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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卷三 庚廖终废(三) ...

  •   宋淮甫又灌了一小杯竹叶青,浓烈到心口都要烧了起来,不知不觉话又多了些,脸颊也越来越红润了,“她是个美人嚒?你以前见过没?她怎么死的?你从哪里知道她死了的消息?”
      这竹叶青本就烈性,连贺衡这种酒量好的人都是一点一点地小酌,偏偏宋淮甫还把它当是桃花酒,桂花酿一般咕哝咕哝得灌了下去,如今一大清早地就有些醉意了,可贺衡非但不阻他,还挑着眉静静地望着他喝,颇有些戏谑的味道,“没见过,不过是刚刚从你身后走出去的那拨人的口中得知的,在你下楼之前,他们就已经嘀咕讨论了好久了。。。”
      宋淮甫眉眼越来越含笑生媚,眼角下的泪痣也越发妖艳欲滴,“哦,,,是昨晚上你扔铜板砸的那些人嚒?”
      贺衡也不惊讶,“嗯,对,是黄鹤楼温家的人。”
      宋淮甫:“黄鹤楼温家?”
      贺衡:“温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只是在江湖上擅跟踪,擅打探消息罢了,如今不再韬光,不过是因为投靠了京都李氏一族。”
      宋淮甫窃窃私语:“那你知道他们今日要去干甚么了没有?扬州城今日肯定有热闹!”
      贺衡靠得越来越近,手指勾了勾,宋淮甫将耳朵都竖了过来,贺衡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嚒?”
      宋淮甫一口气将那糯米粥都喝完了,“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就咱们这个客栈里昨晚上坐在大堂里的就有西域大漠里来的人,还有四川蜀山的人,来扬州定是这些人提前就商量好了,我瞧着肯定和那个冷氏山庄有关!若是连冷訾辛都死了,那这冷氏山庄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呢?!”
      贺衡也不回他,站起身:“吃完了?吃完了咱就走吧。”
      在贺衡的有意纵容之下,宋淮甫贪杯,此刻酒醺的眼神迷离又勾人,整个脸颊红扑扑的,极其诱人,就连两只耳朵都泛着红晕,唇角无意识地似诮非诮,眉宇之间,越发疏散着冷冽又清寒的贵气。
      似乎是一直没留意到贺衡的久久凝视,甚至是审视的眼神,等到宋淮甫一起身,还未说话,整个人就踉跄了一下,咚地一下,就直愣愣地倒向贺衡的怀里去了。好似是进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安全的怀抱,竟然还蹭了蹭,拱了拱。
      贺衡无奈,摇了摇头,拉开宋淮甫,道:“这就喝醉了?我还以为你酒量甚好呢?!”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满身酒气的宋淮甫抬起脸,又未开口,径直就先打了个酒嗝,喷出的酒气熏得贺衡都转过了脸。然后就见宋淮甫满脸堆笑,就连呼吸亦不平稳了,但仍旧不忘牢牢抓住贺衡,凑近他的耳畔,“不准把我一个人丢在客栈里,我要一直跟着你!”那突然近在咫尺的酒气,触手可及的脸颊,贴近的起伏呼吸,都直引得贺衡的一侧耳际猝不及防地颤了又颤。
      不远处的小二及时走了过来,眉眼弯弯,“客官您可是还要出门?瞧着小公子初来扬州,对着扬州的一切还都新鲜着呢,一大早这好几杯竹叶青灌下去,怕是要睡上一日了。客官可要留这位公子在客栈里休息?!可需要小的送一碗醒酒汤过去?”
      贺衡能感觉到这小二对宋淮甫的好感,“不用了,多谢。”一把抱起了宋淮甫就走了出去,只见贺衡将宋淮甫抱上了马,自己也一跃而上,扬长而去。
      两人共骑,也不知走到哪里了,突然听到宋淮甫问:“我们在哪?”
      模模糊糊中,宋淮甫好像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扬州城最大的地下钱庄!”
      有人说:“黄老板,好久不见。”
      半醉半醒的宋淮甫心生疑惑:“黄老板?!呃,,,不会就是从京都跑路的那个黄老板吧?!贺衡竟然找到他了?他竟然在扬州?原来要找的人就是他嚒?”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淮甫感觉自己被人抱下了马,口中也被人喂了醒酒汤,可确实依旧醒不来,这竹叶青着实厉害,胃里火烧火燎得痛,又被人灌了好几次的水。可依旧意识模糊,醒不过来。
      耳边又传来些许声音,有人在说话,“你来干什么?他是谁?”贺衡低声说了几句,宋淮甫听不大清。
      又有个温婉的女子的声音传来,“真的是只喝了几杯竹叶青就这样昏迷不醒了?”
      紧接着又有人摸上了他的脉,宋淮甫只隐约听到了几句“冷钩箭?寒霜丸?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吧。。。”
      起初好似是贺衡与他在低声争执,直至二人争吵不休。
      然后又有人说话了,语气里带着讥讽和嘲笑,“你再和我吵下去也无济于事,既然你都到了扬州,那就去拜见一下师父他老人家去吧,说不定师父他老人家有办法能让他多活几个月。。。”
      贺衡怒:“你?!”
      那人笑:“怎么,要动手嚒?我倒是随时奉陪的!可是,阿衡,我劝你,最好别选在这个时候和我动手?若是耽误了我施针的时间,只是因为你这几杯竹叶青,这个人可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你来我这一趟,岂不是得不偿失?”
      贺衡闻言,好似也平静了许多。
      那女子嗔怪他:“你少说几句吧。随后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们俩,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吵?!”
      那人眼一瞥,竟然又看到了他腰上的冷钩箭玉箫,随即又解开宋淮甫的衣襟,果然又看到肩上和腹部的伤口。一边施针,信手拈来,一边沉声,“若是不想让他死得更快,以后莫让他再饮酒了,尤其是烈酒。” 但却对此人的身份只字不提。
      贺衡怔住:“为什么?可是,,,”
      那人哼了一声,“他昨夜霜寒症发作了,全身冻得僵硬,所以你觉得让他多喝点烈酒,可能好些?!”
      贺衡没说话。
      那人缓缓道:“结果你也看到了。。。便是如此,是无甚痛苦了,只不过一觉不醒罢了。当然,若是有朝一日,他扛不住那寒霜丸的煎熬了,多喝些,也无妨。当然,喝得越多,睡得越久,苏醒过来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小。”
      贺衡:“我知道了。”
      那人施完针,净完手,“行了,带他走吧。”
      眼瞧着贺衡抱起宋淮甫离去之际,那人又幽幽地补了一句:“哼,希望此生最好不要再见到你踏足此地了。”
      贺衡脚步一顿,随即贺衡大步跨走,抱着宋淮甫一跃上马,疾行而去。
      远远地就听见身后那女子焦急惊慌的脚步声和追喊声,“三哥,三哥,三哥,,,你,别,,,师兄他,,,”原来那女子竟然追了出来,原来他三人竟是同门师兄妹。眼瞧着贺衡的马儿绝尘而去,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得回去了。
      疾行了许久,贺衡终是放慢了脚步,驱着马儿沿着河岸悠闲得缓缓前行。
      怀里的宋淮甫动了一下,贺衡:“你醒了?”
      宋淮甫揉了揉太阳穴,“嗯。。。我们这是在哪?”
      贺衡淡淡道:“不会喝酒,以后就别喝了。”
      宋淮甫心中满腹疑问,此刻也不敢贸然开口。他虽酒醉不醒,可是意识昏昏沉沉,断断续续,也还能听到些什么的。
      贺衡见他已醒,又开始打马疾行。
      宋淮甫嗯了一声,又接着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贺衡:“扬州近郊的北极楼。”
      宋淮甫诧异:“为何要去那儿?”
      贺衡:“你不是想知道客栈里的那些人都去干什么了嚒?”
      宋淮甫:“那他们都去北极楼干甚么?”
      贺衡挑了挑眉,望了望远处,“当然是月黑风高下,杀人劫火时。”
      放眼望去,宋淮甫却只瞧见河岸远处地平线上,落日余晖,夕阳西下,树影稀疏斑驳,宁静致远的扬州城郊。
      不知行了多久,原本还是一片模糊的河对岸的北极楼越来越清晰了,那星星点点飘来飘去将那北极楼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不是树影,光影,草影,而却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晃动。
      北极楼,夜色降幕,寒风冷月,随处可见,竟是刀光剑影,一地血染。
      纵使贺衡再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公然带着宋淮甫骑着马大剌剌地在河对岸看杀人的戏。
      他二人早已弃马,将马拴在远处,二人慢慢摸着步行,厮杀声,刀剑声越来越大,风声血腥味也越来越大。
      行至一棵榕树下,贺衡心念一动,拎着宋淮甫的衣领,一飞冲天,他二人竟远远躲在了正对着北极楼河对岸的茂密的树林中,俯视眺望整个北极楼,正是个好地方。
      这二人挑了个视眼绝佳的树枝上,背倚榕树,竟缓缓地坐了下去。贺衡更是躺了下去,手一伸,拈了片榕树叶子放在嘴里,嚼了嚼,宋淮甫竟有种错觉,这种事,他该是常干的。
      宋淮甫低声问:“看地上躺着的那些,今日莫不是已经围困一天了?”
      贺衡漫不经心:“嗯,应该是。毕竟一大早,客栈里的那些人就出门了。”
      宋淮甫又仔细瞧了瞧,讶了一声,“他竟然还没死?那个被你砸了酒杯,扫了颜面,叫什么来着的?”
      贺衡:“黄鹤楼温家的少主温暨。”
      宋淮甫:“你竟然还认识他?”
      贺衡淡淡道:“昨晚托你的福,刚认识。”
      宋淮甫悻悻然,“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兴师动众的?到底围剿的是什么大魔头?莫非是那个冷氏山庄的庚廖终?”
      贺衡不置可否。
      宋淮甫又问:“这,以前传言他用冷钩箭暗算杀了冷氏山庄的庄主,也没人出来讨伐他,怎么如今,就算冷訾辛是被他给杀了,那怎么一夜之间,他就成众矢之的,人人喊打的大魔头了?”
      贺衡摇头:“不知。”
      宋淮甫:“大魔头果然是大魔头,力竭一天,体力还这么好?!”
      贺衡瞧了一眼场中手握单刀,浑身血污,却仍旧屹立不倒的那个人,又瞧了一眼宋淮甫腰间悬挂着的冷钩箭玉箫,心里倒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惺惺相惜的感觉,总觉得那庚廖终并不是像传言中的那种大奸大恶,毫无人性之人。可是无法否认的是,因为他的冷钩箭,眼前这个人,也因此承受了惨重的代价。
      正当贺衡思绪复杂的时候,宋淮甫又讶了一声,“你瞧那边,就是那庚廖终的身后,就蹲在那廊下柱子那,竟然还躲着一个人,还是个女子?!也不知道那些围困在外面的人能不能看见那女子?”
      贺衡也看到了她,“应该是不能,除非庚廖终死了,或者后退一步,”
      宋淮甫:“那这么说,他竟然还是在保护她了?那女子究竟是谁呢?”
      月色如华,观庚廖终,好似穿上了血衣,杀红了眼,浑身上下浸满了血渍,早已分不清是他自己流的血,还是他刀下那些亡魂溅的血了。
      他的左脸也不知被谁给狠狠得划了一刀,连皮肉都翻卷了出来,伤口一直汨汨地流着血。看上去颇为狰狞,却仍不及他眼中的燃燃怒火中折射出不死不休的阴狠决绝来得诡谲生寒,仿若修罗场里走出来的不人不鬼。
      宋淮甫细细地数了过去,黄鹤楼温家,雪山派,西域大漠刀客一族,无镜山飘渺派,四川蜀山弟子,就连不问世事的白云遥都派弟子来了。
      近一个时辰里,眼见着一拨又一拨的人倒下去,再冲上前去,再倒下去。
      宋淮甫:“啧啧,杀人如麻,估计就是如此了吧,庚廖终的刀刃也是时候该卷钝了吧。”
      贺衡适时提醒,“难道,你忘了,庚廖终是以什么名动天下的了嚒?”
      宋淮甫皱了皱眉,下意识抚上了腰间的冷钩箭玉箫,“不敢忘。。。”说完展颜一笑,“看来今夜这群人是都要折在这里了,我瞧着,不过就是仗着人多势众,乌合之力。咱们走吧。我饿了。。。”
      贺衡也笑了,“嗯,确实。”
      贺衡揽住他,二人正乘风而去,微思量,宋淮甫一手搭在贺衡的肩上,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抬头又朝廊柱下望了望。猝不及防,怔怔对上了那隐藏在廊柱阴暗之中的那个女子波澜不惊的眼神。
      啪嗒一声,宋淮甫差点儿被吓得魂飞魄散,惊叫出声,赶紧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女子竟然还对他笑了笑。好诡异的画面!
      宋淮甫只觉得黑夜之中,贺衡定是觉察出他的异样,瞪了他一眼,搂在他后腰上的手随即加重了些力度。
      宋淮甫迅速埋下了头,窝在贺衡的颈窝处,一动不动。一时间乖巧得很。
      贺衡轻功着实了得,宋淮甫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刮过,大榕树下的叶子偶尔蹭过脸颊,就已经翻身跃马了。
      只是稍瞬时刻,贺衡扬鞭肆起,二人就疾驰而过。
      一路沿着乡间小路狂奔,宋淮甫实在受不了了,大声疾呼:“停!!!”
      贺衡手起刀落,一勒马缰,嘶鸣声贯耳,马头直立,马前蹄飞扬悬至半空,直把倒坐在马身前的宋怀甫给逼得死死贴近贺衡的胸前,此刻他二人当真是贴得毫无缝隙,就连宋淮甫的大腿都颠跨到了贺衡的大腿上了,整个人可以说是骑欺在了贺衡的身上去了。两只爪子还将贺衡的腰背抓抱得紧紧的。关键是那人炽热的身下,直顶得宋淮甫满脸通红,浑身燥热。
      这般汗颜暧昧的姿势,偏偏还颠簸了一路。
      也不知当初是谁还因此威胁他不让他倒骑来着。
      贺衡问:“怎么了?”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自然。这话问的坦然,问的凛然,连宋淮甫都难得赧颜。
      期期艾艾,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慢点,颠得我腰痛!” 可话一出口,宋淮甫立即就后悔了,腾地一下,连耳朵根都飙起了血色了。
      可对面的那人却仍是一脸坦荡无谓,“嗯,已经到官道上了,也不甚打紧了。若是此时太刻意了,反倒会引起别人注意了。”
      宋淮甫:“我,我想坐到你后面去。”
      贺衡:“嗯?嗯,你脸色怎么这么红?早上的酒还没醒?”一边说一边扬手就把宋淮甫拎到后面去了。“你抓紧我,别掉下去。”
      宋淮甫可算暗暗缓了一口气了,赶忙岔开话题,“刚,刚才,那个女子看见我们俩了,她竟然还冲我笑?!”
      贺衡:“嗯,我看见了。瞧她那表情,应该一早就知道我们躲在那了。”
      宋淮甫:“那她怎么没暴露我们的行踪?”
      贺衡:“不知道。你不是饿了嚒?晚上想吃什么?”
      宋淮甫:“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扬州城应该都要宵禁了吧。”
      贺衡:“街北有一家馄饨汤面铺,会一直开门到天亮的。偷偷溜过去,老板娘会给做吃的。”
      贺衡将马拴在了城外,十分熟稔地带着宋淮甫七拐八拐,挑了一处低矮的城墙,竟然就这么溜进了城内,又摸进了一处巷子深处的小院落。
      远远望去,窗下果真烛火通明,廊下更是一地的落樱缤纷。柔美的粉樱花瓣随风飘散一地,屋檐下的风铃悠然得荡来荡去,时不时清脆叮咚几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卷三 庚廖终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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