今日的主角,却偏偏提不起兴致。紫苏为她梳妆,念叨着今天的安排,上午是祭礼,下午是宴会。

      “殿下,醒醒。”紫苏无奈地推了推翟寰,有些好笑,“您睁不开眼睛,当心我给你眉毛画个八字。”

      翟寰平静地睁开眼睛,目光一片清明,轻笑:“你哪里看到我睡着了?不过在养神。”然而话刚说完,打了个哈欠。

      紫苏轻轻笑,画完眉毛,绕到后方梳着翟寰又长又黑的头发,温声道:“殿下只用参与上午的祭礼即可,下午后宫的宴会,您只用出个面,元妃娘娘会帮着主持的。”

      翟寰轻点了下头,道:“真是麻烦她了。”

      紫苏回:“我看元妃娘娘乐在其中。”

      翟寰闻言从镜子里看了紫苏一眼,紫苏垂着眼睛,表情很是专注。

      “上午的祭礼需要和越国皇上一起主持,我已经派人去请那位了。”

      “嗯,”翟寰闭上眼,随口问:“他昨晚宿在哪里了?”

      紫苏道:“本来是定了石贵人,但那位说今天是殿下千秋,于礼不合,昨天独自在正心居歇下了。”

      “知道了,”翟寰道,“他最近倒像转了性。若他今天表现得好,风头过去,翻牌子的事还是交给他自己看着办,我懒得管那些事,他也不用常常到太极殿来了。”

      “是。”紫苏应了,提起皇帝,掩饰不住也不愿掩饰心底的不屑,小声道:“我看他也乐在其中。”

      紫苏说完就把嘴巴闭紧,觑着翟寰的反应,最近一段时间翟寰对越国皇帝的态度转暖,她察觉到了,叫她很不安,趁此机会正好试试翟寰的心意。翟寰眼珠都未转一下,便像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似的,没接她的话茬。

      “殿下不说话了,是觉得紫苏这话不合适吗?”但自从上次被翟寰敲打一番之后,紫苏对自己也不像往常那样自信了,这样的话放在之前,她决计不会说出来的,实在有点装傻的嫌疑,但说出来也是为了保证二人之间不留疙瘩,或者,她还想确认些什么。

      翟寰有些无奈,不得不开口道:“这话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说说。”

      “紫苏自然知道的。”仿佛受了纵容,紫苏想自己或许该偷着笑?但不知为何,她难有那样的心思,她的心里似乎住进了一个大胃口的妖怪,叫嚣着渴望着更多。这种主仆之间长期的默契和包容,不知何时对她来说,变得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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