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诡》淮左凌戈

53、卷七 圣人颠覆（六）

　　蒙二呵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不知道义宁县的县太爷在此设宴麽？！”

　　从那方人马后走出来一人，“呵，好大的官呢？！吓死老子了！你当他这义宁县县令今日就能保得住你们？！”

　　贺衡抬眼一瞧，哎呦，还是熟人！

　　原来他就是那‘小六’口中的老大呢！

　　蒙二又问：“所以，你到底是谁？来这要干甚么？”

　　那人并没搭理蒙二，反而是指着贺衡道：“你就是贺衡？！”

　　贺衡点头。

　　那人一声令下，“来人，把他绑起来！带走！”

　　贺衡笑了，十分配合。

　　蒙二正要上前阻拦，却被贺衡一脚给绊住了，附耳道：“你退后！静观其变！”蒙二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贺衡就这样束手被擒。

　　岂料那人并没有打算放过蒙二，指着蒙二，“把他也给我绑了！肯定就是那夜的同伙！一起带走！”

　　蒙二愣住了，立即就推搡嚷道：“什么那夜？平白无故为何就要绑我？！你给我说清楚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院子里拉拉扯扯，吵吵攘攘了好一会，才陆陆续续引出了楼里的人。

　　只是那姗姗来迟的吴县令红光满面，酒气冲天，步伐紊乱，且偏偏还口齿不清，“咦，这，这，这，怎么回事？”

　　那紧跟其后的吴师爷一出来，见这阵仗，立即就哎呦了一声，酒醒了一半了，大惊失色道，“这不是隔壁封源县的张庭张县尉麽？你今儿带这么多人来我们义宁县是要干什么呢？！怎么还绑人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位如今是我们吴县太爷今日宴请的贵客麽？！”

　　吴师爷随即又冷笑了一声，“呵呵，你们封源县如今都这么嚣张跋扈了麽？没有公文，没有交涉，竟敢直接带人跑到邻县来捉人了麽？！”

　　张庭道：“哼，我们今晨收到举报，有人亲眼看见，这个名叫贺衡的人就是三日前在封乐镇制造街道人命血案的凶手！且一路逃到了你们义宁县！这是我们县太爷下的通缉令！”随即拿出一张海捕文书示意众人，“吴师爷，人我可以带走了吧？！”

　　岂料吴师爷却是丝毫不买账，“简直一派胡言！这贺衡贺大人乃是京都派过来查案的，身有皇命在身的，怎么可能会牵扯到你们县的命案之中？更何况，据我所知，说是街道血案，可在你们封乐镇可找到了尸体了呀？！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你就敢说这是人命凶案？！还敢来抓凶手？！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说，张县尉，你仗着你是县太爷的小舅爷，在你们封源县狐假虎威也就算了，现在居然都敢来我们义宁县撒野了？！”

　　岂料那张庭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哼，吴师爷，那照你这么理解的话，是比你这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堂弟说话管用得多了！至少我可从来不干那些上不得台面上的腌臜的事儿！”

　　原来这二人竟还都是知根知底的，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冲突过。

　　吴师爷：“呵，所以你现在干得都是台面上的强词夺理，栽赃陷害，横抢硬夺的事儿麽？！”

　　张庭怒：“吴志！你少在这和我胡说八道！我这可是有海捕文书在的！有人当庭指证贺衡是杀人凶犯！”

　　吴师爷：“呵，那先等你找到尸体再说吧？！连个尸体都没找到，竟敢还在这控告杀人？！更何况，人在你们封源县的时候，你们不管不问，等人到了我们义宁，你们才来管，这是什么道理？！就算是今日立案，也该协交我们义宁县来管了吧？！还有，你当我们义宁县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种人目无法纪的人在此胡作非为？！说来就来！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县太爷了！真是和你们山上的土匪作风也没甚两样了！官匪一家亲！”

　　张庭冷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今儿来好歹也是有海捕文书的！正大光明的来！哪像你们义宁，每次都是偷偷派人出入我们封乐镇，杀人放火的事儿少干过麽！就是个搅屎棍！巴不得我们封乐镇乱上加乱呢？！连土匪窝估计都比你们这些人做事干净些呢！哎呦呦，你们惦记我们封平镇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如今何必还这副嘴脸，如此惺惺作态呢？！没准儿那夜街道上死的那些人就是你们义宁的人呢？！哈哈哈，，，，，”

　　吴师爷：“张庭！你特么地少在这血口喷人！！！”

　　这两人你来我往，已是吵得不可开交了！

　　如此境地，吴县太爷总算是及时醒酒了，只是雷霆一声斥下，惊住众人，“来人呐！给我把这些人统统都给我拿下！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抗拒不从者，杀无赦！我倒要看看是你张庭的嘴厉害还是我的刀更快！”

　　刷刷刷四面八方埋伏杀出来一支义宁县的县衙官兵冲了进来迅速将百花楼里包围了一圈！

　　局势逆反，张庭被扣！

　　“百花楼好生热闹呐！”从百花楼大门又走进来一人，不是封源县县太爷王乐又是谁！

　　吴范道：“原来是封源县的王大人大驾光临了？失敬失敬？不知王大人到我这义宁有何贵干？！”

　　王乐道：“我若是不来，岂不是错过了这场好戏？！吴大人官威赫赫，彼时我岂不是不仅会收到你的参本，还会收到一堆以下犯上，咎由自取的人头回来？”

　　吴范道：“哎，王大人，严重了，严重了！吴某不过帮你教训些不知进退，满口胡言的手下罢了，须知祸从口出！终有一日，他这样的人会给王大人带来麻烦的！”

　　王乐冷笑：“那还得多谢吴大人呢，殊不知，我差点儿以为是因为他太蠢，被人设计埋伏枉送性命还不自知呢？！”

　　吴师爷道：“这话儿怎么说的？！最近世道不太平，故而我们大人每逢出门都得带些人在身边呢？！哪敢像王大人您这样，出门竟敢就带着这么一个随从？！”吴师爷瞧了一眼王乐身边站着的‘小六’一眼，继续道，“不过也是，就连那山上的土匪王大人都熟悉得很，”话风一转，“不知，若是那江匪兄弟二人得知你被困在此处，有性命之忧，以你们的交情，会不会冒险来救呢？！”

　　王乐道：“吴师爷，也请慎言！我们官府中人何时和土匪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了？！更何况无缘无故，我来一趟义宁县，和吴大人叙叙旧，又怎会有性命之忧呢？！难不成吴大人还能知法犯法，无故扣押朝廷命官？！”

　　不知什么时候，原先百花楼里喝酒的那些人竟也消失个无影无踪了，吴师爷不动声色，抬手一扬，有人趁着混乱之际偷偷溜了出去，百花楼的大门也被缓缓合上，重兵把守，道：“不急，不急，有没有关系都得瞧上一瞧呢。”

　　王乐身处其中，自然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怒道：“吴范，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扣押我？！你就不怕等我出去了参你一本麽？！”

　　吴范冷哼：“那也得等你有命出去了再说！”

　　王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师爷笑了：“不知那山上的土匪若是听说你身处险境，会如何？若是，，，明日，那山上的江匪兄弟二人为救你而来，那王县令勾结土匪多年的事实也就不明而喻了，若是他们不来，，，”

　　王乐道：“不来又怎样？”

　　吴师爷道：“不来，那你们这些人就只能是被趁夜偷袭的江匪兄弟给泄愤屠杀了！我自当要替你们荡平封乐镇的土匪窝！”

　　张庭：“你们，，，你们好卑鄙！”

　　剑拔弩张之际，王乐却平静了下来，“想得还真周到！所以，这无论如何，都是个圈套了？！还是专门为我量身设计的？！可若是我不来呢？你们怎么能就这般确定我会亲自来这呢？！”

　　吴师爷道：“你会来的！因为你知道，光凭一个张庭，是带不走人的！”

　　王乐道：“可我又为何一定要带走贺衡呢？！就像你之前说的，这桩血案如今可是连个尸体都没找到呢？！”

　　吴师爷笑了，缓缓道来，“因为今晨不仅有人去你们府衙报案，还有人告诉了你一个骇人听闻的大消息，一个让你一旦知道就会寝食难安，坐卧不宁的坏消息，一个处理不妥，轻则丢掉乌纱，重则丢掉性命的致命消息！可偏偏与之有牵扯的这些人竟然还离开了封源县，来到了义宁县，你又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任他们离去呢？！”

　　听到这里，蒙二彻底惊呆了！猝不及防！

　　趁着众人不注意，蒙二有些焦躁地使劲拽了拽贺衡的衣袖，一个劲地递眼神，‘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怎么都知道？！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

　　贺衡回以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以及紧跟其后无可奈何，听天由命，等待下文继续的神情和动作。

　　果然，王乐的脸色惨白，“你，你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猛然掉头，望向‘小六’，“所以，你，你其实一直都是他们的人！”

　　猝不及防！

　　张庭闻言，大惊失色：“不可能！怎么可能？！殷小六？！你？！”

　　随后，全场关注的焦点，这个‘小六’竟然什么话都没说，依旧低着头，但，却微妙得往后挪了一步。

　　暴怒之下的张庭意欲冲过去质问，却被身后人一脚踢跪在地，横刀即时架在了脖子上，动弹不得，义愤填膺之下忍不住怒骂：“殷小六？！你？！你待在我身边整整三年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别忘了，当初还是我救的你！”

　　吴范听着觉得有些心烦，才不自觉皱起眉来，吴师爷立即就察言观色，一伸手示意，立即就有人上前堵住了张庭的嘴。，同时又叫人搬了张椅子过来，请吴范落座。

　　吴范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坐在那里，微醺的眼神在深夜中更显得迷离，“吴师爷，你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说下去！王大人如今思路不清晰，你得帮他再捋捋清楚些！”

　　王乐哼了一声，“有殷小六这个眼线在，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了，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还需要我再清楚明白什么？”

　　吴师爷站在一旁，假意咳了两声，道：“王大人，你也不必过于悲观嘛，毕竟那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若是你肯配合我们，一起剿了那土匪，，，”

　　王乐忽然惊醒，打断了吴师爷，“所以，那个人死在了封乐镇其实是你们暗中筹划的？！”

　　蒙二此刻也瞪大了双眼紧盯着吴师爷，静等答案揭晓。

　　吴师爷作双手投降状，急忙道：“王大人，这话儿可不能随便乱说的呢！我们也是恰巧偶然得知了这件事而已！至于究竟是谁谋划，我们既不知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奉劝你要是惜命，也最好别过问此事！”

　　岂料王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听劝阻，反而再一次在众人面前当即追问起了贺衡，王乐问道，“所以，关于这件事，你才是知情人！毕竟你一直都清楚客栈里死的那个人是谁，那么，他又是被谁给谋杀在此处呢？！”

　　贺衡忽然觉得有些无辜，道：“虽然他是被我带过来的，但是，我确实不知是谁下的手。且，我今日虽在此处，却是无辜得很，尚有好多疑问，或许吴师爷可以替我答疑解惑。”

　　贺衡问道：“吴师爷，我理解你们一心想要剿匪的迫切心愿，可，诱饵何其多，为何偏偏选了我们呢？！”

　　蒙二从贺衡的身后探出头来，见机也插了句：“就是！就是！为何就会选我们？就算选了我们作饵，也不必当真如此热情款待，邀请设宴吧？这戏是不是忒足了些？！”

　　贺衡接着道：“还有，且不问这江匪信不信王县令困在此处，可他当真能为了解救封源县的王县令，舍命来搅和到你们两县之间的官府事务？！你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吴师爷笑了，“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咱们这位王县令和那山上的那位大当家的交情，这二人，我听说，彼此可是惺惺相惜，生死之交呢？！那大当家的暗地里都不知出手救了王县令多少次了？！旁人不清楚，王大人，你心里还不清楚麽？！至于为甚么选择你们？呵呵，时也命也！不过，贺捕头，蒙小将军，我们吴大人设宴款待你们也是真心实意的！你们且放宽了心待在我们义宁县就好！”

　　这吴师爷当真是清楚蒙二的底细的。

　　贺衡听得竟是哑口无言，只得向那吴师爷拱了拱手，随即又对那王乐道，“所以，王大人，如今看来，你抓我回去也是没有用的！”

　　那王乐却只是冷眼望他一眼，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你和那夜发生的两件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宁静之中。

　　贺衡忽然扭头低声问了一句，“蒙二，郜黎和江米昂怎么也不见踪影了？”

　　蒙二摊摊手，“兴许是见势不妙，跑了吧？！郜黎那小子其实贼精贼精的！唉，，，要不是担心你醉成烂泥没人管，我也跟着跑了！”

　　贺衡笑了，“没事儿，我总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