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来了》廿七夏

8、官妓买卖案（八）

　　被周芸被渴望的眼神看着，再看看旁边不服气的衙役，楚叶蓁只能给他们点儿提示。

　　“韦如山是朝廷命官对吧。”

　　“是啊，官儿虽然不大，就六品，但是正经的地方官。”

　　“买了一个官妓，就算手续有问题，对是死罪吗？”

　　“那倒不至于，顶多知法犯法，革职查办。”就算不通庶务，周小侯爷还是有点儿常识的。“对哦，就算罪名坐实，也不过是丢了官职，不至于要自行了断啊。还是楚少主明智。”

　　“这只是其一。”楚叶蓁再指指地上的那滩血迹，“自己碰死的人，血会留在这么远的地方吗？”

　　“这个么……”周芸皱眉，这个他是真不懂啊。

　　“这位公子说得没错。”从牢房外，传了了一个声音，不过听起来，并不像是在承认楚叶蓁说的是正确的。

　　果然，接下来一句就直接上来挑刺了。
　　“只不过，这位韦大人心不够狠，碰了第一下，没碰死。所以他只能再走远一些，到这个位置，再碰了一次。第二次，才把自己给碰死了。”

　　既然来者不善，楚叶蓁也不客气。给周芸使了个眼色，让他出面去问话。

　　“阁下是……”
　　“我乃京都府衙主簿李建，兼任仵作。”

　　“原来是主簿大人。”周芸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大人”，可把李主簿给抬举坏了，两个小胡子都要翘飞起来。

　　“不敢不敢。”李建嘴里说着不敢，却腰也不弯一下，胸脯挺得好像怀胎六个月的妇人。“圣上将此案交由侯爷办理，有什么需要的，李某一定配合。”

　　“那真是麻烦李大人了。请带我们先去看一下韦如山的尸首如何？”周芸嘴上还是客客气气，说出的话却把李主簿气着了。

　　“侯爷这是不相信我的验尸结果？！”

　　“主簿说的是什么话！”周芸还笑呵呵，“我当然是相信主簿的，也不想看什么尸体，多晦气不是？！”
　　李主簿的脸色明显有点好转。

　　周芸当然没有放过这一点，立马话锋一转：“不过这是皇上头一次给我办案的差事，你想啊，这韦如山是碰死的，自杀！这案子能有什么查头，我总要给皇上说清楚才行。我得看一下尸体什么样儿，这样给皇上交代的时候，才说得清楚嘛。说不定皇上见我说得在理，还能问问是谁给验的尸，那不就是主簿你露脸的机会了。”

　　李主簿被周芸三两句话一哄，觉得甚有道理。开开心心带着周芸几个往仵作房去了。

　　路上，楚叶蓁戳戳周芸的腰：“不错啊，小侯爷这嘴儿是抹过蜜吧，也不管什么人，都能说他爱听的啊！”
　　“别别别——”周芸赶紧揉着腰躲开。

　　“哟，没看出来啊，小侯爷这么怕痒啊！”楚叶蓁觉得这个有意思，“我们那儿有句俗话，怕痒的汉子怕老婆。看来，以后小侯爷是要被夫人攥在手心里啊！”

　　周芸躲开楚叶蓁还想往他腰上戳的手，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乐意！”

　　居然不反对啊！楚叶蓁忍俊不禁。这小侯爷油滑起来油滑，纯情起来，也真是纯情。

　　“你刚刚怎么知道我想看尸体？”

　　“我能不知道吗，李主簿说话的时候，你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明显是觉得他胡说八道。我想看不出来都不行啊！”周芸叹气，也就是那李主簿抬头挺胸，一双眼睛看天上，才没发现楚叶蓁的白眼。
　　如果楚叶蓁翻一次白眼就射出一把眼刀的话，李主簿的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你就没发现点什么？”楚叶蓁不相信周芸就真如传闻那么草包。

　　“等看完尸体再说吧。”周小侯爷抿抿嘴，并不打算多说。

　　哟，还跟他卖起了关子！

　　韦如山的尸体被一条白布盖着，白布一掀开，尸体赤条条的。

　　“怎么没穿衣服！”周芸赶紧拉着楚叶蓁后退两步，让人把衣服盖上。

　　楚叶蓁一把拍开周芸拉他的手，嫌弃道：“不穿衣服才能看得出伤口啊！”

　　周芸还想说点什么，被楚叶蓁一瞪，又咽了回去，只能凑上去和楚叶蓁一起看尸体。

　　韦如山的尸首很干净，身上完全没有伤口，应该确实是头部撞击致死的。

　　“确实是有两道撞击伤。”楚叶蓁仔细端详着韦如山的脑袋，指着伤口给周芸看：“一道是在额头中央，一道是在脑袋的右边。不过，额头中央的这一道伤口明显更深一些，应该就是致死的原因。”

　　“我说了的，死者是撞了两次才死的。”李主簿得意洋洋。
　　他听说这案子交给周芸的时候，就想到了，周芸那个小侯爷懂什么，还不都得依仗他！

　　“死者受到了两次撞击伤死的，这一点没错。不过，他不是自己撞的。”楚叶蓁仔细端详了死者的伤口，做了这样的推断。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李主簿一手指着楚叶蓁，尖叫道：“我的验尸结果不会错！牢房的锁好好的，根本没有被破坏，他要是不是自己碰的，难道还是鬼撞的？！”

　　“李主簿。”楚叶蓁脸上还带着笑，但绝对不是什么友善的笑。“你即使主簿又是仵作，所以你在不知不觉中就妄自推断，先入为主了。”

　　“你说什么？！”

　　“你说牢房的锁好好的，没有被破坏，所以人只可能是自己碰死的。”楚叶蓁还没开口，周芸已经替他开口了。“这不是一个仵作说的话。一个仵作，推断死因，只能从尸体上看。尸体上有两道撞击伤，那你的推断也只能说他是撞击致死的。从尸体上，你看不出是自己碰的，不是吗？”

　　“这……这有什么！”李主簿不服气，“是，从尸体上，我只能推断他是撞击致死，但从现场看呢，那样的现场，摆明了就是畏罪自杀！”

　　“李主簿是来迟一步。”

　　“什么意思？”李主簿现在看不得楚叶蓁对他笑，楚叶蓁一笑，就没什么好事！

　　“咳咳，刚刚我和楚少主在看现场的时候就奇怪，韦如山罪不至死，畏罪自杀说不过去。而且，现场应该还有第三个人。”
　　周芸说了一句让楚叶蓁都赶到意外的话。

　　“小侯爷是如何看出来的？”楚叶蓁倒是要看看，周芸都发现了什么。

　　“楚少主不用小瞧我。别的我看不出来，不过，有一点我是看出来的。”

　　“说说看。”

　　“血迹。”周芸刚刚就在想，他看到现场的血迹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看了尸体，就很明显了。
　　“墙上只有一处地方有撞过的血迹堆积。”

　　“这有什么奇怪的，第二回他还是撞在原来的地方就是了。”李主簿还是咬死，韦如山是自己撞死了。

　　“这么巧？”楚叶蓁其实也怀疑过这一点，“李主簿啊，一个撞墙自杀的人，还在考虑自己两次必须要撞到同一个位置上，这不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是见识少，有些人天身就奇奇怪怪的，他们呐，做什么事儿都讲究，书本一定要八本放一摞，少了就不痛快，非要拿别的空册子补上。这撞墙要要撞在一处，大约也是有这样的毛病吧。”李主簿表示，他做主簿这些年什么怪人都见过，不像某些个贵公子，少见多怪。

　　“但是，李主簿有没有想过，他的致命伤是额头这一道伤口。要造成这样的伤，如果他是自己撞上去的，他就必须低着头，含着胸撞过去。他都看不见原来的血迹在哪儿，他怎么能撞在一样的地方？！不如李主簿自己撞一下试试？！”楚叶蓁本来懒得多言，不过这个李主簿实在眼高于顶，让人看着都不痛快。

　　“我——”李主簿哑口无言，实在是不愿意在楚叶蓁面前丢这个脸。
　　可哪怕不亲自试验一下，光靠想象也知道，楚叶蓁说得不错。

　　见李主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楚叶蓁很高兴，语气轻快地下了结论：“既然不会是自杀，那韦如山就是被人杀的了。小侯爷，我觉得你可以让护城军衙门介入此事了，毕竟，不排除京都府衙本身就有漏洞。再让他们协助，好像有点儿不合适啊！”

　　周芸懂了。
　　怪不得楚叶蓁今天怼京都府衙的人怼得这么不留余地呢。原来一开始，楚叶蓁就想把京都府衙的人给踢出去。

　　“不知道黄大人在不在府中啊！”

　　京都府府尹黄泽正是周丞相的门生，怎么着，也要给周芸面子。
　　于是，这件案子就从京都府衙转到了护城军衙门，同时，京都府衙的人员还要接受护城军衙门的调查。

　　尽管周芸在护城军衙门一贯是不受待见，这一次也收到了护城军衙门上至统领下至衙役的热烈欢迎。

　　什么？你说护城军衙门不愿意办案？！

　　平时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的案件当然是不乐意啊！可这是什么案子啊！是皇上亲自下令查的案子啊！
　　更重要的是，平日里都是京都府衙使唤他们，这一次，是他们调查京都府衙！

　　这不可同日而语的地位让护城军衙门的人膨胀了。
　　他们都敢雄赳赳气昂昂自觉加班加点审讯相关人员，调查一切当日出入过牢房的人了。

　　周芸不可思议地惊叹：这还是护城军衙门吗？

　　“是啊，不过是侯爷你一贯摸鱼早退，不曾发现罢了！”孙统领冷哼一声，笑眯眯地拍了拍周芸的肩膀，乐呵呵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