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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讨药 ...

  •   一个时辰前,芙蕖宫中,翟寰刚睡下不久。

      绣珠听菡萏说,翟寰睡时身边只容一人伺候,便教宫里的太监宫女都退下去。

      菡萏欲言又止,锦珠笑意盈然,冲她道:“菡萏姑娘,教殿下身边只多我一人,也不行吗?我保准小心翼翼,绝不吵着殿下,我知道你最好说话了,是不是?”

      菡萏为难,但见平日里的元妃娘娘一点妃嫔的架子也不拿,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她一直对她有好感,便有些心软了。转头看翟寰睡得正香,估计也没什么打紧。

      “好吧,本来就是娘娘的宫里,哪有您回避的道理。只是咱俩都小心伺候着些,我平常见紫苏姐姐管这规矩极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禁忌。”

      “有什么禁忌啊?殿下会被吵醒吗?吵醒了又会如何?”

      “这我哪能清楚呢,紫苏姐姐管的好,我们从来没遇到过,估摸殿下会从小狮子变成小老虎?”菡萏和绣珠对视一眼,都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幸好今次是我当差呢,能和元妃娘娘两个人守着殿下,也可以说话逗逗趣。”

      绣珠含笑道:“没错,也就是你好说话些,紫苏姑娘才是铁板一块——”加上一句,“不过想来她自有她的道理。我该羡慕殿下有她那样的忠仆,还有你这样的良将。”

      菡萏听了绣珠把自己和紫苏比,反而对自己更有赞赏之意,十分自得,心情大好,因此更亲近元妃娘娘一点。她们见翟寰已睡熟,离得稍远一些,咬起耳朵,绣珠听菡萏说了些翟寰在大厉的旧事,笑得眼弯眉弯,嘴边两个酒靥深深。

      说了一会,却听见内殿轻掩的门扉敲了三下。

      绣珠听见,直起身来:“是我宫里的贺兰嬷嬷唤我呢,菡萏姑娘,麻烦你自个儿守着殿下一小会儿,容我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菡萏留在原地,笑得十分亲热:“知道了,元妃娘娘,奴婢在这里等您,早些回来啊,我这儿还有一箩筐的话呢。”

      绣珠含着笑朝门外走去,彼时还不知前方有何风波在等着她。

      “嬷嬷是有什么事情?”绣珠问。

      贺兰嬷嬷有些为难的表情,绣珠才发觉离得不远有个眼生的宫女在候着,身上的宫女服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很快她便知道了。贺兰嬷嬷叹口气,说:“皇上在陈妃宫里消夏,派人来请娘娘。”

      绣珠脸上的笑意褪了个干净:“他俩在一处,扯上我做什么?我不要去。”

      贺兰嬷嬷道:“奴婢也以为,娘娘去不合规矩,失了身份。还好皇上说了,您若不愿去,他便一会来看您,我这就叫人去回禀。”

      说着就要招来那个苏慕院的宫女传话。

      “慢着,”绣珠开口止住了贺兰嬷嬷的动作,她下意识向寝殿那边看了一眼,垂头看到自己逶迤的银绿相间的裙子,“算了,我走一趟吧。嬷嬷,去陪我去换件衣服。”

      元妃换了一身藕色衣服,只带了几个人就匆匆往苏慕院去,她盼望着早去早回,又怕翟寰醒了旁边的人服侍的不妥当,所以坚持要贺兰嬷嬷留在宫中。

      贺兰嬷嬷不敢违拗,临走前好歹把柳穗推去替了个呆头呆脑的随从宫女下来,嘱咐道:“你心思伶俐些,千万护着娘娘。”

      柳穗激动地连连点头。

      苏慕院在毓秀宫中,与芙蕖宫一西一东,一路上还是要费些脚程。虽说是皇上召见,来传信的却是陈妃宫里的人,二人皆是妃位,陈妃此举免不了让人多心,路上,柳穗打起十二分精神,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若非是皇上加了一句要来芙蕖宫,元妃根本不想给陈妃这个面子,绣珠端着一张清冷的俏脸,到了毓秀宫,兜兜转转才到了苏慕院门口。

      苏慕院门脸十分不起眼,且地处毓秀宫中心,与大大小小的贵人常在的院子挤在一处,人来人往的难得清净,本非妃位该居住的宫室,尤其比起绣珠富丽宽敞的芙蕖宫,的确是委屈了陈妃。已至初夏,曾经的宫中一景,遍植的柳树上团团的雪絮早已凋零,好在柳树婀娜,在闷热的天气中显得清幽,门口和道旁种了蓝紫色的绣球也显出几分巧思。

      进了门,里面的地方也不大,好在布局精致,毫无局促之感,反而有点温馨,各处都以花草装饰,恰如其分。院子中间搭了个葡萄架,想是为秋天做准备,弯曲的葡萄藤与葡萄叶爬上架子的四根木柱,浑然一体,有几分宫中难见的野趣,下面摆了一张凉床,可以供人纳凉。

      柳穗也是第一次来苏慕院,跟在后面四处打量了下,心下便了然这宫里的布置是谁的手笔,她对小桃这一方面的才能的确心服口服。

      宫人出来迎接,引锦珠一行人进了内殿,内殿中,皇上与陈妃一起坐在牙床上,柳穗只看到两位主子的袍角叠在一块,赶紧低下头去,规规矩矩不敢再看。

      绣珠却避无可避,她刚开始也有些尴尬,生怕撞见他两人如何刺眼睛,硬着头皮看过去,原是她想多了。牙床上,二人衣衫齐整,皇帝坐得还算端正,拿着一本书在翻,不过陈妃脱了鞋着罗袜侧坐在一旁,靠着矮几为皇帝剥着莲子。

      她穿了一条细棉布的蓝灰的裙子,裙角绣着淡黄的雏菊,头发松松挽了,没用步摇簪子,只有一条与裙摆呼应的淡黄色头巾,装扮得朴素清新,令人眼目一新。她的长相介于娇媚和清秀之间,看起来像个雅致可人的民间女子。

      她是个很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女子,虽然从宫女晋为妃,着实是阴差阳错,但到今天能坐稳这个位置、留住皇帝的怜爱,自然是有些手段在里面。

      “皇上。陈妃姐姐。”绣珠对二人分别打了招呼,见了礼,便静默地站在内殿正中,在这花香盈然的宫中,一如枝头寒梅。

      没等皇帝出声,陈妃作为主人先开了口,亲亲热热:“元妃妹妹可算来了,我刚刚还跟皇上说,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往你那边去了呢。外面日头大,没被晒着吧?”

      绣珠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一路走来一滴汗也没渗,肤色依旧雪白,引人艳羡,声音清清冷冷的:“谢姐姐挂怀,一路上还好。”

      十分客气,却也冷漠。陈妃面上笑意不改,招呼着宫人上茶点,她没从牙床上起身,而是往皇帝那边挪了挪,挤出一点空位,招呼绣珠:“元妃妹妹,你看我这宫里朴素得很,也没什么规矩,却也就是这点闲趣,你也来这边坐啊。”

      皇帝在一旁仍没说话,含笑看着双姝,一个温柔小意,一个冷艳脱俗,两个都极得他的喜爱,他心里也暗暗盼望元妃能应下来坐到他身边。

      虽然他知道锦家贵女,是绝不肯在众人面前与他亲昵的——

      他想到了一层,却不知事实何止于此。绣珠对他,要藏起厌恶便费了好大力气,这下闻言仍忍不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立即拒绝了:“谢陈妃姐姐好意,我刚在路上走,身上发了汗,坐在下面便好了。”

      陈妃笑笑,也不强求,她自然早就知道这结果,早已让宫人备好了椅子,当下便搬过来请绣珠坐下,椅子和宫中的陈设风格一脉相承,是灰扑扑的原木做成的,透着一股古朴。绣珠的贴身宫女慈云是从府里带出来的,还有着小姐未出阁前的稚气,下意识上前一步掏出绢子就要将椅子面上擦一擦,绣珠来不及制止,脸色都变了。

      柳穗眼疾手快,当下从背后踢了慈云一脚,慈云摔在地上,伏在绣珠脚边。

      慈云这才反应过来了,惊出一身冷汗。改为将帕子在绣珠绣鞋上擦了擦,迅速站起来扶着绣珠上坐。

      柳穗因此得了绣珠的一瞥,同时,也受了上方皇上与陈妃扫视的眼光。

      即使元妃身边的人即时补救,二人却也看得分明。

      皇帝心中有杆秤在,绣珠虽美,出身也高贵,但骨子里太傲,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没被她放在眼里;反观陈练出身低些,但为人随和,便是练儿的可爱之处了。他这样想着,安慰地拍了拍陈妃的小手,陈妃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其实心里得意。

      “不知皇上叫臣妾来有什么事。”绣珠依旧问了,她还急着赶回去。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吗。”皇帝对她的态度难得有些硬邦邦,“还不是朕这几日没往你那边去,怕你以为受了冷落。你该谢谢练儿,朕本意今晚要陪她的。”

      绣珠想冷笑,低头默默不言,生着闷气。

      皇帝以为她的低头不语是愧疚服软,当下心已软了一半,还要说什么,陈练先打了圆场:“皇上净嘴硬,臣妾哪有那么大方,不过是刚才敬事房的公公端牌子来,臣妾看皇上的眼睛老忍不住往芙蕖宫那边看罢了,才想着今日做个菩萨。臣妾恨不得日日霸着皇上呢。”

      她这撒娇的话很得皇帝的欢心,引得皇帝伸手爱怜地刮一刮她秀气的鼻尖,陈练给了他面子,又说了他想说的话,皇帝心情好了一些,余光忍不住又去看下面的绣珠,盼望她能有些感动羞涩的反应。

      绣珠却如木雕石塑一般,把目光移开了,只盯着地面出了神。

      “若皇上晚上要来,容臣妾先回去收拾停当,臣妾想先回去了。”

      陈练掩口而笑:“妹妹怎么急着走?还没入夜呢,也不是第一次服侍,哪有那么多要准备的。况且你来了就走,连一口茶水也没喝,不等于我大老远将你支使了一通?芙蕖宫到这里也恁远的,传出去了,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

      绣珠一点也不想呆下去了,闷闷道:“臣妾走了一路过来,方才不觉得热,现下觉得有些胸闷,大概是惹了暑气,想回去休息。”

      来了!陈练心中暗喜,她马上要做的一场戏,终于有了楔子。

      “妹妹中暑了?不若吃些我这里的莲子去去火如何?我刚给皇上剥的,很新鲜呢。”她说着把手边一盘莲子端起来要送出去,偏头冲皇帝娇俏一笑:“皇上不会介意吧?”
      皇帝见绣珠死气沉沉的,心中又有了气,但也不能完全恼了美人,看她脸色却是比平常更苍白一些,不能说是一点都不关心的,没有直接表示,呛了一句:“她宫里的莲子还不够她吃的?”

      绣珠淡淡道:“那便请皇上准我先行回宫吧。”

      陈练目光精亮,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笑道:“妹妹可别赌气了。你宫里的莲子好,是我忘了,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我这里的可是我亲手剥的,别有一番心意在里面呢。不若尝尝再走,免得身上难受得更狠了。”

      绣珠仍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陈练却巴不得这样。

      周围各宫的奴才奴婢们都看着,皇帝替柔顺的陈练抱起不平了,话对陈练说的,怒气却是朝另一边发:“你作甚要伺候她?朕的练儿与她一样,是平级的妃子!她吃你剥的东西,理应跟你说声谢谢,还摆上谱了?这些莲子你一下午都没舍得吃一颗,她不吃,你吃!”

      陈练又温顺又羞涩地低下头,脸上浮起红晕:“皇上,你这要练儿怎么吃嘛……”

      皇上还不明白,陈练施施然从牙床上下到地上,行了一个礼,笑意盈盈,娇美的脸上仿佛笼着一层圣光:“恭喜皇上,臣妾有孕了。”

      皇帝大喜,一把将陈练搂入怀中,旁若无人地说着温存话儿。

      绣珠好似一切都听不到,心里只想着,她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对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女人之间最是敏感,皇帝觉得一切正常,绣珠却能感觉到陈练对自己的敌意。

      她是想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托出这个好消息吗?

      她想看到什么?自己嫉妒失落扭曲的脸?

      绣珠觉得莫名其妙,她对皇帝的一切都不在意,难道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她很快就要知道了。陈练被皇帝抱在怀里,在前者的肩头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回禀皇上,已经请太医来看过了,刚刚满两个月,正是不稳当的时候。太医说练儿身体底子弱些,莲子寒凉,纵是嘴馋,也不敢再吃了。”陈练甜笑,“不过说来也奇怪,前段时间练儿特别爱吃莲子,这便有了,想到莲子寓意连连得子,有意也想让元妃妹妹连下去这个福气呢。”

      绣珠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反而是皇帝被感动了,柔声对陈练说:“你呀,顾好你自己和我们的皇儿就好了,还总为别人着想,朕可不许你以后再如此。这是朕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儿,你要好好养着,宫里差点什么,尽管叫贵妃去安排,朕要你把他舒舒服服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绣珠在心里嗤笑,这体己话说了仿若没说,皇帝能给个面子,实在的东西却给不了什么,叫贵妃去安排,若有赏赐,哪样不是从殿下手指缝里落出来的?说得好像自己许了天大的好处一样,真是可笑。

      陈练只是温柔应下,一手下意识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她眼中的依赖和景仰好像一副药酒,让皇帝身心舒泰,仿佛全身泡在热水中。

      他便还是问了:“爱妃有功,要朕赏你什么?尽管说罢。”

      陈练撒娇道:“皇上既然说了,臣妾贪心,想要求两件事。”

      皇帝笑容微有些僵,但想到陈练一惯懂事,便道:“你说。”

      陈练俏皮地眨眨眼:“第一件,臣妾想向皇上讨个名字。皇上忘了,臣妾可还没有封号呢。”

      皇帝微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洒然一笑:“这个简单,赏!明日我便叫内务府拟好了拿来供你挑!”

      “臣妾要皇上亲自拟一个,您可别想偷懒,把这事儿交给底下奴才们去做。”陈练最知如何哄皇帝高兴,这样一说,皇帝更得意,他平日最爱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自诩玩雅,哈哈笑着满口答应。

      “爱妃且说第二件。”

      “这第二件——”陈练神情有些忐忑,皇帝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却见陈练灿然一笑,“臣妾想求一副药,却不是请皇上赐我,而是请皇上准许,因为,因为臣妾已经自作主张了。”

      在下面坐着,甚至有些百无聊赖的绣珠,这时似有所察地抬起头来。

      ******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说清楚了,我才能想怎么救你家主子。”翟寰出了芙蕖宫,在去毓秀宫的路上,叫人唤来了偷溜出来报信的慈云,叫她把事情的原委再说一遍。

      慈云六神无主,极力稳着声音:“陈妃,陈妃娘娘说完就叫人端了一碗熬好的药汤出来,求皇上准她喝那碗药。陈妃娘娘说是那是她从我们家小主那里得来的。”

      “可,可奴婢常在娘娘身边伺候,从不知娘娘何时给过陈妃娘娘药方啊,我们娘娘性格贞静,私底下不常与各宫娘娘走动,奴婢都清楚的,”慈云说,“陈妃娘娘便解释说,那是她从别处听说,我们家小主每次侍寝后都喝这药,便想方法偷了那药方出来,自己熬了一副。她特意提到我们小主外祖家是有名的妇科圣手,便咬定那药一定是上好的温补安胎药……”

      慈云说不下去,小声抽泣,“奴婢不知那药里究竟有什么,也从未见我们小主喝过,但陈妃说的那般笃定,我们小主又不会自辩,陈妃求了皇上,皇上便准了。”

      “结果她喝了半碗那药,立刻就发作了起来,吵着说肚子痛,请了太医来看,才知我们小主那药原不是什么安胎药,而是,而是避子汤!普通妇人长久喝了伤身,怀胎的孕妇更是碰不得,如今还不知那腹中胎儿能否保住……”

      “请皇后娘娘务必救救我家小姐!那药也不是小姐逼她喝的,药方也不是小姐给的,如何就赖在她头上?皇上怒极了,还打了小姐一巴掌,我们家小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转眼就有人通报了悯贵妃娘娘,谁说不是有人故意安排?悯贵妃一直不喜我们小姐,还不知要如何挫磨她呢……”

      翟寰听了皱起眉头,不过她倒没觉得这是件过不去的事,她翟寰想保的人,便是十个陈妃十个悯贵妃做局也动不了。或许一般意义上而言,这事事关皇嗣,但在如今这宫中,除非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才算得上龙子凤孙,其余的便再是聪明灵巧,也只能是徒添喜庆的年画娃娃。话说得粗一点,连老子都没法掌权,儿子就能行吗?

      当初安王能被扶上皇位,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考虑到他子息稀薄,年纪稍长的儿子公主都被送去了大厉养着,不仅是为了让他投鼠忌器,也是为了教翟寰的位置坐得更清净稳固些。

      因此从根本上,陈妃肚子里的那个就没什么特别金贵的,也就是皇帝看重,不过陈妃这次敢拿亲生孩子冒险,翟寰也要佩服她一个女子的胆识,只可惜,斗错了宫里。

      药是她自己要喝的,若要诬锦绣珠毒害皇嗣,名不正言不顺,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真正的目的在于揭发元妃偷偷避子,这事不牵扯前朝,对后宫的纪律而言却很严重,悯贵妃就有了理由严肃处理,更重要的是,元妃此举必会刺激到皇帝,皇帝素爱面子,这事被揭发,他一定震怒,锦绣珠的恩宠从此也可断绝了。

      她想的很清楚缜密,可惜翟寰还是那句话,她斗错了宫里。她第一没想到,翟寰会插手这件事;第二没想到,恩宠断绝,何尝又不是绣珠想要的呢?

      “行了,本宫知道了,慈云,你也别哭了。”翟寰开口道,“好不容易溜出来,就别再跟我一起去,你回宫洗把脸,好好等你家小姐回来。”

      慈云哭哭啼啼地走了,翟寰思索着望向苏慕院的方向,她现在唯一烦恼的是,她一会该做到什么程度呢?

      苏慕院中,悯贵妃已到了,满脸忧愁,先安抚了皇上一番,继而对着还站在那的绣珠不冷不热地责备了句:“元妃糊涂了。”

      绣珠此时有借口连悯贵妃也不搭理,也不知心情是轻松还是怎么的,低头看着自己鞋上的两朵芙蕖,她没有很爱这话,此时却的确想吃点莲子。她也想起她上回剥莲子时,剥的她指甲都痛了,但想到是给那个人吃,恨不得再剥得快点。那次那个人说了温柔的话来安慰她,她手上沾了莲子的汁液,她还随口赞了句好香……

      如今,手上的莲子香已不可闻,她仍想起那两句诗,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她只恨今日为何要扯上莲子。

      皇帝气已撒过了,在一旁生着闷气,偶尔忍不住转头看几眼元妃,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悔恨和羞辱,她却自始至终如一潭死水一般。左脸颊上一个明显的红印,他打她那下她也没有哭。

      他好像从未见她哭过。

      悯贵妃忙忙碌碌,带了许多珍贵的食补药材来,着人去炖煮,又耐心问了太医,回答孩子还在。

      悯贵妃亦不失望,她早已明白现在的皇嗣意味着什么,比起年轻时对其他女人的孩子的态度,早已宽容了许多。她的亲生孩子如今都在大厉,想到宫中添几个孩子也是好的。

      她嘱咐宫女都留在外面,自己往深处去看看陈妃。

      空气中似有似无的一点血腥味,悯贵妃进去正看到陈练喝完一碗药,往嘴里含了一颗梅子。

      “贵妃娘娘,您来了。”

      “是,来看看你,身上感觉怎么样?”悯贵妃在她床边坐下来。

      陈练脸色苍白,但精神不错,道:“血已经止住了,太医说未来几个月都要卧床,等胎气稳固了才能起身。我想想可要闷死了,娘娘记得常来看我。”

      悯贵妃失笑:“我自然有空便来看你。我之前还担心你心情受了影响,看来是多虑了。”

      “哪能一点影响都不受呢,我自然是……心有余悸。”她说着手抚上小腹,“我喝那半碗药,要再喝十碗补回来呢。”

      看她一番苦难后妆粉尽褪,年轻的面容倒透出几分稚嫩,悯贵妃不由得动了怜惜之情,握住她的手,半响叹了一句:“这是何苦呢。你何必,何必用你自己搏这一下?万一要真出个好歹,你不是……”

      她顿了顿,低声道:“我刚从外间进来,皇上连罚跪都不教她,分明还有怜惜。便是我做主,降她两个位分,她家里朝中有人,又能过得有多不好、跟现在能有本质上多大的差别呢?你自损八百,我怕搞不好伤不到她个皮毛。不值得。”

      陈练反手握住悯贵妃的手,苦笑了下:“可娘娘要知道,我这样的人,本来拼尽所有,就是比不上那种人一根毫毛的,哪怕用我的命去拼,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我不后悔,只愧对娘娘爱惜。”

      “你不要自轻自贱,大家,包括我,都不过是妾罢了,哪有她那种人你那种人之分,”悯贵妃拍拍她的手,看得很明白,“你若是恨她凡事都越了你去,其实——我做姐姐的劝你一句,如今这宫中,其实区别不大,你看皇上,其实……”

      她言尽于此,到头来还是不敢妄议自己的丈夫,但她们二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早已不是皇上的后宫了。

      陈练笑笑:“娘娘,你不懂我,我看不远,只把眼前这些事看得极重。”

      她说完便把身体向后倒去,歪在一堆软枕上,她平日衣着有意素净,因为皇上喜欢,因为不便张扬,私底下用的却都是掺了黄金线的锦缎做的被面枕面,她爱把妃嫔的身份带给她的财富藏在这些地方,每夜踏实地坐着美梦。

      “娘娘该出去了,我身上懒,要睡一小会。若皇上问起,您记得说,我身上还疼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慕院好像主题火锅店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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