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来了》廿七夏

6、官妓买卖案（六）

　　周芸就像是在无波无纹其实已经油热灼人的官妓脱籍案中滴入的一滴水，能让涉足其中的人都难耐地翻滚起来。

　　那个要买沐春（说是脱籍，其实脱籍后直接入了对方的户籍，说白了就买）的官员，叫韦如山，在周芸把事情闹出来的当年就被抓了。本来京都府衙当天就要问话的，但是一来这韦如山刚刚升了官，不是京都府衙能审的，要上报给吏部。给吏部那边递了文书，还没回应，这韦如山就死在了牢里。

　　“他们开始动手了。”楚叶蓁很开心，有人行动，这案子就好查了。

　　本来是个没头没尾抓不着影子的官妓买卖案，现在已经变成了谋害朝廷官员的案子了。
　　很好。

　　只是，这案子再怎么翻到明面儿上，始终是在官家的面儿上，楚门作为江湖帮派，还是没办法直接插手。
　　于是，楚叶蓁又想到了小侯爷。

　　诶呀，这些天的风云人物长平侯周芸是不是依旧吃香喝辣风姿卓然呢！

　　楚叶蓁让楚江打包了两盒楚门茶馆最出名的云雾茶，准备登门拜访。

　　说真的，楚叶蓁对周府是真没什么好印象，想到就觉得不痛快，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呢。不过，谁让他有求于人，而周芸从那天闹了事儿之后就猫在家里没出过门，只有登门拜访这一条路了。

　　周家其实挺奇怪的。
　　要说这周府，早先是护国公府，周家祖辈是开国功臣，被封了一品侯爵。但护国公嫡支都没活到承袭爵位，这爵位落到庶子头上，就降了两级。以至于再往后，周家的侯爵品级反倒是不如做官的品级。
　　于是，周家又另开了周慎的镇远将军府、周敏的周丞相府，而剩下的老护国公府如今就成了长平侯府。

　　如今的长平侯府虽然还是侯府，可排面早不如当年。
　　长辈们都已经搬出去自己开府，周芸又还没成亲，偌大的侯府就没有几个人。

　　门房刚刚接了拜帖进去通报，又有一架马车悠悠地停在了府前。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公子，一身飞针绣花的锦袍，非富即贵。

　　“阁下也是来拜会周小侯爷的？”
　　唯一的门房被支去通报了，楚叶蓁也不能让人白等，就过去抱拳一礼，跟他解释一下。

　　“原来是这样，不妨事的，我稍等片刻。”那公子很客气，也还了礼。
　　他身后跟着一位银面遮面的护卫，看起来武功不错，没有说话，做了个手势就打发了马车去别处等候。

　　兴许是周家太大了，门房一时间还没回来。干等着也尴尬，楚叶蓁就和那位公子攀谈起来。

　　“在下楚叶蓁，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左右一会儿是要一起进门的，过一阵周芸也要介绍，不如先行认识一下。
　　江湖人不拘小节，自我介绍和经旁人引荐，也没什么区别。

　　那位公子听到楚叶蓁自报家门，明显一愣神。楚叶蓁也不介意，他楚家略有薄名，就算听过也是正常。

　　“我……我姓陈，单名一个宣字。”

　　“陈公子是周小侯爷的朋友吗？”楚叶蓁莫名对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俊朗公子很有好感，觉得他比别的贵公子多了一种特别的气息。一种很吸引他的气息。
　　陈宣啊，名字不错。

　　“是。我听说周小侯爷被皇后娘娘训斥，在府中禁足，特地来看看。”陈宣直白地说明了来意。

　　“禁足？！”楚叶蓁可不知道这个事儿！“我就说这些天没见他出门，还以为他是躲着我呢……”
　　原来，周芸并没有嫌麻烦，故意躲起来，是被皇后禁了足。

　　“躲着你？难道楚公子也和那位妓子有关系？”周芸也什么被禁足，陈宣可是一清二楚，看起来，眼前这位楚叶蓁也涉足其中呢。

　　“嗯，我和沐春姑娘有些交情，今日也是来问问周小侯爷情况。沐春姑娘虽然沦落风尘，但在这件事里头，她是受害者。现在可好了，那什么韦大人死了，沐春姑娘还被扣押着，这死无对证地，如何让沐春姑娘自证清白！”楚叶蓁义愤填膺，活脱脱一个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一点儿看不出这都是他一手下的棋。

　　“那位姑娘叫沐春？沐浴春日暖阳。好温暖的名字。”陈宣并不清楚详细的情况，有意再向楚叶蓁问清楚些，门房回来了。

　　楚叶蓁与陈宣一同被请了进去，在前厅落了座，也没丫鬟上个茶，周芸倒先跑过来了。

　　“我怎么记得楚少主前几日刚说要拆了我家来着，今儿又想起来了？”周芸的语气还挺轻快，敢情禁足在家也没让小侯爷唉声叹气。
　　然而，等他看到前厅里另外两个人的时候，整个笑脸都僵在了脸上。

　　谁能告诉他，皇帝陛下为什么会来他府上？

　　“周芸，看来你是真没把皇后的话放在心上啊！亏我还担心皇后娘娘责骂得太过严厉，让受不住呢！”陈宣给了周芸一个眼色，让他乖乖把差点跪下来的动作生生停住了。

　　“多谢……兄台关心。”周芸还懵着，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是要隐瞒身份吗，是不想让楚叶蓁知道他的身份吗，可是……可是他要怎么称呼啊！

　　“陈公子在朝为官吗？听起来很清楚内宫的事啊！”
　　果然暴露了吧！周芸内心哀嚎，这该怎么替皇上圆过去！
　　还有，陈公子是怎么回事儿！

　　“嗯，我是内宫侍卫。”

　　“怪不得了。”楚叶蓁点点头，接受了陈宣的说法。
　　周芸却连微笑都快坚持不住了，内宫侍卫是怎么回事儿！皇帝陛下你要是侍卫了，跟在你身边儿的灼华是怎么回事儿！

　　“早就听说内宫侍卫都是世家子弟，平日里比四五品的官员都有面儿！一看陈宣公子风采，果不其然。”就一般官员，还真难有陈宣这气度。
　　楚叶蓁不是朝中人，所说所叹皆为所见所感，这话由他说来，异常真诚。

　　陈宣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赞美一般，还轻笑起来。
　　“刚刚听周芸唤你少主，难道你便是楚门的那位……”

　　“陈公子也听过我？那还真是荣幸啊！来来来，下次我们楚门新开张的茶楼喝茶，给你贵宾待遇，全场七折！”
　　楚叶蓁笑得灿烂，把江南人民的热情好客完全表现了出来。

　　只有周芸一眼就看穿了楚叶蓁的小心思：这精明的少主又想拉拢名门公子给他拉人气了！

　　周芸看得明明白白也没用，陈宣这位低调外出的皇帝陛下却兴致盎然。
　　“真的吗，早就听说楚门的云雾闻名天下，改天一定要去尝尝！”

　　周芸觉得，凭自己是拉不住了，陛下你高兴就好。

　　“不过嘛，今日我也是为了你们关心的那件事来的。”

　　周芸和楚叶蓁对视一眼：是为了沐春姑娘的案子？

　　陈宣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周芸，那眼神也说不上严厉，但周末莫名就是一抖。
　　“你那日不知轻重地报了官，介于你的身份，京都府也不能不管。但是这事说起来又是出在户部，京都府衙无权调取公文档案。于是，这案子就送到了御前。皇上刚看到折子，又传来那位韦大人在狱中身亡的消息，这也太巧了吧。”

　　“陈公子说得没错，案件还没开始审，涉案人员就死了，这里头要是没古怪，谁信呐！不过，皇上能对这事儿起疑，也不笨嘛！”楚叶蓁来找周芸也是想说这事儿，他没个正经身份查案，正难受着：“我来找周小侯爷就是为了这事儿，你能带我去牢里看看情况不，我不相信韦如山是自杀！”

　　周芸无语，楚叶蓁啊楚叶蓁，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什么叫皇上也不笨！皇上他这点都看不出来能当皇上吗！

　　“不是，楚少主，这事儿自有京都府衙调查，我们都别凑热闹了……”

　　“可是刚刚陈公子都说了，京都府没有权限调查啊。”楚叶蓁才不相信京都府衙，“你看啊，韦如山是被关押在京都府牢房的，没过一天，他就死了。你觉得这样的京都府衙，能查出个什么来？”

　　“那我们更查不出什么啊！”周芸望天，在皇帝面前说他底下官员的不是，等于是说他用的人无能，诶哟，这该怎么圆过去！“你就算不相信京都府衙门，你也要相信皇上是不是？！你都说了，皇上是个聪明人，他会安排能查清楚的人去查的！”
　　周芸暗暗送了一口气，偷偷瞥了一眼陈宣，嗯，皇上脸色还不错，果然刚刚亡羊补牢补得还不错！

　　“周芸说的不错。皇上正有意把此事交给护城军衙门。”陈宣平平静静地抛出一个大新闻。

　　“护城军衙门？！”周芸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嗯，还属意你来办这个案子。”陈宣继续平平静静地抛出大新闻。

　　周芸双眼一翻，很想拎着他姐夫的衣领子死命摇：我特么一直都是混吃等死的，根本不会办案啊，你是认真的吗，说好的明君呢！

　　“呀，皇帝陛下还真是英明！”楚叶蓁拍手，这决定不错！

　　楚叶蓁和陈宣相视一笑，只有周小侯爷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