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诡》淮左凌戈

51、卷七 圣人颠覆（四）

　　贺衡道：“甭想了，想了也没用！速战速决！希望楚兄能及时赶到！如今都开始学会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了麽？”
　　深夜重影叠叠，刀光剑雨之下，二人携手并进，大杀四方！
　　佛挡杀佛，人挡杀人！
　　瞬息之间，宋怀甫一个箭步‘拂云追月’，横空一跃‘一叶飘零’。
　　贺衡紧随其后，刀刀致命！无一幸免！
　　二人配合默契，溜烟儿的功夫就一跃数丈，先后离开此地，直奔客栈！
　　只是，等到他二人到了客栈之时，只见到那从客栈里冒出来的熊熊大火，将那屋顶都给烧塌了下去！整个客栈终将会成为一片废墟！
　　贺衡大惊，想也不想，就要往里冲进去！一边还在焦急大喊：“楚格峰！蒙卓蔺！蒙卓睿！裴林颜！郜黎！江米昂！！！”
　　只听见不知从哪旮旯里冒出来的楚格峰应道：“嘿，嘿，那位兄台，你现在这要冲进去干甚麽？！那里面该死的也差不多死了！该活的也差不多肯定逃出去了，现在进去就是除了找死还是找死了！我说‘宋大美人’，你也不拦一拦麽？就这么在旁边双手抱胸看热闹？”
　　宋怀甫道：“他救他的人，与我何干？！我又为何要拦？！”
　　贺衡闻言自然是寻声往身后阴影处一瞅，“楚格峰，你在？！那其他人呢？！”
　　楚格峰道：“我来的时候，这火势就已经控制不住了，想必这客栈里早就被人动了手脚添了助燃物了，时不时还有些爆炸声，可我在此处观察了许久，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连个逃跑呼喊的人都没有！若说是集体被下了药，都死在了里面，我是坚决不会信的，毕竟还有郜黎和江米昂在呢？！”
　　楚格峰又道：“而且直到现在，都闹这么大动静了，火势都冲天了，这周遭的居民都不出来观望一下？！就连官府的人也都不来查看的麽？！真真是像来了座鬼城呢？！”
　　宋怀甫道：“来了。”
　　果然那松松散散慢悠悠走过来的一大簇人不正是此地的官府捕快衙门中人麽。
　　贺衡思道：“避一避吧！免得有口说不清！被他们抓住稀里糊涂再当了替罪羔羊！”
　　三人片刻就飞上了对面的屋顶之上，静观其变。
　　果然那么一拨人一来，领头的那个人见到这熊熊烈火，竟也是习以为常，波澜不惊的，一上来就十分熟练老道得指了指几个人，又绕着客栈周边指了一圈，道：“你，你，你，快给我上去，把附近那几间房顶给拆了就行！今儿这火儿看着，烧了一天一夜也就差不多了，连水缸都不用抬了！还有你，你，你，都到附近给我看看去，看看还有什么异常的？！最好是还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的，统统都给我先抓起来再说！”
　　有机灵的更是不知道从哪还顺了一把椅子还有茶具端了过来，“老大，辛苦，辛苦，天冷，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那领头的果然就找了个拐角避风处坐了下去，翘起个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端着茶杯喝了起来，“是挺辛苦的，小六，你说说，这个月这都第几次了？！你说那车侯真是多管闲事，一个岭南道还不够他只手遮天的麽？！还非要插手我们这鸟不拉屎的三不管的镇子，偏偏就要派军去山上剿匪去，你瞧瞧，他们上山剿一次，人家就下山放一把火！这折腾的是谁呢？！还不是我们这些干苦力的人，你说是不是？！你看以前我们封乐镇多和谐，关起门来再怎么小打小闹都是一家人嘛？！是不是？！”
　　正巧就趴在他们屋顶草垛上方的三人闻言，皆面面相觑了起来，更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下去。
　　只听那猴精猴精的小六忽然侧身低声道：“老大，我听小道消息说，山上的那窝最近起内讧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意见不和，二当家的最近闹着要分家分山头另立门户呢？！”
　　那老大声音也越发低了，“真的？”
　　小六道：“嗯！”
　　老大忽然狠狠得爆了一脑袋瓜的小六，“这种事你也值得拿出来炫耀邀功，那江老二成天拽得鼻孔都要朝上天了，就他那样，连车侯他都敢不放在眼里，不然能招惹到车侯直接派军来剿他们麽？！不就是读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字罢了，不还是在山上窝着当土匪！！！呸，神气什么神气！！！更何况他们江家兄弟俩吵着闹分家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哪一次就真的分家了？！”
　　小六吃痛忍不住哎呦了一声，抱头就捂着脑袋：“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就昨天，那二当家的可是当众他都撂下狠话了！说若是大当家的一意孤行，他就带着一部分弟兄转到义宁县去！”
　　老大道：“那敢情好！赶紧滚！最好带着他们整个土匪窝都转到义宁去，别在这祸祸我们了！”
　　忽然火急火燎跑过来一衙役着急忙慌得吼了一嗓子，“老大，不好了，前面隔了好几条街道上到处都是血，都血流成河了，应该是死了好多人！！！但是竟然一具尸体都没找到！！！”
　　那老大被他震得一口水都喷了出来，正好喷了小六一脸，也吼了起来，“你大爷的，你喊什么喊，谁知道是不是死了人了？没准是宰了几头猪呢？！等你找到尸体了再来和我说死了多少人，还不快去找！滚！给我滚远点！！！”
　　那小衙役被吼得一愣一愣，忙点头又跑开了！
　　小六一把抹了脸上的水渍，也急忙道：“老大，我觉得肯定是山上的人下来放火，车侯的人和山上的人遇上了又他娘的干了起来！车侯的人这次私下行动居然都没通知咱们县太爷，也忒不地道了！所以才想着毁尸灭迹！”
　　那老大道：“咱们封源县的县太爷算个屁！就算是那车侯手下的一条狗，都不会把咱县太爷放在眼里呢！！！说是县太爷呢，拢共就管辖了两个镇，一个封平，一个封乐，那封平说是他的呢，但时时刻刻都被义宁的那位惦记上呢！就剩下了这么一个三不管的封乐镇！要不是这土匪窝在，估计，，，唉，想起来都来气，同样是县太爷，你瞧瞧隔壁的义宁县的县太爷可还管着七八个镇呢？！”
　　小六又道：“哦，老大，我还听说最近有一批江湖高手也摸进了封乐镇了，好像是在追杀什么人？！会不会是他们两方打起来了？！”
　　老大站起身，道：“不知道！猜不透！真是晦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个晚上搞这么多事？！我回去了，你在这待着，回头告诉我客栈里死了几个人？！”
　　小六笑的可贼了，道，“老大，您放心回吧，若真是江大当家的放了火，那估计肯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都会提前下帖子通知店主一声，火势搞得冲天，结果一个人都没死！就是装装样子给车侯的人看看罢了！”
　　老大左右四下看看，猛地踢了他一脚，“你个蠢货，这话能乱说麽？！今晚怎么着也得死个七八个人，知道不？！不然真等车侯将他们给剿了光，咱们还有活路麽？！姑且不说那车侯怎么想，那义宁县的那位可不就要虎视眈眈的把咱给吞了个干净麽？！”
　　宋怀甫见身后有人已经开始往他们这个屋顶草垛上扶梯子往上爬了，赶紧使了个眼色，三人趁着夜色速速撤离。
　　到了一处偏僻地，楚格峰笑了笑，道：“所以这火真是山上土匪干的？！客栈里的人都跑了个干净？！这窝土匪也挺逗的！怪不得剿了十年的匪，都没剿成功过呢？!敢情是因为这封源县的县太爷太没用了，到处都受欺负，暗地里就指着这窝土匪背后撑腰呢？！哈哈哈。。。”
　　贺衡和宋怀甫却是仍陷入沉思，两人忽然对视一眼，贺衡道：“你觉得是哪方人？”
　　宋怀甫分析道：“黑衣，蒙面，有江湖内力的气息，但是，更重要的是，在我们走后，竟然会选择毁尸灭迹，如此训练有素，有私兵的痕迹！”
　　楚格峰道:“等会，不是吧，搞了半天，那一堆血流成河是你们俩搞出来的？！我走后，你们俩又被人追杀了？”
　　贺衡点了点头。
　　楚格峰：“而且还不是之前和我们交过手的那一拨江湖杀手？”
　　贺衡道：“数量上着实多了些，功夫上差强人意，行事作风更雷厉风行！所以十分肯定不是同一拨人！”
　　楚格峰：“会不会是山上那帮土匪？误把你们当成车侯派来的人了，毕竟咱们可是和蒙大一起来的！他们官匪都成一家亲了，将土匪当私兵训练也不是不可能吧？!”
　　宋怀甫道：“私兵和土匪还是有区别的！毕竟这封乐镇看上去，从官到匪，想来都是穷得只剩下青山绿水了！能招募豢养如此多的私兵，非富即贵！”
　　楚格峰：“那按照你这样分析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说追杀你们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车侯的人呢？！毕竟他如今身份贵重，富甲一方，，，”
　　贺衡道：“楚兄，你可别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在这信口胡诌了！不过，我倒是觉得隔壁管辖七八个镇的义宁县县太爷应该是个大财主！”
　　宋怀甫打了个哈欠：“走吧，困了，得再找个客栈睡一觉了！”
　　等到第二日的午时，宋怀甫就被客栈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给扰醒了！
　　宋怀甫一睁眼，道，“真是吵死了！”贺衡早就不见了。
　　随手披了一件外衣就开了门，往楼下打眼一望去，就见到了昨夜失踪归来的那几个，只见裴林颜和蒙二围着贺衡和楚格峰俩人唾沫横飞地在那说个不停，神情气愤激动。贺衡偶尔说上一二句，郜黎和江米昂则静静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这几人显而易见是在复盘昨夜的情形了。
　　恰好正对着宋怀甫而坐的贺衡见到宋怀甫，朝上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
　　宋怀甫却懒洋洋站着没动，只是站了一会，他就有些僵住了，因为在这嘈杂的大堂里，他似乎听到了，每个人口中谈的事情都是昨夜有家客栈失了火，还死了一个人！这次是真的！！！尸体都烧焦了，根本辨认不出是谁，只知道是一名青年男性！目前尸体就停放在了义庄里。再联想起那街道上一滩滩的血水的事，如今镇上人人自危，都道是那土匪和车侯派来剿匪的人马昨晚杀红了眼！往后镇上平静的日子怕是再也没有了！
　　宋怀甫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昨夜死的那个人是谁？
　　再一扫眼那一桌人，蒙大和慕连习呢？！
　　等到宋怀甫下了台阶，走近贺衡，果然听到了慕连习身死，蒙大失踪的消息！
　　蒙二和裴林颜还在讲他们昨夜的经历，可谓是一波三折！
　　刚开始自然是如同昨夜小六说的那样，店小二挨个敲门，不问缘由得就要赶人，后来在一再逼问下，终于支支吾吾道明缘由，蒙二他们初来封乐镇，自然是半信半疑向来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土匪放火之前还会下帖子提前告知，但也不敢贸然留下，还是跟着众人带着细软跑了出来。
　　但这几人一路跟着众人从客栈暗道里逃了出去之后，不多久客栈果然走水了！他们原本还在庆幸逃过一劫的时候，谁曾想到，一出去之后，等待他们的竟然还有埋伏。
　　裴林颜道：“我当时还以为我们肯定要死了，万箭齐发唉！贺大哥，楚大哥，宋公子你们都还不在！可是最后，竟然是亲眼目睹了慕连习被射穿成了一只刺猬！也忒狠了！死得那个凄惨壮烈！你们是没看到，慕连习死前一瞬真的是不可置信，死不瞑目的表情呐！托蒙二的福，我们就那样失手被擒了呗，不过哪知道人家说因为只收了一个人头的钱，多余亏本的生意不做！所以又把我们给放了！”
　　宋怀甫道：“慕连习家仇未报，自然死不瞑目！杀他的人还是上次围剿咱们准备救他的同一批江湖杀手麽？”
　　裴林颜点了点头。
　　宋怀甫问：“那蒙大呢？他是怎么失踪的？”
　　蒙二道：“他们杀了慕连习之后，还把慕连习的尸体扔进了客栈里，本来大哥是准备和我们一起走的，可后来他又从暗道折回去了，他说他要搞清楚今夜放火的人和杀人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拨儿人？再后来他就和我们失联了！”
　　宋怀甫道：“阿衡，你觉得呢？”
　　贺衡道：“昨夜毋庸置疑，绝对是三拨人！其一，山上土匪按惯例来放火，其二，江湖杀手移花接木杀慕连习，搅和在这剿匪的争斗旋涡中，任是谁也想不到，武林盟主慕连习会死在这名不经传的客栈里，还被土匪窝的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无人可辨！其三，不管这当地的私兵究竟是冲你还是冲我，那应该都是熟悉且密切关注我们行程的朋友了，想必这关系弯弯绕绕也离得不会太远了！”
　　江米昂突然问：“那这私兵和江湖杀手可能会有同一个幕后主子麽？”
　　这一问，众人细思极恐。
　　然后所有人纷纷都望向了一向透明如纸，沉默寡言的江米昂。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裴林颜道：“不不不，你这‘阴谋论’还是适可而止吧！想想都后怕！”
　　江米昂抬头，见众人还在望着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贺衡道：“应该不是，风格迥异的两种人，行为处事也是大相径庭！”
　　蒙二道：“啧啧，如今我倒是同情起山上的江氏兄弟俩了，虽说土匪和江湖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若是他日这旧账被翻出来了，这岂不是要被群起而攻之了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谁也没注意到贺衡早已携着宋怀甫出了门去。
　　“今日月朗星稀，贺大哥，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饮酒？！奇怪，你今儿不是和宋公子一道出门了麽？！‘宋大美人’去哪了？”蒙二倒钩吊挂在贺衡的窗前，翻了进去。
　　贺衡道：“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翻窗进来？！”
　　蒙二道：“啧啧啧，‘宋大美人’不在，你就这么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