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诡》淮左凌戈

50、卷七 圣人颠覆（三）

　　贺衡也笑，只是这笑得着实有些咬牙切齿呢，另一只手手指发力，也握上了楚格峰的手腕，二人你来我往，竟然暗中运力斗了起来，“楚兄当真慧眼如炬，深藏不露呢？！这么说，楚兄你一路示好接近我，其实是也是为了试探我？！”
　　楚格峰笑眼如花，“贺兄说得怎么那么难听呢，越与贺兄相处，就会越发为贺兄的君子作风、坦荡心胸、磊落行事所折服呢！不然贺兄又怎会得身份成谜，剑术超群，心思缜密，诡辩善谋，满腹心机的虚空亲传弟子宋公子的青眼相待，生死相许呢？！”
　　二人越发使力，猛然间二人身侧的一棵老树轰然倒下，吓得周遭众人不明所以，纷纷躲闪。
　　就连裴林颜也给吓懵了，若不是蒙二顺手将他带离原地，只怕都要遭受他们二人内力相斗的波及牵连，裴林颜登时就甩开蒙二的手，大声疾呼，“贺大哥，楚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岂料那场中二人竟无一人搭理他。
　　蒙二拉住他还要往前冲的身形，道：“行了，你别喊了，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关键时刻你还是求自保吧！这不，能插得上手的马车里的那位爷儿不是下来了麽？！”
　　裴林颜一瞧，宋怀甫的确走出来了。
　　只是场中那二人却仍在自顾自地争执不下。别人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贺衡压低声音继续道：“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傻么？！”
　　楚格峰也继续道：“我可没这么说，能翻出藏尸洞这样的惊天大案的人，能让京城混世官宦子弟乖乖认你当大哥的人，怎么会傻呢？！只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就问你，你当真了解他的一切麽？！你当真想好你能抛下一切不计后果也要与他在一起？！不问他的身份，来历，目的？！”
　　贺衡：“是！我信他！”
　　楚格峰：“哼，盲目信任！半只脚都踏进了朝堂，还能这么幼稚天真？！我也是挺佩服刑杭封看人的眼光的！”
　　贺衡再不顾及，径直大声吼了一声，“楚格峰！！！”
　　楚格峰也吼道：“能动手的时候就赶紧动手，还嚷嚷什么？！我忍你很久了！”
　　两人果然大打出手!
　　宋怀甫在一旁看戏，讥讽道：“楚格峰，怎么看我不爽，不敢找我打，只敢激怒重伤初愈的贺衡麽？！”
　　楚格峰：“哼，我难道还怕你不成？你若是看不得贺衡受伤，那你就和他一起上呀，我以一敌二也不是不可以？！”
　　宋怀甫瞅准机会，正要出手，“哼，大言不惭！”
　　贺衡微愠：“不关你的事！不准插手！回去！这是我和楚兄的私事！”
　　宋怀甫也怒了：“谁管你呢？！大病初愈，成日里遛马吹风也就算了，还找人私相斗械，打死吐血也活该！贺衡，你最好还保存精力，待会再和我打一场！”
　　贺衡缄默不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宋怀甫的一番话，这二人倒是都未亮出刀剑，一直都是拳脚相当，打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两人这才双双倒地不起，汗流浃背。
　　宋怀甫走了。
　　众人也都散了。
　　楚格峰道：“怎么样，出出汗，动动筋骨，可舒服多了？”
　　贺衡：“嗯！痛快极了！”
　　楚格峰：“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心里这是憋了一口气，舒不出来麽？”
　　贺衡：“我也不知！说不清楚！”
　　楚格峰：“那等到了封乐镇，喝他两坛子酒吧！一醉解千愁！”
　　贺衡：“好！”
　　楚格峰：“可是现在嘛，你不进去哄哄他去？”
　　贺衡：“楚兄，你可曾爱过什么人？”
　　楚格峰：“不曾。不过，有时候我倒是挺羡慕你们俩的，抛弃世俗，生死与共！虽说我确实不喜宋怀甫他这个人，也看不透他，但正如你所感受的一样，我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他对你的关切与在乎，为了你，甚至可以抛弃他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当然，这在不明所以的世人眼中，他注定是要背负和承担舆论指责甚至是师门责罚的！”
　　贺衡：“楚兄，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他的？！”
　　楚格峰：“你难道没发现，他如今可不就是你的逆鳞麽？！打不得，碰不得，说不得，随便一说你就翻脸无情，你现在可是很容易就会被激怒？！”
　　贺衡：“有么？”
　　楚格峰：“你说呢，控制好你的情绪吧！”
　　众人总算是进入封乐镇了，也住进了一家客栈里。
　　众人该沐浴的沐浴去了，该逛集市的就逛去了，该喝酒的也开始喝上了。
　　等到宋怀甫沐浴完，单衣都还未系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就见到坐在桌前的贺衡端着一瓶酒壶候在那了。
　　宋怀甫站在他身后，哼了一声，“你还来找我干甚麽？还不去找你的楚兄喝酒去？！”
　　怎奈贺衡道：“他也在沐浴，让我等会！所以我就来你这喝会酒！”
　　宋怀甫气极：“你！贺衡！你给我出去！”
　　怎料贺衡伸手一把捞过他，闻着他的沐浴清香，隔着薄薄的单衣将他搂在怀中，嗅着他那湿漉漉的发，“你为何决定要来这封乐镇？”
　　贺衡只瞥了一眼，怀中人单衣微敞，若即若离。
　　宋怀甫道：“我任性不行麽？！”
　　贺衡：“你今夜要去见谁去？！”
　　宋怀甫拾起几缕湿发往后扬了扬，道：“你猜！”
　　贺衡：“你这是在怀疑防备谁？！”
　　宋怀甫人慵懒地又往后仰了仰，道：“你再猜！”
　　贺衡又瞥了一眼因那湿发滴下来的水顺着细腻的侧颈流进了单衣里，一路往下飘过去。贺衡喝了一口酒，猛然站起身亲了下去，待到宋怀甫咽喉咕噜了两声咽下去之后，一把抱起宋怀甫扔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还将他挂在衣架上的外衣也拿了过来环住了他，贺衡道：“走了，找楚兄喝酒去了！”
　　宋怀甫却拉着他的袖，“你少喝些！早些回来！伤还没大好呢？！”语气软糯又轻柔，那轻柔的语气仿若像一根羽毛似的飘进了他的心房。
　　贺衡剑眉一挑，却是头也没敢回，只是摆了摆手，“知道了。”
　　宋怀甫心中暗啐道：‘我瞧你能柳下惠到几时？！’不知从何时起，即便宋怀甫衣衫不整，他都能做到无动于衷。且还总是躲着他，动不动就避免和他单独在一起。整个人清汤寡欲的不是一个轻轻的额头吻就是一个浅尝辄止的羽毛吻。
　　宋怀甫想了又想，又骂了一句，老和尚！老古板！
　　贺衡和楚格峰找了个偏僻的酒肆，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个不停。
　　都喝到半夜三更了，楚格峰忽然道：“我从前活下去的理由一直都是要报仇雪恨，亲手杀了他！可等到他死了之后，甚至整个冷氏山庄都没了之后，我又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那么不真切，那么不自然！”
　　贺衡道：“也没有复仇后的快感么？”
　　楚格峰道：“自然是有的，但是却没维持多久，就被一封匿名信给传唤到了冷氏山庄，，，”
　　贺衡笑：“呵，然后你就开始暗中调查我了？”
　　楚格峰：“我虽报了仇，可却成了别人的刀，而你，由江湖而去，却自朝廷而来，一夜之间既庚廖终之后又成了江湖众矢之的，我不调查你，又该调查谁？更何况你还真的是千里相送庚廖终呢？！我总该知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吧？！”
　　贺衡笑：“那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楚格峰摇头，挑眉，“不怎么样，仅能查得到你随刑杭封入京之后的事情，我到现在也都还没摸清你师承何处呢？！相比于宋公子的诸多神秘，你的秘密好像也不少哦？！”
　　贺衡问：“既然你都没查清，那为何在北极楼还屡次涉险救我？”
　　楚格峰打了个酒嗝，“那就只能赌上一把了，相比慕连习，我宁愿还是相信你！”
　　今夜也不知究竟是谁喝高了，是谁想要套谁的话来着。
　　楚格峰嬉笑，问：“咦，怎么今日还不见宋怀甫出来找你？！”
　　贺衡漫不经心道：“他应该也找人喝酒去了。”
　　楚格峰：“嗯？是不是因为你最近故意疏远冷落他了？！那你还今夜还非要拉我出来喝酒？！他找谁去了？还是他一个人？那么个大美人你也放心？！你干嘛不和他一块呢？”
　　贺衡道：“你真是喝多了，居然都敢背后叫他‘大美人’了，长得再美也是个能打得过你的男人！”
　　楚格峰歪歪扭扭站起身，指着贺衡的鼻子大声道：“都是男人，你敢说，你惦记上他没有半分因为他的美色，因为他那撩人勾魂的眼？私下里，他若是勾引撩拨你的时候，你能坐怀不乱，能忍得住？”
　　说到这，贺衡的脑海里早就浮现了今日出门的那活色生香的一幕，一把扶住楚格峰的肩，赶紧捂住他的口，口中也还在坚持：“胡说八道！楚格峰！你真是喝多了！走吧，走吧，赶紧回去！”
　　楚格峰原本嘴巴被捂住严严实实的，吱吱呜呜的，但还在奋力扒开贺衡的手，一得手，又笑嘻嘻喊出了声，“贺兄，那你倒是说说看呐？！他此刻又不在这，你怕什么？”
　　贺衡又要去捂他的口。
　　岂料最怕深夜无人寂静凉飕飕的背后，忽然就惊现了勾人又吓人的熟悉声，“让他说完呢？！我还想听呢？！”
　　贺衡一回头，不是宋怀甫又是谁。
　　贺衡俩手都扶住楚格峰的肩，这才勉强将他立稳，转头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想起了什么，又问，“你没去找朋友喝酒麽？！”
　　楚格峰又嚷嚷了，“哈哈，我就说，宋大公子肯定耐不住，定会出来寻贺兄的？”
　　宋怀甫慢慢走近，轻飘飘的几步路竟然还使上了‘拂云追月’，“喝过了，我都已经回来许久了，”嗅了嗅他二人身上的酒气，“你们俩这是喝了多少？！生活就如此艰难痛苦不堪麽？需要消愁成这般？！”
　　楚格峰只觉得刹那间就被宋怀甫游走贴身搜了一遍，此刻宋怀甫顺手拈来把玩在手中的不是楚格峰脖子上带的凝脂玉葫芦，又是什么？！
　　猝不及防之下，楚格峰猛然吓得一个激灵酒醒了，一伸手，“还给我！”
　　宋怀甫将玉葫芦又递给了他，轻描淡写道：“吆，酒醒了？那应该是可以自己走回去的吧？！你一个大男人，还是雪山派掌门人，想必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贺衡无奈地弹了弹刚刚被他近身得手抹了灰的鼻子，“怀甫，别闹了！若是你师父虚空知道，你用这行云流水剑法中的‘拂云追月’来顺东西的话，小心他要怎么罚你！”
　　宋怀甫道：“如此实用，怎会被罚？！”
　　楚格峰闻言只是冷冷的一哼，重新将玉葫芦挂好，口气不善，“贺兄，我先走了。”然后径直一个人先走为敬。
　　贺衡瞧了一眼宋怀甫，道：“额，好，楚兄，你小心点！他就是小孩心性，和你闹着玩的！楚兄你可别和他计较！”
　　楚格峰摆了摆手。
　　等到楚格峰走了之后。
　　深夜寂静的街道上，留下两人慢慢的走。
　　贺衡问：“这么戏弄折腾一下楚兄，你就开心了？”
　　宋怀甫：“我没当街把他打一顿，就是顾及他的颜面了！”
　　贺衡牵住他的手：“你何时对他这么大意见了？！”
　　宋怀甫：“你说呢？！”
　　贺衡猝不及防停下脚步，侧了身，吻了他的脸颊，“如此呢？”
　　宋怀甫睁大了眼睛，但是闪了闪碎星银光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不如何！”
　　贺衡于是又吻了他的眼眸。
　　宋怀甫道，“还是不，，，”
　　还没说完，贺衡紧接着就吻上了他的唇。
　　街边月影下二人相拥正吻得缠绵忘情。
　　直到宋怀甫推开他，低着头，微微轻喘，交颈附耳缓缓道：“我就说你道貌岸然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原来行事如此这般孟浪！若是此时有人亲眼所见，还不止一人，你当如何？”
　　贺衡环顾四周，忽然道：“一个不留！杀无赦！”
　　宋怀甫道：“哎呦，啧啧啧，，，所见略同。。。”瞬间与他背靠背。
　　原来他们已经被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包围多时了。
　　贺衡豪气冲天，道：“杀！”
　　论单打独斗，单兵作战，贺衡至今，还无败绩！
　　论以一敌十，普天之下，如今又有几个能比得过宋怀甫呢？！
　　如今这二人强强联手，心意相通，更是杀得随心所欲，遍地横尸！
　　‘暗夜流光鸣鸿刀’和‘行云流水左手剑’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贺衡横握鸣鸿，宋怀甫足尖点刀，下一瞬贺衡手起刀落，宋怀甫‘一叶飘零’！
　　两人单手相握，贺衡的左手，宋怀甫的右手！
　　一刀一剑，纵横交错，银光炸裂，所向披靡！
　　割韭菜都没这么顺畅过！
　　只是割了一茬尚有一茬！
　　贺衡问：“现如今土匪窝都这么猖獗了麽？”
　　宋怀甫笑但是却是十分肯定，甚至是不容置疑，道：“他们不是土匪！”
　　贺衡还没来得及再追问原因，只听见宋怀甫忽然手一指，道：“那边失火了？!”
　　贺衡仔细一瞧：“遭了！咱们得速战速决！是客栈的方向！”
　　宋怀甫道：“所以，他们今天究竟是冲着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