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来了》廿七夏

10、官妓买卖案（十）

　　楚叶蓁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后得出了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下手毁灭证据的人是官妓买卖案件的幕后黑手。

　　可长歌她们被买走之后，际遇各有不同。有被打被杀的、有被欺辱蹂躏的，也有极小部分，就成了普通的妾侍。这里头该背负性命、罪恶的，不只是这幕后黑手。就算案发，幕后黑手也就是以权谋私，罔顾性命，并不直接参与谋害她们。罪不至死，没有必要去杀人放火。
　　除非，这幕后黑手还有其他的罪，严重到必须让他杀人灭口。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下手的人，不是统筹官妓买卖的幕后黑手，而是犯了罪的买家。
　　这个买家必然位高权重，知道官妓买卖案一旦被揭开，他也可能受到牵连。而他的手上有人命，于是宁可杀人防火，也要阻止周芸他们把事情查清楚。

　　会是哪一种可能呢？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周芸忙前忙后地指挥着把火灭了，望着已经付之一炬的废宅，问楚叶蓁。

　　“查。”

　　“查什么？”

　　“他既然烧了宅子，就说明，这宅子里有什么可以指认中间人的证据。”

　　“可这，都烧干净了。”

　　楚叶蓁耸耸肩：“不是让平民都撤出去了么，护城军灭的火，谁知道最终烧成什么样儿了。”

　　周芸懂了。

　　只不过……
　　“楚少主啊，你下次拿主意的时候能不能给我说说清楚啊！”

　　“什么？”楚叶蓁瞪眼：我哪儿说错了？！

　　周芸鼓了半天的气，最后还是歇了。
　　楚叶蓁刚刚让他把平民撤出去的时候，周芸还真的以为她是为平民的安全考虑，心里还十分敬佩，果然是楚家少主的风采。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设局！

　　当然，周芸泄气的原因也是这个。
　　不过这么一会子，楚叶蓁居然想到了什么多。

　　楚家少主，终究是比他这个百无一用的小侯爷强。

　　知道楚叶蓁心里有底儿，周芸原本火急火燎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周小侯爷是真怕这次的差事办砸了。

　　一来，这是皇帝亲自给他下的命令，皇帝陛下自有他自己的考量，只怕这事儿和楚叶蓁也有关系，他周芸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但他不能连累楚叶蓁是不，。
　　二来，就是他姐姐，周芎，锦朝的皇后殿下。今日长书进宫去给她请安，顺便汇报这些日子他的情况，少不得要提到今天早上的圣旨。他家姐姐对于他一早就是长姐如母的心态，一直以来都是望弟成龙，要是最后惨淡收场，少不得又要被姐姐念叨。

　　这三来，就是对不住长歌沐春她们了。
　　她们已经落得只能扮作“女鬼”苟且于世，若是不能将这件事查清楚，给她们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一个无错无罪的证明，她们最终要以什么信念生存下去。

　　这一夜，护城军驻守的人没有撤，差役们也没有怨言。
　　虽然他们不明白周芸为什么还让他们守住这一件废宅，但被人戏耍的恼怒还没有散去，他们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这一次，任谁也不能把他们从自己的岗位上骗走！

　　第二日，周芸和楚叶蓁大张旗鼓地开始了拆家的行动。

　　楚家出面赔了一笔银子给房东，房东兴高采烈地把地契扔给了楚叶蓁。
　　本来就被烧成了废宅，不值几个钱了，楚家还是出了宅子原来的价格买下来，房东那是一个千恩万谢，什么祖传的宅子，现在都废了，当然不低不过真金白银。

　　“楚家家底儿这么厚？”周芸有点儿汗颜，其实这事儿应该是他做来着，他都想好了今天就找房东谈的。没成想，他刚到，宅子就被楚叶蓁收了。

　　“我在京城也需要一个落脚点，总住在茶馆可不行。”
　　照楚叶蓁这意思，在把这废宅拆了之后，楚叶蓁打算建个宅子自己住？

　　“可是你们家不是……”周芸话刚起了个头，自觉失言，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下去。

　　“住进老宅，你是怕我的身份暴露得不够早是不是？”楚叶蓁叹了口气。
　　不过，周芸这口气，也未免太小心翼翼；这脸色，也未免太过追悔莫及了。

　　周家的小侯爷，这么敏感的吗？

　　楚叶蓁觉得自己和周芸是不是生错了性别，怎么她都没有急着给往日恩怨做个了断，周小侯爷却心惊胆战地生怕触及一点往事？
　　明明根据楚江跟她说过的往事里，根本没有周芸什么事儿。

　　能有周芸什么事呢。
　　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被烧坏的梁柱一点一点被清理出来，房屋的框架都被抬走以后，屋子的废墟就能好好探查了。

　　楚叶蓁大致观察了一下废墟里的物件，找到了韦如山的书房和卧室。
　　如果他真的藏了什么东西，那就只可能在这两个地方。

　　随着烧焦的物件一件一件被抬出，可能有的线索越来越少。
　　书房的书卷全部被烧毁，连残卷都没有留下。箱奁柜子之类的，里面除了被烧黑的金属器件也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这是什么？”突然，在移除韦如山卧室的焦炭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应该是个房间钥匙。”周芸接过来看来一眼。

　　“钥匙？”楚叶蓁掸了掸周芸嘴里的“钥匙”，一点儿金属的声响都没有，触感就是块木头，表面都已经烧的模糊，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

　　“这是驿馆的门牌。驿馆是官家的，没有钥匙，只有门牌。门牌就是钥匙。”驿馆是官家才能住的，终究是目前身为江湖人的楚叶蓁的盲区了。
　　周芸洋洋得意，总算有个是楚叶蓁不懂，能让他给出点儿线索了。

　　“也对，韦如山是入京述职的官员，暂住驿馆很正常。只不过，他手头宽裕，又想着在京城多走动，结交一些同僚贵人，所以租了这间宅子。”楚叶蓁给了周芸一个鼓励的眼神，果然和官家打交道，还是需要个懂行的。

　　“那现在就去驿馆赵线索？！”周芸双眼亮晶晶，终于有线索了！

　　“不，我们去京都府衙的牢房。”

　　“哈？”

　　楚叶蓁默默叹气：这周小侯爷毕竟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呀。

　　昨天本来是准备放个空饵的，现在有所发现，就不是空饵了。计划必须变，由钓鱼变成误导。放弃这个废宅，让对方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周芸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反正皇帝原本的意思就让楚叶蓁介入，他就是楚叶蓁手里的一把剑，她指哪儿，他往哪儿挥。

　　京都府衙的牢房目前也有护城军衙门的人看守，楚叶蓁这么安排就是把“不信任京都府衙门”几个大字刻在了脑门上。哦，当然，是周芸的脑门。

　　周芸顶着京都府衙差役们的臭脸，走进牢房。

　　“小侯爷上次不是看过了，怎么，难道不过一日，又有发现了？”这么讨人厌，当然是闻讯赶来的主簿大人。

　　“李主簿怎么来了？看来我们是错怪京都府衙了，这有的时候，比狗还能闻着味儿！”楚叶蓁前半句还笑嘻嘻的，后半句就嘟嘟囔囔了，用刚好能被李建听到的声音。

　　李主簿的脸当时就黑了。

　　楚叶蓁才不管李建是什么表情，从头到尾好好地检查了一下整个牢房之后，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到了那个不足让成人通过的窗口。

　　现场一定出现过第三个人。
　　如果对牢房其他人的审问及牢头差役的问话没有出错的话，这第三个人应该是从外头来的。

　　韦如山死的时候血迹凌乱，牢房的地上却没有留下脚印。
　　韦如山的尸体上也没有其他伤痕，也就是说对方没有强制约束过韦如山，那他是怎么动的手呢？

　　楚叶蓁想，会不会，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进入这个牢房，就把人给杀了呢。

　　“我记得你们说过，那天韦如山家里来过一个仆人送饭。”

　　“是有这么个人。”李主簿表示这事儿他最清楚，“不过楚少主要是怀疑他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怎么说？”

　　“我们这里来送饭的，是不给开门的，什么东西都只能从这半尺大宽的空隙里头塞进去。要是用根绳子把人勒死我信，毒死我也信，可是韦如山是受撞击致死的。就算是这送饭的仆人真的拿了一块石头要来杀韦如山，韦如山不喊不跑，就这么凭他砸？”
　　李主簿的两条眉毛都要吊到天上去了：“而且，我问过了，在这仆人走后，里面还传出来摔碗的声音，那个时候，人可还没死。”

　　楚叶蓁真是不想看李主簿那张得意地有点扭曲的脸。
　　“我们走吧。”楚叶蓁叹了一口气，在李主簿迅速转黑的脸色下走了。

　　“瞧出些什么了？”周芸直觉楚叶蓁似乎看出了什么。

　　“现在还不能肯定，你先去趟户部吧，把沐春姑娘她们的户籍册子都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有线索。”这案子，说到头和户部是脱不开关系的。
　　就算他们现在主要调查方向在韦如山的死上，但脱籍的办理，是在户部，早晚都是要查的。

　　周芸点点头，刚想问为什么不一起去户部，又想到楚叶蓁刚刚入京就和户部有过点儿矛盾，这个时候露面不太好。
　　于是周芸就点了两个护城军的差役，与他一同前往户部。

　　“对了，你腰牌给我，我要去见一下千面夫人。”
　　没有周芸的腰牌，楚叶蓁单独行动可没人会理她。

　　周芸接下腰牌抛给楚叶蓁，不小心抛得有些高了，楚叶蓁竟然没有接住，最后腰牌落在了楚江的手里。

　　面对周芸疑惑的表情，楚叶蓁有些尴尬：“手滑了。”
　　周芸笑笑，没有计较。

　　周芸到户部说明了来意，户部尚书陈勖已经一早候着了。

　　周芸轻轻一笑：“陈尚书真是客气了。”

　　陈勖是个聪明人。
　　他在知道官妓买卖案发的时候，就知道，户部一定会被查，一早就叫人把文书都做好了。在知道查的人是长平侯周芸之后，更是前倨后恭地表现着，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儿。

　　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户部脱不开关系。
　　可是，陈勖却如此胸有成竹，不慌不忙。

　　周芸已经有预感，这些文书里，他什么都不会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