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来了》廿七夏

5、官妓买卖案（五）

　　沐春来得很快。萃曲苑就在旁边的街上，楚江的脚程又快，周芸跟前儿的茶还没煮好，沐春已经来了。

　　沐春身段婀娜，摇着小扇儿轻步走过来，看到周芸后，直接坐在了他旁边的凳子上。
　　“侯爷是从哪儿听说了这么个茶馆，这茶还未煮好，就闻见香了。”

　　周芸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眼前的人并非是沐春本人，他真的一点儿都发现不了。

　　“沐春”被周芸惊悚的目光看着，不由得停下了手里不断摇摆的扇子：“侯爷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竟不认识沐春了么？”

　　终究是今日坑了周芸太多次的楚叶蓁心生愧疚，替周芸出声解围：“咳咳，其实，是我请千面夫人来的。”

　　“千面夫人？”“沐春”拧着眉头，一脸疑惑，“那是谁？还有，阁下是谁，也是小侯爷的客人吗？”
　　说着，又往周芸的身上蹭了蹭，好像是见着生人害怕的样子。

　　周芸心一抖，这戏还有完没完了？！

　　楚叶蓁原先也不知道，千面夫人居然这么爱演。
　　“你再演下去，周小侯爷就要落跑了！”

　　“哈哈哈！”
　　千面夫人一阵狂笑，挪了下身子，从周芸身边走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打进来看到周小侯爷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不对了。说真的，小侯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该不会就是因为知道了我不是真正的沐春，所以连萃曲苑也都不来了？”

　　千面夫人其实是很意外，周芸这个小侯爷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沐春的，只是人家千面夫人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这些年心中自有城府，一出戏演的好罢了。

　　周芸气得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委委屈屈地抱着茶壶转过身去，自斟自饮不想说话。

　　楚叶蓁假装没看到，跟千面夫人详细说了周芸怎么牵扯进了沐春她们的事情里。而周芸虽然暗自生气，但该听的也没落下。
　　周芸知道了长歌这些姑娘们都是千面夫人救下的，为了给这些姑娘们找个藏身的地方，就联系了之前因为别的事情略有交情的楚门。谁知道，后来越是探查，发现被害的姑娘越多，而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却始终没有头绪。

　　“正好，那些人这一次打算动沐春姑娘。我便顶替了沐春姑娘的身份，想找个机会接触一下中间人，希望可能找到一点线索。”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是千面夫人伪装成沐春姑娘，留在萃曲苑了。“我请少主来京城，也是想请少主帮忙，尽快了结此事。”

　　“我也想尽快啊，只是，京城的水果然很深，轻易淌不得。这不，我楚门的船才刚到，我就被户部传过去了。”走之前，祖父给楚叶蓁提过醒，说京城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老姜辣。
　　“夫人这边要装作沐春姑娘打探情况，我们楚门在京城有些渊源，也很惹眼，我的人查点东西比江南困难多了。所以我想着，小侯爷倒是能帮上大忙。”

　　楚叶蓁当然知道周芸今天憋着不痛快呢，被他怼了两句还好生利用了一番，这不，又被前面夫人给笑话了一通，搁谁谁也不好受。
　　这不，赶紧给抬抬价，顺顺小侯爷的气儿。

　　千面夫人睥睨着在一旁喝闷茶的周芸，然后对楚叶蓁挑眉：这么个小侯爷可信？

　　楚叶蓁轻笑，并不答话。

　　可信不可信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周芸插手这件事，有些人会慌起来、有些尾巴会露出来。

　　大海捞针去找线索对于在京城根基尚浅的楚门来说，有些费劲，但若是只需要去抓住那些露出的狐狸尾巴，那可就是信手拈来了。

　　楚叶蓁虽然不信任周芸的手段，可他知道，周芸的立场还是向着他们的。
　　不然，他不会出现在户部。

　　楚叶蓁都默认了，千面夫人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千面夫人之前和楚叶蓁联系，都通过楚门的人传信，索性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千面夫人三个月前救了被撵出家门快要惨死街头的长歌姑娘，长歌姑娘无依无靠，被救了也毫无求生之欲，千面夫人知道了她的事情，跟她说一定还有很多和她一样，被算计伤害的人，劝服她一起，拯救这些被害的女子。

　　长歌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长歌了解青楼楚馆的姑娘们，打听消息比较方便。而千面夫人就负责救人。
　　她们越是深入，就发现被买卖的官妓数量庞大，而且结局大多无比凄惨。

　　于是，她们不想只是去拯救。
　　她们要找出幕后的人，让这些姑娘们不再受到伤害。

　　长乐街就是她们的突破口。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要买沐春。
　　说要买沐春的那个人是个外放的小官，虽然官职不大，在京城没什么身份，但在地方还过得去。他辖的是西南那块儿的县城，走西北的货商很多，这几年搂了不少钱。这回回京述职，就迷上了沐春。

　　沐春姑娘从前受过长歌的一点恩惠，且她获罪之前家中是武官，略通武事。于是就和千面夫人换了身份。
　　千面夫人扮作沐春，沐春扮作“女鬼”，和其他人一同隐匿起来。

　　“我扮作沐春同意脱籍的事，万一到时候有个什么不妥，我换个装就能逃出来，别人是抓不到我的。”千面夫人在这点上颇为自得。
　　“那是，江湖上谁都听说过‘千面夫人’您的名号，但见过您真面目的人，一个都没有。”楚叶蓁也是服气千面夫人的。

　　千面夫人以千面示人，扮作谁就是谁，从没有让人识破过。
　　她行走江湖这些年，从未失足。

　　“韦如山述职的结果还是外任，半月内就要西去，他这几日天天问我脱籍的事。我试探过他，但对于中间人的口风，他还是没漏。看来那头的人，确实很谨慎。”千面夫人也挺着急的，机会难得，时间却不多了。

　　楚叶蓁没接千面夫人的话，伸手支住下巴：“小侯爷，我楚家的云雾可还好喝？”

　　周芸正听得入神，被楚叶蓁这么一点名，手一抖。

　　“当然不错了。”周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犹犹豫豫地说。
　　周芸瞥了一眼楚叶蓁，楚叶蓁脸上的笑意让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
　　“既然小侯爷喜欢，只管来，都算我请。不过嘛，要劳烦小侯爷演一出戏。”

　　周芸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就知道楚叶蓁叫他就没有好事儿！

　　周芸走后，千面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少主觉得他会答应？！”
　　“应该会。”

　　“少主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千面夫人笑笑，却并不相信。
　　楚叶蓁的为人千面夫人听过太多，有过几次接触，也大概对此人有了些判断。

　　楚叶蓁心怀侠义不假，但思维缜密，心思深沉也是真。

　　千面夫人总有一种感觉，楚家少主和周小侯爷是旧相识。只是，又不是普通的旧相识。
　　既然楚叶蓁没有解释，那她就这么相信吧。

　　长乐街出了件大事。
　　萃曲苑的沐春的姑娘听说要从良了！

　　这可是自从长歌姑娘脱籍从良以后最令人惋惜的事了！

　　但听说沐春姑娘这回脱籍的事儿好像没这么顺利。什么？你问出了啥事儿？这你都没听说啊！来来来，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大街小巷，多的是唾沫横飞给别人八卦这事儿的。
　　当然，楚家的茶馆草木人间里头，也都是在说着这事儿。

　　这沐春姑娘啊，是个官妓。官妓你知道不，大部分都是罪人的家眷。所以，轻易是不能脱籍的，那必须要皇上特赦，经过内阁出诏书，才能脱离贱籍。

　　听懂了这关系的看客们就疑问了：依这说法儿，沐春姑娘怎么能脱籍呢。近些年，似乎都没有过大赦啊！
　　可不是！
　　给赎身的那个官人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说是能够给沐春姑娘脱籍。结果这事儿啊，给周家那位国舅爷知道了。

　　长平侯那位？！
　　可不是嘛！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小侯爷和沐春姑娘一向交好。其实啊，这小侯爷也动过纳了沐春姑娘的心，不过没办法啊，人家是官妓。这不，沐春姑娘刚刚拿到凭证，就被小侯爷截住了。

　　那这事儿可是大条了！
　　可不么。要说有办法，谁能比上周家小侯爷的地位，谁能有周家小侯爷的面儿！周小侯爷都没能给沐春姑娘脱籍，那边儿的人做到了，这里头，可有问题了啊！

　　你是说……那官人走了什么犯法的路子？！

　　周小侯爷立马把这事儿给捅上去了。这不，那官人本来要去外地赴任的，也去不成了，直接就被衙门给拿下了。而沐春姑娘也没能幸免，作为涉案人员，也被带回去问话了。

　　说这话的人一本正经绘声绘色，好像是他亲眼见到的似的。

　　接下来，就那官人的用了什么手段产生了分歧，一个说是走了户部的关系，一个说是走了礼部的关系，一言不合，吵吵起来。

　　楚叶蓁在二楼倚着栏杆坐着，嘴角上扬，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