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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卷八 四方铜匦(七) ...

  •   今日十八。
      一场朝堂恶战不可避免!
      宋贺二人十日之期已至!
      明堂之上,贺衡言之清而铿锵,声不扬而掷地,将铜匦案情细细阐明:其一,将原始账本呈上,其中一陈记商号的账房先生也带上了朝堂,刑杭封受贿之事分明就是栽赃!而以陈记,陆家为首的商号因此承受诬陷受贿一事而被查封店铺,商号老板入狱,商号与胡通商经营权因此被褫夺,则更是毫无大唐律法公正严明之处!
      其二,关于刑杭封行贿之事更是子虚乌有,按照信中所言,搜查相关行贿之人,可他们多数之中与刑杭封私下联系并不紧密,且并无利益相关,更兼有数人,甚至未曾能够描述刑杭封本人相貌特征,这说明他们根本未曾见过刑杭封本人,此间证词可作凭证!
      其三,关于刑杭封在京兆衙门监牢虐待囚犯一说,此乃衙门中贡黎相所为,收买狱医,欺上瞒下,对上言疫,对下灭口。且贡黎相与霍三勾结,事情败露之后,又意欲在刑部将霍三灭口,刑部大牢爆炸案亦是此人所为,当日众目睽睽之下,在场之人皆可作证,如今贡黎相已死,刑部接应之人也已拿下!此人证词亦呈上!
      其四,关于刑杭封以府尹之职欺霸强抢民女之事,更是中了他人圈套,其中涉案之人王曦,露珠皆死,这二人都是被霍三所杀,而其中缘由更是夹杂儿女私情及利益相争…
      然言及霍三之时,贺衡一言一词均有所谨慎,语速缓慢不少。
      贺衡道:“据贡黎相生前交代,他因思慕醉乡阁的露珠姑娘,然又得知露珠实为霍三所杀,故而前去刑部大牢欲杀霍三泄私仇,而霍三之所以要杀露珠,是因为露珠和霍三之间又有私怨颇深,二人因为利益牵扯相互猜忌已久。此为霍三证词,且霍三未死,如今正在刑部大牢!”
      贺衡又道:“至于幕后之人,尚未调查清楚!”
      然贺衡呈完供词,女皇还在读阅之时。
      朝堂之上,武嗣和李恒珏一言不合,又吵起来了!
      只因武嗣说了一句,“贺衡,照你这么说,不过是贡黎相和霍三两人,都能掀得起整个京都的风向了?不光连刑部都能进出自由,啧啧,西市上的那些商号说查封就能查封,京兆府尹说栽赃就栽赃了,你要说这背后没人,你没查出来,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别是刑部监守自盗,贼喊捉贼吧?!”
      武嗣是武窦的族弟,也是武韬的父亲。
      李恒珏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武嗣是个武将,本就性情暴躁,头脑简单,听了这一句,当即就恼了道:“李恒珏,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李恒珏道:“哼,说了你这个武夫也听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毫无逻辑可言,如今真是什么腌臜人都敢在朝上乱扯一气了?!贺衡是吧,要我说,你也别破什么案了,查了有十日,就查出这么点东西来?!还废话连篇一大堆?!就你这样的,干脆就在京都那说书的那,摆个摊算了,每日说上那么个千八百个故事来?!”
      怎知却有一个人上前替贺衡鸣不平,他道:“不过十日,案情就已有如此进展,实属难得,这都是贺捕头的功劳!”
      闻言,贺衡不禁侧身往后望了望,瞧着他脸却生得很,然那人却遥遥对他微微一笑,平善得很。
      直到后来,贺衡才知道此人就是浦小将军浦尚农,倾柠郡主的郡马爷。
      怎奈武嗣立即讥讽道:“我看是踩着狐狸尾巴了吧?!这幕后是谁,还用说麽?!怎么,贺捕头是说得忒含蓄了麽,你李恒珏是听不懂麽?!你李恒珏就是嫉妒我武家如今管着户部还有市舶司,你就是没事儿也能暗地里搞出来点事来?!你敢说,这次陈记商号的事儿就没你的份儿?!”
      武嗣性子烈,还是个驴脾气,说话没分寸,直接又朝刑部那些人,道:“还有你,你们,刑部都戳出了那么大的一个窟窿,还能装看不见?要我说,刑部尚书江潮,刑部侍郎裴文都难辞其咎!你们刑部除了整天屁颠屁颠得跟着李恒珏,还能干什么事?!真是没一个好东西!都应该拖出去砍了!”
      刑部尚书江潮立即颤巍巍上前,道:“宣威将军,慎言!”
      武嗣,宣威将军,从四品下。
      武嗣一瞧见江潮那个墙头草的老儿就来气,“哼!”
      刑部侍郎裴文竟还能舔着脸笑,且还笑得笑里藏刀,道:“武将军,你这究竟是看不惯我们刑部呢?还是看不惯李家呢?是想杀光刑部的人,还是想杀光李家的人呢?!”
      武嗣瞧了一眼明堂殿上一直尚未说话的女皇,恨不得撕碎了裴文的嘴,“你!!!”这话就算是武家人心里想,恐怖也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吏部侍郎(正四品上)冯欣道:“裴大人好厉害的一张嘴!武将军也不过是心直口快罢了!这刑部的罪过那也是难辞其咎的!怎么就扯到杀光李家人呢?!倒是裴文裴大人,我可是听说,这贡黎相和你可是渊源颇深呢,和你可是同乡呢?!”
      冯欣,也是冯褚的父亲。
      裴文(刑部侍郎正四品下)哼了一声:“京都与下官同乡者没有百十,也有数千,难不成我都得向冯大人报备一声?省得冯大人如此费力关心?”
      然恰此时,忽有人上报,霍三在刑部大牢里自杀了!
      朝堂又是一顿唏嘘不已,紧接着又是一轮的争吵。
      这不过才平静安稳了多长时间,这李武两家又开始争锋相对了!
      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台,大明堂上吵得是如同街边乱市!
      女皇一个眼神示意,内侍监胥苍大喝一声,顿时清了清嗓子,朝堂瞬时安静!
      女皇问:“武乔,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武乔拱手道:“此案虽幕后之人尚未调查清楚,但如今种种证据皆足以说明刑杭封铜匦案实乃是被诬陷!”
      李恒珏道:“尚未查清,那只能说明刑杭封罪名未清!如今霍三和贡黎相皆死,哼,为何就不是那霍三和贡黎相是被刑杭封所指使杀人顶罪的呢?!”
      武嗣冷哼一声:“我还说是你指使的呢?!怎么不把你也给关起来呢?!”
      李恒珏道:“胡搅蛮缠!”
      李恒珏又道:“陛下,十日之期已至,贺衡破案不力,该与刑杭封同罪!”
      裴文亦道:“陛下,贺衡在刑部大牢设下埋伏,竟未与我等刑部官员告之,致使大牢爆炸,惊动圣上,当时武王爷力保,姑且饶他一命,言及要等到今日案子结束,再论及功过。可如今案情搁置不顺,并未结案,数罪并罚,其罪该诛!”
      乌泱泱的朝堂上瞬时跪了一半的人,请求将贺衡治罪!
      其场面之宏伟,贺衡初次领教!
      然宋怀甫立即也跪地道:“微臣自知无能,当与贺捕头同罚!”
      武嗣当即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你这个刑部侍郎正经四品官破不了案都没被拉出去砍头,凭什么他们俩破了案还要被杀?!哼,他俩要是该死,你们刑部一个都别想逃!”
      冯欣道:“重要嫌犯霍三刑部大牢里自杀,也是刑部失职,恳请将刑部一干人等皆同罪并罚!”
      遂大明堂上竟是齐刷刷一跪到底!
      唯有武窦一人仍立!
      女皇心烦,问:“游仲?”
      武窦出列:“在!”
      女皇问:“你说呢?!”
      武窦道:“臣弟不知,但想必陛下心中已有定论!”
      女皇道:“算了,诸位爱卿都起吧,贺衡在岭南道有功,还未赏过,如今功过相抵,暂且无罪吧。此案容朕再想想,今日就先退朝吧!”
      然,散朝后,贺衡欲离开,然宋怀甫却拉住了他。
      贺衡不明所以,宋怀甫轻声道:“等着!”
      果然,不一会,胥苍就找了过来,言笑晏晏,“二位,陛下有旨,御书房请!”
      贺衡这才明白过来,然等着他二人过去,果然武窦已在。
      只是宋怀甫抬眼又见阮玉卿亦在此处。
      女皇道:“贺衡,刚刚你在明堂说得可是全部?”
      贺衡俯身跪地:“是!”
      女皇重重哼了一声:“大胆,贺衡!游仲早已言明,你早已查清幕后之人是谁?!”
      贺衡心惊,神色不定,心思瞬时斗转,立即匍匐在地,“草民知错!实乃…”可不知为何,思绪飞快,一望周遭,竟断了口中言。
      宋怀甫情急欲上前说话,“微,,”却被胥苍笑着拦下。
      这情形竟比在大明堂上还波涛汹涌,诡谲莫辩。
      想必连宋怀甫来之前都还以为这只是日常的朝下商议吧。
      贺衡一见今日宋怀甫被拦,又见武窦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而左右千牛卫却是蠢蠢欲动,当下才明白这竟是个请君入瓮的局!
      一言若失,倾巢覆灭!
      所以,贺衡这是一脚已经踏进了阎罗殿,女皇这是在试探他,武窦绝不可能说什么。而今日这场戏想必应是胥苍和阮玉卿的手笔了,真是未出狼窝,又入虎穴。
      她竟是连武窦都不信任的麽?!
      女皇望着他,道:“你想看谁的眼色呢?我倒要瞧瞧,今日谁还能保你?!知情不报,同当死罪!”
      贺衡遂低头,缓缓道来:“实乃草民惶恐,陛下明鉴!草民也是个怕死之人,若是当真查出了这背后的一切,今日又怎会隐瞒不报,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女皇仍在试探:“哦,是嚒?为何你说的和游仲不一样呢?!”
      贺衡道:“草民不知武王爷究竟如何与陛下所述,但草民却是只查到了贡黎相与霍三俩人,且这二人皆不是听命于刑杭封,而是另有其人!刑杭封是无辜的!那些西市的所为行贿的商号更是无辜的!陛下,就算不相信草民,也该相信那些信奉陛下,信奉唐律的大唐百姓,若是连一个政治清明,是非分辨,惩恶扬善的京都,大明堂都给不了的话,那我又何必再信奉大唐呢?!”
      女皇道:“贺衡,我知你不畏生死,可我没想到,你倒是当真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呢!”
      女皇忽伸出手,阮玉卿不明就里,亦覆上了自己的手,女皇摩挲着他的手指,继而又缓缓握住了他的手,道:“玉卿,我记得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我今日就送你个礼物,给你一个掌握别人生死的机会,你说,贺衡这个人,是该杀还是该留呢?”
      宋怀甫闻言,直接跪地前行,焦急道:“姑母,姑母,,,求姑母开恩!!!贺衡他…”
      女皇忽望着他,眼中深邃不见底,“乔儿,这还是你第一次为了别人如此不顾身份地来求我?!我竟不知你与贺衡私交如此之深厚?!”
      宋怀甫惊慌,“姑母,我,我,,,”
      女皇忽又道,“还有,你为何就认定了玉卿就一定会杀了他呢?!莫非你又知道了些什么秘密?!”
      闻言,宋怀甫整个人都变了,再不敢妄言。
      阮玉卿一时也怔住了,他此刻竟完全猜不出她的心思,听不懂她的意思,竟不知她说得是真是假,亦或亦是试探?!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常说伴君如伴虎,今日这局究竟又是为了谁而设的呢?!
      此时此刻的阮玉卿根本不敢去看胥苍的眼色,深怕他的一个眼神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然,他却望向了贺衡的眼。
      阮玉卿本与他无仇无怨,但因为胥苍,因为刑杭封的铜匦案,他却找过瞾血盟想要杀了贺衡,然此刻,机会就在眼前。
      然,意料之外,阮玉卿道:“陛下,放了他吧。”
      女皇的神情和声音都忒过平淡,完全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为何?”
      阮玉卿道:“玉卿不过与贺捕头才见了两次面,但却觉得他这个人虽然不羁,但却君子,虽然恃才,但却忠于大唐!留着虽无用,但死了却可惜,陛下,若实在不喜他,或将他逐出京都亦可!”
      女皇问:“玉卿,此话当真?”
      阮玉卿道:“是!此人与我并无血海深仇,玉卿杀之无用!可我同陛下一样,虽不喜他这个人,但却喜他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大唐京都,我相信,陛下的江山,陛下的大明堂,必将能给百姓一个政治清明,是非分辨,惩恶扬善的大唐!”
      女皇道:“说得好!那就听你的!”
      女皇又道:“贺衡,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女皇道:“你去给我守着丹凤门吧!没有三个月,不准离开丹凤门半步!”
      贺衡伏身:“谢陛下不杀之恩!”
      然女皇终究是放了刑杭封,且竟还官复原职!
      等一干人等都离开之后,
      女皇道:“游仲,你受委屈了!但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
      武窦笑道:“臣弟惶恐!”
      然此次刑杭封无罪释放,竟是谁也扳不倒他了。
      京都百姓茶余饭后因此都戏称他为:“京都第一不倒翁府尹!”此为后话。
      李恒珏费了那么大的劲,都没弄死他,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然,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刑杭封出狱那日,刑部侍郎裴文死了!
      还是下了朝之后,死在了丹凤门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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