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来了》廿七夏

16、后宫良人被杀案（三）

　　可周芸这么干确实是有效果，那位寒香姑娘立刻就叫喊起来：“茱琴姐姐你不要怪我爹爹啊，爹爹他也没办法的！”
　　楚叶蓁叹气。

　　“其实说清楚也没什么，死的那位姑娘叫茱琴，是寒香的远房表姐。茱琴的父亲原本是个员外，有些资产，但意外死得早，茱琴的叔伯就将他们孤儿寡母三个人赶了出去。茱琴与寒香的哥哥小时候定过娃娃亲，于是就来投奔寒香家。只是没想到，寒香的哥哥钟情他人，不愿娶她。”
　　寒香的话并不难套，楚叶蓁这几日陪她抄经，对于他们家这事儿，已经摸得清楚。

　　“寒香哥哥要娶的那家女子是当地知州的女儿，对于寒香他们家也是高攀，若是将茱琴留在府上，一旦女方知道了，这桩婚事怕是不成。正好，那个时候采选开始了，寒香的父亲就给了茱琴一个选择。由寒香的父亲作保，让茱琴参加采选奔个前程。只要茱琴参选，知州那边儿没有忌惮，寒香的父亲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接受茱琴母亲和弟弟的投奔。”

　　故事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茱琴姑娘为了母亲和弟弟，只能接受这个建议，参加采选，被送进宫，如今，啧啧。”周芸冷哼道。

　　难怪这位寒香姑娘要良心不安了。
　　茱琴香消玉殒，是他们一手送过来的。

　　周芸的态度讽刺，倒是让楚叶蓁很不舒服。

　　“我觉得大人是想多了。”
　　“我想多了？”周芸嗤笑道，“难道茱琴不是被逼进宫的？”
　　“当然不是。”楚叶蓁断然否定了周芸的说法，然后推了推寒香，让她解释。

　　寒香这会儿镇定下来了，对于周芸那样的判断肯定是要反驳的。
　　“大人，我们家悔婚固然是不对，可那娃娃亲当时也不过是说笑，并没有信物为证，八字为凭，真的说起来，不算是正经的定亲的。”
　　寒香在楚叶蓁的安抚下，越说越顺：“哥哥与嫂子两情相悦，但我们两家都是体面人家，有些事情若是不清不楚，难免让人说闲话，不仅是对哥哥嫂嫂的婚事有影响，对茱琴姐姐的名声也不好。父亲也没说不管茱琴姐姐他们，只是，若茱琴姐姐不来参选的话，只能住去别处庄子，这样也算避嫌。”

　　“茱琴和寒香的哥哥又不是青梅竹马，本来也没见过几面，难道还会情深似海非君不嫁啊！”楚叶蓁觉得好笑，周小侯爷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有如此天真的想法。“难不成，大人小时候见过的姐妹，长大了还一直念念不忘？”

　　周芸一下子猛烈地咳嗽起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心虚了起来。

　　“不是吧，我这是……说中了？”楚叶蓁是真的惊讶了。
　　她不过是想捉弄一下周芸，开个玩笑，居然，居然是真的！

　　“咳咳，那你们何必怎么鬼鬼祟祟地来看她！”周芸赶紧转移话题。

　　“小侯爷，我们是良人，是来参加选妃的。”寒香勉强地继续解释，“出了这种事，管事的宫女们都不让我们出院门的。”

　　楚叶蓁顺势耸耸肩：“所以只能偷偷来啊！”

　　搞了这么半天，都是误会。
　　楚叶蓁和寒香，与这个案子都没什么关系。
　　周芸不由泄气。

　　本来，他还在想，楚叶蓁出现在这里，是不是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冤情，特地来查探的。
　　谁知道，这里面，根本不是没有什么冤情故事。

　　“茱琴确实有些奇怪。”楚叶蓁突然说道，让周芸的沮丧一下子消散了。
　　“怎么奇怪？”

　　“茱琴那天晚上就很紧张的样子，然后晚上自己偷偷出去了，就出了事。”寒香一直都是和茱琴一起的，所以对于她的反常之处也记得清楚。

　　“紧张？她知道有人要害她？”
　　“那倒不是！”楚叶蓁耸耸肩，“不过是偶然遇见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夸了几句。”

　　周芸一滞。
　　楚叶蓁也见过皇后了。
　　“皇后夸了她，为何要紧张？”

　　“因为皇后夸过的人，很容易死。”楚叶蓁不咸不淡地说道。

　　周芸的眉头突然绷紧了，他不知道楚叶蓁这么说是不是故意的，只能死死咬着牙关，忍下这句刺耳的话。

　　“啊，这是听别人说的。”楚叶蓁又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

　　“听谁说的。”周芸的声音冷得像冰块的碰撞。

　　楚叶蓁像是没有发现周芸的不同，但寒香已经瑟瑟发抖地抱住了楚叶蓁的胳膊。
　　“亦朱，你别胡说。管教宫女说那都是胡说，说那话的宫女当时就被掌了嘴呢！”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楚叶蓁似乎并不太在意，或者说，她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当时在场那么多姑娘，比茱琴貌美的不在少数，皇后却独独夸了茱琴。”

　　“这，也是呢。我觉得亦朱你也不比茱琴姐姐差的，不过我们当时站得远，又被树挡着，我觉得可能是皇后娘娘没有瞧见你，不然定然是要夸你的！”寒香生怕楚叶蓁觉得委屈说出什么对皇后大逆不道的话来，赶紧说些好听的让楚叶蓁冷静一下。

　　楚叶蓁失笑，这个寒香，也真的是太单纯了。
　　“我才不在乎皇后夸不夸我好看！”

　　“啊？”寒香眼里满满的不信。
　　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被别人夸好看呢？！

　　“我不在皇后夸不夸我，是因为我并没有想入选。”楚叶蓁话锋一转，幽幽地放缓了语气，“但是，那些想入选的人就会在意了。”

　　周芸眼神一下子凛冽：那些想要入选的人会在意，皇后夸的人比较会被选中，那就是别人的眼中钉！
　　楚叶蓁要说的是这个意思！

　　周芸就知道，楚叶蓁不会什么都没发现。

　　“我们再不回去天都亮了，大人不会忍心让我们受罚吧？”楚叶蓁瞧着点了一半的蜡烛，提醒周芸时候不早了。

　　周芸没有理由再拦着她们。

　　楚叶蓁离开之后，周芸终于可以对灼华开口：“楚少主为何会在宫里。”
　　“侯爷应该去问皇上。”
　　“我知道皇上不会瞒着你。”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说。”

　　果然是这样吗？
　　“好，那我去问皇上，他怎么敢让楚少主这么冒险？”
　　“是楚少主自己要进宫的。”

　　周芸刚刚冲出去的脚步停住了。
　　是楚叶蓁自己要进宫的？

　　“皇上跟少主说过可能有危险。”灼华难得得多话了。“听皇上说，楚少主年少时经常出入宫廷，小侯爷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周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她了，她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亦朱？她怎么保护自己？！”

　　“她是楚家少主。”灼华冷淡的声音不容周芸再反驳。

　　是啊。
　　她是楚家少主。

　　因为她是楚家少主，所以这些危险与她而言只是平常，不需要人为她担心，也不需要人为她费心。

　　周芸喉结耸动，最终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天渐渐亮了起来。
　　周芸却好像觉得蜡烛的光亮愈加黯淡了。

　　周芸打起精神来看完了尸体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熬了这么一夜，灼华还算的上精神，周芸却已经疲累不堪，打算先去休息一阵，把刚刚的发现一条一条捋清楚。

　　周芸这一下就睡到了午后，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灼华并不在院子里。
　　这一处院子是侍卫执勤的住所，灼华本就住这里，毕竟是皇上最信任的侍卫，竟单独分了一间院子。只是灼华圣眷浓厚，一般都要伴驾，平日里也不常住。
　　周芸这次被夏沉轩叫来查案，便暂时住在灼华这里。

　　周芸爬起来喝了口水，发现桌上灼华已经整理好了昨夜他们验尸时发现的疑点。
　　这个灼华，做起事情来居然如此利索，怪不得皇上最爱用他。

　　周芸一点一点翻过去，又对照着之前整理出来的三年前的案卷又翻了一遍，除了被害人溺死的手法有相似之外，还是没有什么共同点。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周芸想起了楚叶蓁昨夜意有所指的话。
　　如果说采选的良人之中因为嫉恨茱琴，所以才下了杀手的话，那也不是说不通。甚至三年前的连环杀人也可以这么认为。

　　每三年的采选，最后能获得封号成为皇上的女人的，只有十二个。
　　当然了，皇帝平日里若是看上什么宫女、哪家姑娘，也不是不能受封，可正经从民间采选出来的女子，只有十二人能获封。而落选的，一般就在宫里做宫女，到了一定的年岁放出宫去。

　　然而夏沉轩这个皇帝在女色上一向没有什么贪念，在位八年，从来不曾有过破格临幸宫女的事。如果说想要通过采选在后宫获得一席之地，就必须争取到最后的十二人的资格。

　　良人进宫之后，会经过三道考核，通过者才能最后见到皇上，获得受封的资格。
　　以往的习惯是皇后主持第一道、太后主持第二道，皇上驾临第三道。
　　可本朝没有太后，于是前两道考核都握在了皇后的手里。通过前两道，就能见到皇帝。

　　现在连第一道考核都还没有进行，就已经有人死了。
　　仅仅是因为皇后的一句夸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