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小玫瑰》绿头菜

21、爷爷的钥匙17

　　班里的打打闹闹缓解了吴迪面对家庭的苦恼，他一直等着父亲跟爷爷摊牌，但到底他爸爸还是个没有断奶的巨婴，不敢堂堂正正的面对爷爷。
　　这样压抑又可笑的气氛让吴迪备感压力，这种压力像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少年再也无法承载，终于在父亲不得当的行为中爆发了。
　　吴迪没想到父亲会在大半夜揪着他偷偷到爷爷家帮爷爷收拾行李。
　　这是什么意思？
　　这算什么意思！
　　吴迪站在爷爷家门口把钥匙摔在父亲身上，死活不愿意进去。
　　父亲收拾的很快，他出来的时候颇为心虚，求饶似的对着吴迪勾了勾嘴角，然后扭头躲开了儿子冰冷的目光。
　　下了楼，吴迪手揣口袋直直往前走，不理会父亲的呼喊，
　　直到父亲快步赶上来揪住他的胳膊，吴迪才被迫停下来。
　　他听着父亲诉说自己的无奈，生活的艰辛，还有……他爷爷现在的没用。
　　吴迪只说了一句话，说的很平静。
　　他说:“你真让我看不起。”
　　他说完一句话的时候，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波澜，但父亲一愣之后，很快就抬起手打了过来。
　　那天吴迪还手了。
　　等到他爸爸一怒之下自己开车离开后，吴迪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突然拿出手机给杜捷打了个电话。
　　难得这么晚了，杜捷手机没关机。
　　夜里温度低，吴迪看见附近有银行房间式的自动取款机，就边拨号边开门进去了。
　　杜捷磨蹭，晚上拼了老命写完作业，好不容易倒在床上睡着了，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个没完没了，他睁开眼睛试着伸手够了一下没够着，就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想:不接了吧。
　　谁知道电话对面的人那么执着，竟然没完没了的打过来，杜捷坐起来怒气冲冲的掀开被子，心想要是什么诈骗电话，一定要骂到对方跪着叫爸爸。
　　吴迪？
　　杜捷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这王八犊子是半夜吃了屎消化不了，需要跟爸爸报备一下吗？
　　“喂！干吗？”杜捷语气生硬，不客气到了极点。
　　“也不干吗，”吴迪一想到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他慢悠悠道:“叫你起来上个厕所，翻翻身再睡。”
　　杜捷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了丝毫睡意。
　　“你他妈……”
　　“哎，嘴别那么臭，我这纯粹是为你身体着想。”吴迪憋着笑，打断杜捷刚要出口的一串脏话。
　　“你是不是有病？”杜捷重重跌回床上“老子挂了！”
　　杜捷说完还真立马挂断了电话，吴迪喂了一声，耳边只剩下一阵忙音。
　　“真是！”吴迪笑了一声，心里轻松了很多，他推开门出去，朝着附近的宾馆走去。
　　边走边想到自己过去的倔强，难得自省，以前在爷爷的问题上，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养老院的事他没有办法让父母改变主意，自己能做的只有多陪陪爷爷，让他不要觉得自己被家庭抛弃了。
　　他这么想着，还不知道刚刚自己跟父亲在楼下闹出的动静已经被吴东博看在了眼里。
　　许多事情是瞒不住吴东博这个岁数的人的，可他什么都没说，就看着儿子演戏似的在自己家进进出出，说到底，他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愿意让他们为难。
　　吴家父子两在楼下对峙的时候，吴东博早就醒了，他开开门，望着楼道口叹息一声，拖鞋都不换就要下去，结果大概是心事重，脚下发虚，没走几级台阶就一脚踩空，顺着楼梯滑了下去。
　　他没带手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老人年纪又大了，夜里在楼道里蜷了半宿，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嘴唇都发紫了。
　　吴迪是在早上接到了姑姑的电话，他赶去医院的时候，突然想起叶殷，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通知他一声？
　　可是他跟爷爷非亲非故的，这种时候通知人家是不是说不过去。
　　吴迪这样想着，却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玫瑰的电话号码。
　　他也是之前一起被罚跑步时才知道林希文和叶殷住在一起的。
　　夜莺心里懂得许多大道理，比如动物会老，会死，比如人也是动物，再比如……爷爷已经很老了。
　　听到吴东博住院的消息时，一种不可言说的孤独突然覆盖在夜莺心上，他大概知道，这一回爷爷或许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是爷爷的小夜莺，没有了爷爷，他做鸟是没有主人的野鸟，做人也是没有家的人。
　　以后我该去哪里呢？
　　夜莺看看身边的玫瑰，忍不住说:“玫瑰，我有点儿害怕。”
　　这种害怕玫瑰很久以前是亲身体会过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他不断问自己该去哪里，去爱谁，等待谁，可是许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答案。
　　“玫瑰，其实我不应该害怕的。”夜莺没等到玫瑰说话，自己把头扭到车窗外，突然又说道。
　　“爷爷说，长大一岁会有很多苦恼，这是做人才有的事，那我想，既然做人了，就要习惯。”
　　说到这里，玫瑰想起来夜莺给自己的红包，他把红包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夜莺。
　　“你不是说红包里包的是福气吗，那你拿着就不害怕了，而且，害怕这种事没办法习惯的。”玫瑰把红包放在夜莺膝盖上，自己也扭头去看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为什么害怕没办法习惯？夜莺想问玫瑰，可自己心里却好像又有些明白。
　　他怕猫怕狗怕翅膀湿，可是这些害怕都不是真正的害怕。
　　像现在，他怕的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吴东博，而他也明明知道总有一天，确实是不能再见吴东博的，所以这种害怕是永远不会习惯的。
　　“玫瑰，”夜莺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出租车司机，放低声音问“你害怕过吗？”
　　玫瑰扭过头，发现夜莺正看着自己。
　　“……害怕过。”
　　夜莺珍惜的拿住膝盖上的红包，又问:“那现在呢，现在还害怕吗？”
　　玫瑰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夜莺勉强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他明明手都在微微发抖了，却故作坚强道:“那没关系，以后……我也不会害怕了。”
　　他说的以后是爷爷去世以后，失去了主人，他就不用再害怕失去了。
　　“玫瑰，其实这就是长大的苦恼，”夜莺表情里多了几分要哭不哭的可怜，可他倒像是真的长大了，到底没有哭出来。
　　“做人就是这样的……”
　　这句话慢慢飘散，一路飘散，倒像是几经沧桑的人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