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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卷九 丹凤门街(一) ...

  •   丹凤领九雏,哀鸣翔其外。鸱鸮志意满,养子穿穴内。
      ——杜甫《病柏》
      裴文死后第二日,裴府办丧,裴家裴文唯一的儿子裴林颜为父守灵。
      然武韬和冯褚前去裴府吊唁,却被李羙阻在堂前大骂!
      李羙道:“你们俩来干什么?来看笑话麽?”
      冯褚道:“李羙,你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们至少不是敌人!”
      李羙冷哼,“不是敌人,难道还是朋友麽,你是在说笑话麽?!你当裴侍郎是怎么死的?你心里难道没点数麽?恐怕你爹和他爹巴不得他早点死吧?!此刻都要高兴快活得要在家中大摆筵席,来庆祝裴府之丧吧?!”
      闻言,武韬亦道:“冯褚,咱们走吧,我早说了别来了!你偏不信?!他们这个时候肯定不想见咱们的!”
      冯褚问:“李羙,咱们父辈之间,争斗已久,难道你还当真要延续下去麽?你难道忘了,我们四个人曾经一起在京兆衙门跟着贺衡待了两个多月,然后你,我还有武韬又一道去了岭南道找蒙二和裴林颜了麽?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麽?!”
      李羙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道裴林颜还会和你称兄道弟麽?!”
      然众人皆望着跪在堂中的裴林颜,却没有等来他的只言片语。
      然冯褚却立在当下,见到裴林颜那般,想说什么也都咽下了。
      李羙见他们还不走,干脆直接推了一把冯褚,道:“人你也看到了?还不走?非得让人轰出去不成?!”
      冯褚一时不察,竟被他直接推得撞到了门柱上去了,额头顿时就青了一块,武韬原本就想拉住冯褚的手臂往外走,然此刻见此,却又心中憋火,“李羙,你干甚麽你?!你推什么推?!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这他娘的是在你李府上麽?!裴林颜都没说话,你在这耍什么威风呢?!也就冯褚这个傻子才会觉得应该来呢!你他娘的什么德行,老子可早就知道了!哼,今儿,就当是重新认识一回畜生了!”
      李羙立即拎起了武韬的领子,吼道:“武韬,你骂谁呢!你有种给我再说一次!!!”
      武韬横道:“让我说十遍我都敢说!怎么地,想打架呀,就你这么一个货色,如今怕是打不过我呢!要不要你再找人一起上呀?!”
      没想到李羙当真动手了,猛然就是给了武韬一拳!
      武韬发狠,“你!”
      见他俩当真都要打起来了,陪在裴林颜身旁的蒙二终于赶紧走了出来拦架,“松手,都给我松手!李羙,你给我松手!武韬,你也松手,你们也不注意注意这是什么场合,就在这闹事!这来来往往多少人看着呢,能不能给阿颜留点颜面!”
      蒙二喊道:“冯褚,快来帮我拉人!”
      闻言,冯褚也来了,然即便这二人一边拖了一个,武韬还是和李羙打成了一团,且一个不注意,武韬的一拳还打到了蒙二的鼻子上,蒙二一摸鼻梁,顿时就怒了!
      蒙二一手抹了血,平地一声大吼起,“都他娘地给老子住手!”
      然竟然没一个人搭理他!
      蒙二抹了一把脸,当真是无奈至极,而院子里的裴家下人更是根本不敢上前!
      眼看着这场面越来越混乱,而裴林颜却依旧无动于衷,仍跪坐在那烧纸钱,沉默无言。
      裴家女眷更是不敢招惹这武李两家的小霸王!
      蒙二当真是要疯了!
      武韬和李羙从堂前打到了院子里。
      武韬力气大得惊人,更别提贺衡还曾是他的半个师父,一个冯褚根本就拉不动他。
      论单打独斗,论切磋武艺,蒙二绝对是一个顶俩,能打得这俩货落花流水!
      可论这种扭在一起的地痞无赖式的互殴,蒙二当真是手指了半天,无力吐槽,无力回天!
      正当蒙二不知从哪里顺到了一根大木棍的时候,正要举着往这两人头顶砸过来的时候,宋怀甫和贺衡来了!
      宋贺二人不明所以,贺衡忽沉声急促喊了一声,“蒙二,你干甚么呢!”
      蒙二转身回见,喜道:“贺大哥,你怎么来了!”
      贺衡道:“还不快放下棍子!”
      蒙二猛然就丢了手中木棍,然后急于解释道:“贺大哥,我,”
      等蒙二转身,贺衡自然就看到了扭打到一块的武韬和李羙,直接上前就将上面的武韬给揪着耳朵,扭着胳膊拎了出来!
      武韬还未见到人,就吼道:“他奶奶的,谁敢揪老子耳朵?”
      贺衡道:“我!”
      武韬一见是贺衡,就软了声音,“贺,贺,贺捕头,,,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被圣上罚守丹凤门三个月呢麽?!”
      此时却被刚入门的一个贵客解释道:“贺捕头才被罚守三日,丹凤门街就出了命案,还是朝堂大臣当众被杀身亡,当下就被女皇召进了宫,如今已是奉旨查办此案喽!”
      众人一见,当这贵客是谁呢,竟是昨日刚从大理寺狱出来,且官复原职的刑杭封!
      蒙二呵呵了两声,“刑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清瘦了许多呀!不会裴大人的案子也是你负责主审吧?!”
      刑杭封道:“蒙小将军,好久不见!恭喜你,你猜对了!我也是半个时辰前才刚刚收到圣旨的!接旨的时候惊讶程度不亚于你现在的表情!”
      蒙二再度呵呵了两声。
      刑杭封复又道:“还真没想到你们这里热闹得很呢?!”
      贺衡望着这鼻青眼肿的俩货,问道:“你俩刚刚干甚麽呢?!”
      可能是当初初见时的阁楼背影实在是一生难忘,以致于后来这两人每逢一打架再碰上贺衡的时候,后脊梁骨总是会阴嗖嗖的刮一阵风,莫名心虚。尤其这俩的武艺都曾受到过贺衡的指点。
      然这俩人却是好不默契,相视一眼后,各自抱胸,背过身去,竟是一个都没说话。
      贺衡道:“冯褚,你来说!”
      然冯褚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憋出了四个字,“武艺切磋!”
      贺衡道:“那既然这样,你俩继续吧?!不过是不是得换个场地了,裴府估计是容不下你俩了!你们俩都给我滚吧!”
      李羙和武韬闻言更是互哼了一声,然后双双离去,冯褚自然也跟着武韬离开了。
      然就在这俩离开裴府的时候,又有一人与他俩擦肩而来。
      宋贺二人及刑杭封先一步来到了裴府灵堂行礼点香。
      可贺衡也是终究唏嘘,世事无常,尽管裴林颜尚不知情,可他裴文裴侍郎数日之前可是誓要将他和刑杭封置之死地之人。
      裴文一死,裴族风光不再,裴府又将何去何从呢?!
      不过几日光景,昔日蛮横骄纵,任性散漫的少年郎就这样被迫长大了,且他的肩上扛着的还是整个裴府。
      望着这一屋子的老少妇孺,裴林颜这个家中独子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贺衡道:“阿颜,节哀!”
      裴林颜还礼,却始终未语。
      贺衡还欲再说些什么,可宋怀甫却是将他拉出了灵堂,及至院中,他道:“你如今说甚么,他都听不进去的,该懂的道理,该走的路,他心里都明白,你又何必再说呢!他如今需要的,是有人能够陪着他熬过这段时间涅槃重生。”
      贺衡叹道:“怀甫,你说的对。”
      然这二人不由自主地都望向了仍陪伴在裴林颜身边的蒙二。
      直至新来的那人在裴府灵堂上完了香,才与在场诸人一一作礼。
      由蒙二领着,更是来到了宋贺眼前。
      贺衡有些惊讶,“是你!”
      蒙二先是疑惑地望了望宋怀甫,又望了望贺衡和那人,颇有些惊讶,“你二人竟然认识?”
      那人道:“贺捕头,安好!又见面了!在下浦尚农!”
      贺衡亦拱手作礼道:“原来是浦小将军!那日在朝堂之上多谢你仗义执言!”
      蒙二见他两人不过才第二次见面就如此热乎,再一瞧旁边的宋怀甫冷这个脸,一言不发的时侯,不由探过了身,忍不住冷嘲热讽了起来,“啧啧啧,这浦尚农素来性情温和,待人平善,有儒将之雅,也没什么架子,和我等这般莽撞武将不同,和你这样步步为营的人更不一样,怪不得我贺大哥一见他就甚是欢喜呢?!”
      怎知宋怀甫反将一军就让他吃了瘪,“既然你这么满意浦小将军当你妹夫,那如今又何必对我还耿耿于怀呢?你这样,旁人见了,又置你的郡马妹夫为何地呢?!”
      闻言,蒙二:“你…,哼!”
      见蒙二迟迟不走,宋怀甫索性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怎知蒙二又跟了过来。
      宋怀甫捧起石桌上的热茶,扬起下巴,指了指灵堂的裴林颜,“你不陪着屋里的那位,留在这作甚麽?!”
      蒙二犹豫半晌,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分明是想找他说什么,可又在顾忌左右,只见他假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也倒了一杯茶,“没,没什么!我来喝茶!”
      两人打小相识,又都因武窦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宋怀甫对他自是熟悉得很,径直道:“说!”
      蒙二望了一眼宋怀甫,道:“我,我,,”
      宋怀甫也不催促。
      蒙二这才一一道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才好,今日我来裴府之前,游仲舅舅将我拦了下来,他说,裴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本不该拦我,但我若是为了裴林颜好,以我这样敏感的身份,不应该再与他来往密切,应避而远之,既为了裴府着想,也为了蒙家着想…”
      宋怀甫小抿了一口茶,幽幽道:“他说得没错。”
      蒙二愤道:“你!我就不该和你说…”
      宋怀甫道:“那你想听我说什么,难道非得让我说游仲叔说得不对?!他该对你说,裴文一死,裴家必然中落,裴林颜一个病秧子,必然撑不起裴家,你若有意就多多和裴林颜走动走动帮衬一把?必要的时候,以你蒙小将军的威名,替他扛下所有事情?哼…若你是三岁孩童,那他自是可以这么骗你的…可事实是如此麽?!”
      宋怀甫道:“事实是李家式微,接下来陛下必然偏袒李家,怀疑打击武家!至于你们蒙家,你也是经历过岭南道之痛的,你觉得经历过车侯谋反,令兄叛逆,你觉得陛下还能全心全意得相信你们蒙家麽?你如今在京都的一举一动,陛下当真不会多想麽?!”
      蒙二道:“那你的意思是…”
      宋怀甫道:“可即便如此,今日你既是来问我,那我便回你,”宋怀甫指了指蒙二的心,“心之所向,身之所往,虽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蒙二又哼了一声,“那你刚刚还说了那么多废话!”可算是走了。
      可怎知贺衡和浦尚农二人停驻在裴府长廊下竟是越聊越多,就连刑杭封都忍不住走了过去和他们攀谈了起来,刑杭封不禁感慨浦尚农竟是如此一个见闻识多,心胸豁达又心思通透之人!
      刑杭封赞叹道:“浦小将军不愧是名将之后,想来与倾柠郡主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然此时,裴府又来了一人。
      竟是内侍监胥苍!
      胥苍是代表女皇前来吊唁,毕竟裴文身为当朝四品官员,下朝当众死在了丹凤门街之上,算起来还是因公殉职。
      且刑杭封的铜匦案还未真正结束,怎知又添一新杀人案,且李武之争愈演愈烈,李家失了裴文,犹如断了一臂,所有人自是会想当然地怀疑到武家之人,所以才会有李羙先前之言。
      然这小一辈的闹事,终是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裴文之死,仍是未解之谜,未破之案。
      胥苍宣旨,裴林颜率众接旨,众人皆跪,然其圣旨也不过是言及抚恤裴家尔尔,着令裴府上下配合宋贺二人查案,替裴侍郎讨个公道,捉拿凶手罢了。
      胥苍临走之前,还不忘打量了宋贺二人,特地笑着嘱咐贺衡,“贺捕头,好好查案,陛下如今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呢!”
      贺衡躬身道:“是!”
      待裴府众人皆走远,怎奈胥苍又低声对他笑道:“不过贺捕头还真是走到哪,哪就有凶案发生呢,陛下不过就是派你去守个丹凤门罢了,众目睽睽之下,丹凤门都能出了事!我听说,昨日裴侍郎死的时候,贺捕头可就在那呢!”
      贺衡道:“是!”
      胥苍道:“承蒙陛下关心,令老奴前来询问,不知贺捕头可有什么头绪?”
      贺衡摇头。
      胥苍又问:“那裴侍郎的尸体你可仔细检查过了?他是死于何因?”
      贺衡道:“裴侍郎之死,乃是中毒,刚好毒发在丹凤门时。算算时辰,应当是在上朝之前就已经中毒了,与宫中并无关联。所以我会从裴府中人开始入手调查。”
      胥苍点点头,道:“只是如今宫里宫外流言蜚语甚多,陛下有言,若贺捕头有什么要求,大可直言,老奴必差人来办!”
      贺衡道:“劳公公费心了,还望公公替在下多谢陛下!”
      胥苍道:“贺捕头客气了,如今贺捕头虽无官职在身,但可是颇得圣心,早已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了,还望贺捕头日后多多提携老奴呢!”
      贺衡再次作揖:“公公折煞在下了!”
      胥苍走了,宋怀甫和蒙二一左一右,蒙二对着胥苍的背影啧了一声,宋怀甫却是望着贺衡哼了一声,然后一左一右,各自散去!
      贺衡还不明所以,“喂,你们俩?!”
      就连刑杭封都对贺衡摇头晃脑了起来,评头论足道:“谄媚至极!”
      怎奈贺衡却是咬牙切齿,当即就把他给拽了回来,“刑大人,给我说清楚再走!”
      刑杭封道:“阿衡呐,阿衡,我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贺衡冷哼:“我是哪种人?!”
      刑杭封装模作样地呸了两声,“小人也!”
      贺衡猛然就环过一臂,勒住了他的脖子,“刑大人?!你可是我这个小人拼死舍命救出来的呢?!”
      怎奈刑杭封立即讨饶,“哦,哦,哦,贺捕头,贺大人,贺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还请贺大人宽宏大量,高抬贵手…”
      贺衡忽问:“你就说,你以后还去不去醉乡阁了?”
      刑杭封道:“去呀,为甚么不去?!夜醉酒楼美女侧,衲本人间一浪子…”
      贺衡放开了他,道:“你真是,,,迟早死在女人手上!下次我可不会再救你了!”
      刑杭封嘿嘿笑了两声,道:“查案要紧,查案要紧,别想那么多了!”
      见他仍是闷闷不乐,刑杭封顺手搂住他的肩,道:“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嘛,不去醉乡阁了,那我去宣平坊好了…”
      彼时贺衡还未揣摩到其深意,只是犹自气恼,“哼,离我远点,别碰我!”
      然刑杭封忽认真道:“不过,阿衡,你真的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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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卷九 丹凤门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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