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来了》廿七夏

13、官妓买卖案（十三）

　　周小侯爷不理楚叶蓁了。
　　差了护城军的差役过来取走了楚叶蓁拿到手的人证、物证，亲自审理。

　　案子到这个地步，周芸审起来已经不难了。

　　这案子从官妓买卖开始。
　　在周芸闹开韦如山是非法帮沐春姑娘脱籍之后，涉事的人都急了，翟子文的内弟张呈辉作为中间人，更不能看这生意黄了。

　　于是，他先联系了江湖上的朋友，找了一个使流星锤的，和他一起行动。
　　他假扮仆人去见了韦如山，从韦如山那儿打听到沐春的户籍文书所在之后，就杀人灭口，做成了自杀的样子，再去找给他的那份文书。

　　文书有两份，一份是假的，上面是翟子文的印鉴也是假的，都是用来骗这些姑娘的。但还有一份是真的，就是这份真的文书，才是最大的祸害。假文书不过是伪造公文的过错，罪不至死，有他家姐夫和族兄弟们使劲儿，不是多大的罪过。可那真的文书，却关系重大，不能被查出来。
　　于是，他在杀了韦如山之后，就去找那两份文书。

　　韦如山的宅子那时候已经被京都府衙给封了，他只能让人潜进去找，谁知还没找完，就换了护城军府衙的人。来不及了，他只能放火烧了宅子。把所有的证据都付之一炬。

　　只是张呈辉不知道，两份文书，都还在。
　　假的那份在沐春哪儿，真的那份在韦如山的驿馆中。

　　在他以为高枕无忧之时，楚叶蓁通过他找的那些江湖人，抓到了他。
　　他自认为滴水不漏，便打算咬死不认，谁知楚叶蓁拿出了那一份假文书，说幸好沐春姑娘问韦如山把文书要了过来，是现成的物证。

　　张呈辉看到上面有自家姐夫翟子文的印鉴，没法儿，他不得不自己一个人扛下罪名，保全翟子文。左右在楚叶蓁手上的文书是假的，他的罪过也不至于太大。

　　张呈辉认下了罪，却不放心了。他意识到韦如山当时是骗他的，韦如山也是打了主意要咬出他们来将功折罪的。那么，那份真的脱籍文书呢？
　　张呈辉买通了关押他的差役，给翟子文送了一句话。

　　翟子文得到了张呈辉的信儿，不确定真的脱籍文书到底在哪儿，只能派人盯着周芸和楚叶蓁，务必毁掉那份文书。
　　于是，才有了楚叶蓁引蛇出洞，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全胜。

　　人证物证具在，翟子文无可辩驳。

　　最后周芸拿出那一份真的脱籍文书，核对了上面的信息，发现上面所记载的人，是真实被大赦，可以脱籍的人。等于说，是一出偷梁换柱的戏码。
　　翟子文扣下被大赦可以脱离苦海的姑娘的名额，挪给了重金请他脱籍的人。

　　怪不得这些个官妓的文书上都挑不出错儿来，因为文书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人被交换了身份。怪不得当初周芸去户部查长歌姑娘的户籍，说是被遣至青州为妓，其实真正被遣走的那个，是可以脱籍的那一位。
　　这里头又牵扯了几位办事小吏，都是帮翟子文囫囵手续的。

　　一旦看出了这里头的破绽，细细查下去，就是火眼金睛。加上那几个小吏可经不住护城军府衙的审讯，不多久就全部交代了。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共有一百一十三位姑娘被骗，同样就有一百一十三位姑娘被剥夺了皇帝的赦免，翟子文收受银两无数。

　　审完之后，周芸径自去见了皇帝。
　　那天也是巧，皇上心情不太好，听了周芸的回报后，气的当场把镇纸摔在了户部尚书陈勖的头上，责骂他治下不严。

　　顿时血溅议事殿，一干人等全部从严发落了。
　　后续事宜全权交给了周芸，长歌等人的身份也都能恢复清楚，并因为这个案子，皇帝陛下心有不忍，又开赦了一批官妓，沐春长歌她们赫然在列，也是意外之喜了。

　　自此，西林巷的“闹鬼”传闻由此终结，再也没有在这边巷子看到“女鬼”的说法了。

　　沐春这些年也算有些积蓄，准备一切办妥之后，带着长歌她们这些姑娘一起去乡下隐居。楚叶蓁觉得这样也好，到时候可以安排楚门的船带他们南下。
　　沐春长歌她们怎么都要谢谢楚叶蓁、千面夫人和周芸，特地在西林巷子的废屋中，设宴款待她们。

　　说是废屋，自从姑娘们能正大光明重见天日以来，就忙活开了，把这屋子里头都清扫出来了，一点儿都不脏乱。

　　“我说沐春姑娘啊，你们怎么还住在这里！”周芸对这个地方还是有点阴影，总觉得不自在。
　　“习惯了，反正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京城了，也不高兴找院子了。这里其实很不错的，看得出来，以前的主人品味很高，这么离开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院子收拾过后，明显好看了不少，看得出是大家的府邸。

　　周芸无奈：“这里毕竟是被查封的地方，因为你们是受害者，情形特殊不予问罪，但不代表你们就能把这当宅子住！”
　　要给皇帝知道了，指不定要拿他的不是了。

　　“这不有小侯爷吗！”来人是个陌生女子，但说起话来，倒是和周芸熟悉得很。
　　周芸脑子一转：“是千面夫人吧。”

　　“侯爷慧眼。”
　　千面夫人笑眯眯地赞道。

　　周芸仔细看了看千面夫人的脸，下巴骨比沐春的脸要宽上三分，额骨也高了起来，完全看不出一点沐春模样的痕迹，倒是有几分异域风情的样子。要不是曾经亲眼看过千面夫人假扮的沐春，怎么也无法把这样两张脸联想到在一起的。
　　不过，“这也不是千面夫人的真面目吧。”

　　千面夫人笑笑。
　　这世上，本就没有人见过千面夫人真实的模样。

　　“悄悄告诉你，这是西筑使团里随行女官的样子。”千面夫人眨眨眼，那睫毛长得一看都不同于京都人。“为了拿到驿馆里的文书，我可是下了大工夫呢！”

　　周芸了然：原来韦如山藏在驿馆的那份文书是千面夫人混进去拿的。
　　怪不得，楚叶蓁一个江湖人士，没有他的帮忙就拿到了那份文书。

　　而当时本应该代替沐春在牢中的千面夫人，一定是楚叶蓁拿着他的手牌去让沐春把人换出来的。

　　楚叶蓁早就想好了所有的行动。
　　却没有告诉他。

　　周芸不知道该怎么想，只能不去想。
　　既然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多思无益。

　　楚叶蓁姗姗来迟，宾客尽欢，但她却没能和周芸说上话。

　　“你们俩吵架了？”
　　不只是千面夫人看出来了，就连沐春也瞧出来了。

　　“没有。”
　　其实楚叶蓁也不太确定，他们那算是吵架吗？明明她一点儿没有和周芸吵啊？

　　“少主腰带上挂的可是荷包？绣纹真是好看！”千面夫人状似无意地问，好像刚刚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

　　“这个啊，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图案，我自己的用品大多都是做成这样的。”楚叶蓁以为千面夫人是对她的荷包感兴趣，顺手就接下来递给千面夫人看。

　　千面夫人也不客气地接过来，仔细摩挲着，然后突然惊到：“我就说这个花纹这么熟悉呢，周小侯爷有个香囊，也是这个纹路呢！”

　　这不可能！
　　看到楚叶蓁露出的惊讶表情，千面夫人疑惑了。

　　千面夫人是易容的天才，她的装扮无人识破，但相对的，别人的改扮在千面夫人眼里，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千面夫人一早就知道，楚叶蓁楚少主是个女子。
　　再联想到有之前那次周芸将香囊落在了长乐坊被她捡到的事，千面夫人觉得自己好像是撞破了什么秘密。

　　长平侯周芸和楚家少主楚叶蓁原来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虽然在他人的面前，两人似乎没什么深交，但能把一个香囊保存那么长时间，周芸与楚叶蓁必然早就相识。
　　甚至，可以猜想是青梅竹马。

　　但楚叶蓁脸上的疑惑不是作假。
　　难道，是我猜错了？千面夫人遗憾地感叹，关于这种事情，她还从未猜错过呢。

　　千面夫人正要为自己的多心同楚叶蓁致歉，却注意到周芸并没有急着解释什么，反而一直沉默着，姿态索然。

　　千面夫人轻笑，她就知道她不会猜错的。
　　楚少主刚刚已经说得明明白白，那样的图案是她自己的东西才会用的，周芸在听到千面夫人暴露出他有一样图案的香囊时，他居然没有一点解释、也没有一点惊讶。
　　那只能说明，周芸早就知道，那是事实。

　　“夫人，你是看错了吧，这个图案除了我，不应该有人会做，因为那是，那是我和我的妹妹一起绘制的，独一无二的图案。”楚叶蓁自己用的绣品有部分是自己做的，楚门没有离开京城之前也是望族，多少学过女红，一些体己的绣品都是这样的图案。
　　楚叶蓁问过楚江，楚江告诉她，那是她和表妹一同设计的图案。楚叶蓁没有怀疑，因为她很惊讶地发现，就算她已经忘记了这个图案是怎么来的，她却能分得清图案的配色和绣法。

　　那图案是一株并蒂莲花。
　　象征着，她们姊妹情深。

　　楚叶蓁不信，于是千面夫人闹着让周芸将他的香囊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周芸不愿去搭理千面夫人的嬉闹，只推说今日没带在身上，谁知道，一扭头，已经被千面夫人拿在了手里。

　　“诶呀，不是说没有带吗？”千面夫人戏谑道。
　　周芸咬牙，这个女人的身手真好！

　　楚叶蓁接过千面夫人递过来的香囊一看，香囊上绣的图案也是一朵并蒂莲花，但是不同的是，靠近高一点的那朵花附近，有一支莲蓬。
　　虽然周芸香囊上的图案与楚叶蓁惯用的并不完全一样，但楚叶蓁还是没办法出言否认。

　　不管是配色还是绣法，周芸的这个香囊与她平时用的那些绣品都是一致的，多出来的一支莲蓬也不觉得突兀，可见添这一支莲蓬的人，要么是楚叶蓁自己，要么是她的表妹。

　　楚叶蓁无言望向楚江。
　　楚江别过的脸已经给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