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文豪野犬]Yokohama Cafe》人间鸽子

8、春之将别（三）

　　“织田先生，你是魔鬼吗……”

　　静流揩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感到嘴唇麻木，说起话来声音也在颤抖。

　　“抱歉抱歉。”把辣咖喱推荐给她的罪魁祸首姿态从容地递来一杯冰水。

　　老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原来小织的女朋友不能吃辣啊。”

　　“正常的辣咖喱才不会有这种在嘴里核爆的恐怖效果啦……”静流含着冰块含含糊糊地抱怨。这家店的招牌咖喱实在是太辣了，从嘴巴到脸颊现在都像被点了火一样烧起来。趁她又低头忙着喝水，笑得一脸狡猾的老板冲织田得意地扬起眉毛，重复了一遍“女朋友”的口型。“她没反驳哦”——那个眼神大约是这个意思。

　　“真的有那么辣吗？”像是要确认她的话一样，织田又盛起一勺送进嘴里。光是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好辣、超辣、辣到不行了，舌尖到现在还残留着备受折磨的疼痛感。织田却毫无所觉似的流露出满足的神情。

　　“怎么样？”老板从厨房探过身子，颇为期待地问道。

　　“和往常一样美味。”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好恐怖的美味。静流不禁把自己面前没有加辣的盖浇饭往外挪了挪。

　　——一小时前，织田按照他们约的时间出现在咖啡店里，静流带他上楼去看了打算借给孩子们的房间。原本的伊藤组对二楼和三楼进行过改造，三楼东侧是正常的办公区域，西侧在中间隔断分为上下两部分的空间，上半层充作保险箱与军火库，在构造图里里属于不可见的秘密区域，下半层沉入二楼大约一米多深，形成了类似夹层的空间。

　　静流接手这里后，把自己的住处建在二层，并封死了三层西面已经被搬空的保险区域，原本的办公区则改成了两间出租公寓。夹层天花板略矮，但面积和一间半的公寓差不多，也有独立的自来水系统。但由于连通二楼的空间，不太方便租给别人。不过让几个孩子住倒是没关系，而且夹层和二楼之间有单独的楼梯，如果有什么事也方便照应。

　　对于这样的安排织田没有什么不满，这边的地理位置距离他住处更近，交通也更方便。再者，龙头战争期间他已经给洋食屋的老板添了够多麻烦，自用的枪械、需要小憩的同事、还有捡来的小孩，全部一股脑都寄放在洋食屋二楼，哪怕生活费之类的开销可以用金钱支付，对此还是感到过意不去。

　　（尽管，想到这样一来就变成欠下了静流的人情时，他发觉自己并不抵触。织田因此确信无疑，桂静流与他的交往就是一种莫大的危险，使他在头脑彻悟之前意志已经丧失武装。无论是主动请求对方帮忙安置小孩，还是每次返回那家咖啡店，若要深究缘由，他也只能联想到那束把内心角落也映照得亮亮堂堂的沉静目光。或者说，某种存在于他与目光的主人之间的吸引力，只有将其冠以还人情的名义，他才敢于放任毫无防备的自己向其靠近。）

　　确认过环境之后，织田邀请她去吃午餐。据说，他每周固定要去那里吃三次咖喱，有横滨最好吃的超辣咖喱——至少，店家已经和每周三次打卡的食客混得很熟了。进门的时候，胖乎乎的老板一抬头，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纹：“哟小织，今天带了女朋友一起过来啊？”

　　“啊、还不是……”
　　“您误会了……”

　　两人同时开口否认。

　　“初次见面，我姓桂。”稍微停顿在意了一下织田微妙的用词，静流向老板打招呼道。“听织田先生赞美了这里的咖喱，实在很好奇就跟过来了。”

　　“喔喔、都怪小织从来没带女孩子来过这边害我想岔啦，抱歉呐小姑娘。今天要吃点什么？一样的辣咖喱吗？”

　　“和平时一样就行。”

　　“请给我一份不加辣的牛肉盖浇饭。”

　　老板和织田同时扭头看向她。“不来份咖喱吗，小织强推的咖喱哦？”

　　“吃辣脸上会长痘，不好意思啦。”当时静流信誓旦旦地回答了。但是食物做好后，咖喱散发出霸道的香气，和吃着咖喱的织田身边幸福得快要飘小花的氛围，共同形成格外强烈的存在感，完全压倒了她面前的盖浇饭的气场。

　　察觉身旁的视线，织田把自己的餐盘推到她手边：“偶尔吃一次应该没关系，要不要尝尝？”

　　“可以吗？”她的勺子刚刚已经用过了。

　　“尝尝看。”

　　织田笑意分明的眼睛注视着她。

　　之后，就有了开头的一幕。裹满酱汁的米饭接触到舌尖的千分之一秒完全是生死关头，静流遭遇了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恐怖的危机。这家店的神奇辣咖喱有点刺激过头，她甚至感觉大脑出现了从被辣出眼泪直到能够正常讲话这段时间的记忆断层。

　　静流揉着仍在泛红的眼角，看到一个男孩翻过上铺床边的栏杆，像起飞一样把自己砸向门口。织田接住小男孩炮弹挂在脖子上，接着被一左一右抱住两条胳膊往屋里拽。“幸介，优，真嗣。”他依次叫出孩子们的名字，站直身体的时候直接把胳膊上的男孩子拎得离地。房间里还有两个年纪更小的男孩和女孩开心地朝他挥手。“哟，克己，咲乐。最近你们都有好好吃饭吗？”

　　“当然吃了啦！织田作像老妈子一样爱操心！”脖子上的小男孩用力点点头，右手上的脚尖勉强可以碰到地面的男孩则精力充沛地大声回应。

　　“织、……织田作！”年纪最小的女孩奶声奶气的喊他，第四个男孩跑上前把另外三人从他身上解救下来。静流靠在门边，看着织田镇定的面容下浮现“不好衬衫的扣子要被扯开了”之类的苦恼情绪。青年头顶的红发被叫做幸介的最大的孩子紧紧揪住，男孩把他拽得倒进下铺床垫上，紧接着织田就被开心地大叫的孩子堆淹没了。

　　一分十五秒后，织田采用弹脑壳和举高高的战术重新获得了自由。

　　“桂小姐，来这边坐吧，”他终于整理好了歪歪扭扭的衬衫，声音听上去有点无奈，“……让你见笑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小女孩悄悄爬到他后背上，使得衬衫又一次可怜巴巴地绷紧了。

　　小鬼们终于注意到了门口还有另一个大人在看着他们，动作整齐地扭过头去——兴奋发出了“呀啊！”之类的声音。

　　“是公主——！”、“织田作把公主从书里带出来啦！”，有点自然卷的男孩跳下床跑来牵住她，一脸认真地建议道：“公主不要和王子结婚好不好，王子很差劲的。”

　　“……欸？”

　　静流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王子要欺负织田作，是坏人！”

　　“王子还在外面有小三！”（说的“王子”到底是谁啊？）

　　“男小三男小四男小五小七——”（数错了…还有、这个数目听上去有点危险。）

　　“织田作是魔王但他不吓人的啦、公主不要讨厌他嘛。”

　　终于在乱七八糟同时响起的童音里找到了一句能听懂的语言，静流坐在床边的软垫上，试图用眼神向织田传递自己的疑问。

　　“没有讨厌，但为什么……”

　　“魔王？我吗？”织田同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唯一没有参与到刚才的吵闹中的男孩从挤在一块的枕头底下抽出一本书，得意洋洋地把封面指给他们看：“这几个笨蛋把书里写的当真啦，故事都是假的，魔王那么厉害织田作才不是魔王呢！”

　　最后你不也是当真了嘛。静流指尖点了点封面上黑袍红发、头顶上方标注了“魔王”称号的火柴人，揶揄地看向织田。

　　“因为都是金发所以被当成公主了吗……”织田若有所思地看看她再看看魔王旁边金色的女性火柴人。

　　“公主！”咲乐从织田肩膀上跳到两个成年人中间的床垫上，她不停地重复“公主”这个音节以至于静流开始感到羞耻，除了故意让自己显得非常不屑的幸介，其余四个超级在意这个故事的小孩从各个方向凑过来。

　　“魔王不是坏人啦，”优抢过故事书开始翻页，“看！魔王是为了保护公主才变成魔王的！”

　　“织田作还会把猫咪从树上救下来！”真嗣说。

　　（救猫这个情节，总觉得也在别的作品里看到过。而且……那个红色脑袋的火柴人明明是把猫从树干上踹下去的，儿童读物出现这种画没关系吗……）

　　“都怪王子不许大家养猫，织田作把小猫赶走这样小猫就不会被王子抓到了！”克己补充。

　　“王子是对猫毛过敏吗？”

　　“才不是咧，”幸介一脸嫌弃，“因为公主喜欢猫，王子就把全国的猫都赶走了。”

　　……这样的公主和王子最后居然结婚了，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