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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小风哥哥说了这么多,那你杀过人吗?”乐心翻了个身趴在我的肩膀上问道。
      此时此刻我们都光着身子,房间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
      我调整了一下身子,靠在床上,从床头柜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支点燃。
      “我每天都要在你身上杀死几亿个人。”我坏笑道,我承认这样说话让我看起来特别猥琐。
      “我看电视剧上的特种兵,最后都得执行什么任务,杀死很多国外雇佣兵。”乐心用手环住我的腰,弄得我很痒,有点想笑。
      “所以那是电视,我们什么人都不杀,只是不断杀死自己的骄傲。”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从我眼神中还能看出22岁男人该有的骄傲吗?”
      “我不清楚,我就觉得你帅,很帅。”乐心嘟着嘴,又开始抚摸我的胸肌。
      我知道她不会懂我的意思,但是我爱她,尽管她并不认识18岁的赵小风,但她现在拥有22岁的赵小风,而22岁的赵小风拥有乐心18岁的美丽容颜和胴体。这一切太过于安逸美好,让我不想往下说我的故事,但乐心执意要听。
      “哥哥那个时候是怎么忍受孤独的呢?”
      “这不好说,我不爱说那种自我调节的话,所以一切孤独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都是致命打击,但我都意外的活下来了。”我吐着烟圈。

      “再坚持一下,调整呼吸。”何朝跑到我身边说道。他说话总是平静如水一般,让我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这漫长的三公里此时对于我来说好像永远不会结束。
      “对不起班长,我给你丢脸了!”我喘着粗气。
      “没有,没有,你是我的兵,我不会觉得丢脸的,也不会抛下你们任何一个人。”何朝用左手扶住我的肩膀,轻轻地推着我往前跑。
      “班长,我来吧!”一个忠厚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许涛此时正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他接过何朝手里的我,推着我,一点一点加速。
      我感觉我的速度快了起来,随后我的肺就要炸裂似的,我调整呼吸但是没用,腿依旧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子,实在难受。
      “你的腿那么长,一定可以练出来的!”许涛给我加油鼓气,放在平时我可能会觉得这是一句很老套的话,谁说腿长就一定可以跑的快,只是比别人少迈两步而已,可是现在我应该感动。
      有些人自打入伍前就经常运动,体能不在话下,而有些人生活在山村里,天天得跑山路去上学,那体能就是牲口一般的存在。可是我,一个拉着小薇跑火车站都会喘得不行的渣渣,刚开始就要原形毕露了。
      “18分钟了,小伙子们!”排长拿着秒表对我们这群落在最后的人喊道,他手上的表后来被我们称为”催魂夺命表”,与之齐名的是”午夜惊魂哨”。
      我最终以18分30秒的成绩完成了测试,可以说是倒数,而三公里合格的标准是14分20秒,这只是对于新兵来说,标准较低,下了连队标准会更高。
      许涛因为在后面推着我的缘故,也没有及格,这让我产生了很大的愧疚,我喘着粗气,转过头想和他道声谢,却只见他蹲在路边摸着头一言不发,我想他这应该是累坏了。
      经历过三公里后,所有人都很累,谁没事干在家跑长跑玩呀?而我的眼珠子开始转了,我瞥着班长们和排长,他们在后面说说笑笑着,而我知道那只是要练我们之前给我们营造出来的假象。
      据我观察,这次三公里测试,全连60多号新兵,及格的不足20人,这意味着我们的训练量只会加大,不会减少,更加苦逼难受的日子还在后面,以至于我终生难忘。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还是很准的,晚上开饭,我们排被留在了食堂门口,快要进入十月,天黑得越来越早了,恰巧今天又是阴天,所以此刻排长的脸显得异常的黑,但同时他又在笑,我想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的,不止我一个人。
      “今天利用开饭集合的时间,我想对大家说一些话。”排长提了提自己的体能大裤衩,他那微胖的身体似乎蕴含着巨大的阴谋,“这几天军姿站的不错,大热天,一动不动挺难受是吧?但这只是开始,从今晚开始,熄灯后的小练兵就要展开,还有一些体格较胖的同志,雨衣也该穿起来了,我希望你们记住一句话————在这里,你想当第一没人拦你,但是你要想做老末,抱歉,你没这个权利!我带的兵,不能有一个孬种!”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排长,我们的手指紧贴裤缝线,不敢有一丝松懈,直至麻木,我承认此刻我也被吓坏了,人的恐惧多半来源于未知,其次来源于让你得知自己的死期,当然我们所有人都懂得总有一天要死的道理,只是害怕死前的折磨而已。
      “顺我手指方向看去,前方路灯。”排长挥出手臂,我们冲了出去。
      熄灯后的世界如约而至,全连的新兵穿着体能训练服还有大裤衩在三楼俱乐部集合,各班班长带着各自的兵占领一块区域,这是一个被动的健身房。
      端腹、仰卧起坐、俯卧撑、卧推、靠墙深蹲、小推车、平板支撑……轮番上演,惨叫声不绝于耳,我也在叫,但我是那种轻哼,有点像女人叫春。
      排长环顾四周,嘴角的坏笑依旧没能停止,他走到七班待的角落看看,然后在一旁的飞鸟凳上坐了下来。
      何朝手里握着秒表,班副蹲在我们的身后观察着我们,而我们则在平板支撑,每个人的汗水都如雨下,尤其是许涛,他的身体在颤抖,但是他一身不吭,我们一个接着一个累趴在地上,他却依然挺立。
      “好了,可以休息了。”何朝对许涛摆摆手,许涛咬着牙,目光坚定的看着班长。
      “班长,我还可以再坚持一分钟!”他说。
      “我说,休息,这就是命令,懂不懂?”何朝皱了皱眉头说道。
      “是!”许涛这才趴在地上休息,喘着气。
      “妈的,三排都给我集合!”排长突然叫道,这一嗓子着实不小,把各班的班长班副都吓到了。
      “快起立集合,别木逼了!”班副提醒我们道,于是我们都迅速穿好自己的体能短袖,站成三列。
      “今晚大家有的玩了,因为今天,你们当中出了个好演员。”排长在我们队列前来回踱步,“那就是你们七班的吕航同志,这小伙子今天做了两个俯卧撑,然后累趴在地上,胳膊再也抬不起来了,他说,排长我真的做不动了,我说好!今天就让大家帮帮你!部队嘛,是个大集体,我们有句老话,一人生病全家吃药,所以现在听我口令,散开,倒立准备!”
      排长怒目圆睁,那个被称为好演员的吕航同志此刻正俯卧撑准备,趴在地上,一脸痛苦无奈的表情。
      排长蹲在吕航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们,今天我把话放这,你什么时候在这做满20个俯卧撑,你身后的弟兄什么时候就可以不用倒立!”
      “弟兄们,别怪我太无情,你们这位吕航兄弟才是可以拯救你们的人,他什么时候做下去,咱们什么时候休息,不然的话,大家就在这倒立到天亮!”
      排长一番话落下,所有人都炸开了锅,更多的是恐惧。
      “哦!我忘了,你们可以用言语激励他。”排长摇了摇扇子,又坐在了飞鸟凳上。
      起初周围的空气安静的可怕,除了一些人吭气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开口发话,整个世界如同跌入冰窖。花泽类曾经说过,如果你想流泪,就倒立,那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而我此刻倒着立眼泪还是滴了下来,双手的麻木和对未知惩罚的担忧,都构成此时我内心的悲伤,我这滑稽可笑的一面绝不能让小薇知道。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吕航一个标准俯卧撑都没做,而所有人都开始精疲力尽,有些人敢说话了,对他说道,“兄弟你就做一个吧,慢慢来,咬咬牙就过去了。”
      “是啊,是啊,大家都指望你了!”
      “屁股抬高点,就方便使劲了。”
      吕航定在那儿眼角有些湿润,我想他此时此刻一定难受的要死,因为自己而害了一堆战友。
      我现在也难受的要死,因为我的脑袋快要充血充爆了,我那两双瘦弱的胳膊开始颤抖,嘴巴里的口水一个没忍住就流进了鼻子里,我有想过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自己的口水淹死的人。
      “砰!”恍惚间我看见一个人影在我的身边倒下,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排长,各班的班长都立刻起立,冲了过来,何朝是第一个。
      倒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班的许涛,那个推我跑三公里的,实诚得不能再实诚的安省老乡,何朝扶起他,人已是呈半昏迷状态,何朝赶紧掐他的人中,他那颤抖的手告诉我们他的恐惧和自责。
      “妈的,阿说!快去叫龚郎中,快去!”排长命令八班班长阿说尔坡去找我们新兵连的卫生员,这只来自四川大凉山的彝族雄鹰如箭一般冲了出去,他带起的风让所有人都暗想,他娘的终于出事了。
      卫生员龚郎中穿着内裤背着药箱赶到,在一番查看测量血压后,确定不是中暑,也不是假装,而是高血压发作,需要吃降压药,许涛立刻就被几个班长架了出去。
      排长再次关上了俱乐部的门,我们没有命令,仍然在倒立中,而吕航依旧保持在俯卧撑准备的姿势。
      排长握着拳头,身体在颤抖。
      “你他妈的,看见没!因为你,累折了一个兄弟,你心里还没触动吗?”排长发出的分贝颤动着每一个人的细胞,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们所有人都是威胁吕航不再抵触训练的筹码。
      吕航低着头,眼泪鼻涕都落了下来。
      “我……我不干了!我退出!我退出!我要回家!”吕航喊了出来,那是动物濒临绝境时,发出的悲鸣的叫声。我们每个人心里的滋味都不太好受,当然也有一堆人是对他的嗤之以鼻,认为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可怜的我此时心理站队在嗤之以鼻队,反正这样丢脸的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好,你说的!”排长降低了声音的分贝,“所有人,听口令!解散!”
      我们的身体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倒下,全都累倒在地,我盯着天花板,天旋地转。
      “不想休息是吧?还想继续搞体能?我说解散!”排长叫道。
      我们瞬间像充满了电的机器人从地上弹起,冲回自己的班级。
      “九班的人,去八班待一会儿!”排长又在我们背后补充道。
      漆黑的班级里静悄悄,谁能想到这狭小的空间里坐了将近20人,大伙都不说话,八班班长阿说尔坡坐在床上,点了一根烟,看着我们拘束的样子笑了。
      “你们谁能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普通话显然是入伍后才学的,非常蹩脚。
      “报告班长,刚才我们在挨罚!”我们其中有个哥们抢先回答道。
      “不对,你回答错了。”阿说熄灭了一根烟,又点起一根,这烟瘾不是一般的大。
      “报告班长,我们刚刚在自觉搞体能,许涛自己练得太猛,晕倒了!”我回答道。这个回答将成为我人生中最经典的话语之一,以至于黑夜中阿说尔坡亮起了双眼。
      “你很聪明啊!待会如果上来领导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吧?”阿说拍了我的肩膀,我也在黑暗中和他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们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上来询问情况的领导,时间超过十一点半后,排长进了屋,将我们赶回床上,并交代清楚下一步的训练重点,许涛吃完降压药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上床休息了。
      穿堂风扫过我们满是汗液的身体,床上的孤寂没有人可以分享,我们的手机还有香烟在来的第一天就全部被没收进了包库,我裹紧毛巾被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不要忘了我。”我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然后进入一触即醒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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