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小玫瑰》绿头菜

20、爷爷的钥匙16

　　吴东博观察了夜莺很久，直到有一天夜莺偷偷把他忘在卫生间盥洗台上的结婚戒指小心翼翼放在自己以前出门放钥匙的地方时，吴东博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跟小迪一般大的少年就是他的小夜莺。
　　他习惯在门口鞋柜第一个抽屉里放钥匙，以前记性还不错的时候，晚上睡觉也把戒指放在里面，这样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拉抽屉，戒指和钥匙就都不会忘了。
　　这个抽屉有些年头了，需要从下面的鞋柜往上推住才能顺利拉出来，这事家里只有自己和天天跟他一起生活的夜莺知道。
　　小叶帮他放戒指的那次，试都没试就直接打开鞋柜推住了抽屉底。
　　吴东博看明白了，再回过头去想少年种种不合常理的事时，才算有了一个解释。
　　他活到这么大岁数，见过的听过的古怪事不算少，可面对小叶时，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惊奇，一只鸟竟然变成了人，还找回了家。
　　吴东博确定了叶殷就是夜莺后，也从旁试探了他几次，夜莺老实，脑子可没有眼睛转的快，漏了底自己还没察觉，照样天天往吴东博家跑。
　　有一次吴东博问他，为什么也在明德读书？
　　夜莺想都不想就说，是为了跟小迪做朋友。
　　说完了还不觉得怎么样，直到吴东博又问他为什么要跟小迪做朋友时，夜莺才回过神来，遮遮掩掩的找借口圆刚才的话。
　　夜莺心思单纯，吴东博夜里睡不着时，也几次去想过夜莺的事，想着想着就回忆起自己过去常常坐在阳台上跟夜莺聊小迪，那时候他天天盼望小迪回家，言语之间说的都是小迪的事，夜莺站在笼子里盯着自己，真像是听懂了的样子。
　　也许他是真的听懂了吧，所以才跑到学校去找小迪。
　　吴东博不知道夜莺为什么会变成人，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进了学校，
　　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
　　……
　　过完年后，学校马上要开学了，吴迪赶在开学前多去了爷爷家几次，越是陪伴，吴迪越明显的感觉到了爷爷的衰老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大楼倾倒，转眼就是土崩瓦解，看不出一点过去的辉煌。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爷爷记忆的混乱，他有时候记得自己，甚至都聊的出十几年前的事，有时候却又堵在门口冷着脸问自己“你是谁，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一直以为，吴迪深知自己是随时可以回到爷爷家的，爷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欢迎自己的，但是他的衰老，他记忆的错乱却在不断的让吴迪伤心。
　　明明是最爱自己的人却不认识自己了，甚至以一种陌生人的警惕逼问着自己，吴迪有时候都害怕来看爷爷，可他又不能不来，因为人衰老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你吃饭了吗？”吴迪边换鞋边问爷爷。
　　“……忘了。”
　　这是第几次了，吴迪也不记得了，怎么会忘记自己有没有吃饭呢？
　　上次吴迪爸爸来的时候就因为这句话发火了，吴迪看着爸爸拍桌子的模样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
　　长久以来，吴东博一直是家里的大家长，他一倒下，立马就有人觉得自己断奶了，该拿起主意有个一家之主的样子。
　　吴东博被吴迪爸爸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睁大眼睛望着儿子，不知道是觉得震惊，还是根本就没想起来坐在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置喙自己的生活。
　　那天他们出门的时候，吴迪听到爸爸和姑姑“密谋”着什么事，很快家里寄来了养老院的资料填写表时，吴迪才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他一直以来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爷爷已经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了，他失去了家人的尊重，甚至要被迫接受这个家庭的照顾了。
　　人老了怎么倒又成了孩子，头顶上有了专制的家长？
　　吴迪心里是不反感养老院的，但是他很反感父亲和姑姑的态度做法，他们怎么能不跟爷爷商量就偷偷摸摸的去申请了名额，难道准备绑着爷爷住进去吗？
　　吴迪觉得难过，但又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突然的就觉得自己有些长大了，爷爷不是他记忆里的爷爷，爸爸……也不是他记忆里的爸爸。
　　过完年开学时，学校组织了一次动员大会，他们快上高三了，有一部分同学提前进入备战状态，但同时的也有一部分人提前疲懒，有了退缩的势头。
　　私立学校靠的就是大学上榜数打自己的名声招生，当然要提前给这群高二的孩子洗洗脑，让他们摆正态度，迎难而上。
　　杜捷前段时间在吴迪手里吃了亏，过年心里都堵着一口气，搞得他不上不下的，做梦都是吴迪欠抽的脸，他甚至头一回觉得假期太长了，就盼着快点开学，好报仇雪恨。
　　临近开学，杜捷想了半天觉得学校的动员大会是个好机会，既可以让吴迪出丑，两个人还不用正面冲突。
　　所以他上网买了一堆整蛊玩具，摩拳擦掌就等着那一天了。
　　当天气温低，学校破例允许学生穿羽绒服出席，杜捷站在吴迪不远处，垫脚一瞧，看见吴迪穿的是带帽子的衣服，他心里忍不住偷笑，觉得这回一定会顺利整到吴迪。
　　吴迪不知道杜捷在后面，他满脑子都是家里的事，也没心思关心杜捷“鬼鬼祟祟”的是想干吗。
　　只是在大会开始之前，吴迪感觉到自己的帽子重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放进去了，他正要伸手去摸，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突然搭住他的肩膀八卦起隔壁的女生，吴迪敷衍了几句，一时忘记了帽子的事。
　　等到大会开始，平时脸生的学校领导突然都冒出来了，一个个的话比裹脚布都长，听的下面的学生个个眼睛发直站着都犯困。
　　吴迪早习惯了帽子里的重量，也忘了再伸手去检查，不大一会儿，讲台上领导正唾沫横飞，激情澎湃的时候，吴迪猛的听到一阵离自己很近的音乐声，一开始这声音还不大，可突然的就像有人拿着遥控器把音量调到最高了似的，刺耳的音乐声震的吴迪立马扭头去看后面。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每到过年就传遍大街小巷，尤其是菜场货廊的熟悉旋律在会场里清晰的想起来。
　　歌声活泼喜庆跟会场严肃的气气氛十分违和，满场的人都哄堂大笑，吴迪身边的同学都扭过头看他，吴迪这才反应过来这音乐不是从后面谁的手机里传来的，而是就在自己身上。
　　他仔细分辨后急急忙忙伸手去摸羽绒服的帽子，果然帽子里放着一个定时的迷你音响。
　　台上的领导也不讲话了，整个会场的人都死死盯着吴迪，可吴迪越慌越乱，怎么都找不到音响的开关，等好不容易让音乐停了时，领导和自己班主任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
　　吴迪默默叹了口气，冲着笑的最响的地方看去，果然——渡劫！！！
　　你等着，等我渡过这劫，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吴迪转回头，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班主任，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点了根香。
　　事虽然不是他做的，但认错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吴迪把音响递给班主任，端着一张童叟无欺的无辜嘴脸诚恳的说了声对不起！
　　班主任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晚上回去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
　　吴迪说了声好就没动静了，接下来的领导讲话的过程中他甚至都没有再看杜捷一眼，简直像是看破红尘，要羽化成仙了。
　　杜捷可不会被表面现象蒙蔽，就凭着吴迪那小子小肚鸡肠的样子，估计现在已经靠想象把自己凌迟了。
　　整场大会下来，杜捷不敢有一点松懈，等到台上的领导好不容易放话让各班带回的时候，杜捷蹿的比猴子还快，转眼就跑的没影了。
　　但俗话说的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再跑也办法背着课桌一起跑，到了同学通知开班会时，杜捷还是装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回了班，平静的坐在了吴迪的身边。
　　吴迪看他这样，简直快一口气顶不上来吐血身亡了。
　　偏偏这时候，杜捷还不动声色的戳了下吴迪的胳膊，欠揍似的小声问他:
　　“爽不爽？”
　　我爽，爽你大爷！！
　　吴迪不愿意理他，就想等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把戳自己胳膊的那只小细爪子给撅断了，让杜捷也好好爽一爽。
　　谁知道杜捷见他不理自己，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他再接再厉，又用食指搓戳了戳吴迪，语气更加嚣张:
　　“问你呢，爽不爽？”
　　吴迪抬头瞅了老师一眼，找准机会紧紧揪住了杜捷的食指，把他的食指拉到了课桌下面，两个人现在简直就像上课偷偷手拉手的小情侣。
　　杜捷一惊，正要把手抽出去，却发现老师开始注意这边了，他赶忙坐好了，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
　　吴迪暗笑，接着他的话道:
　　“爽死爸爸我了。”
　　给谁当爸爸呢？杜捷用眼神警告吴迪，吴迪不以为然，他轻松一笑，课桌下的手慢慢用力，杜捷疼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差点哎呦一声叫出来。
　　“爽不爽？”这回轮到吴迪反问他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杜捷明显感觉到自己这时候如果说不爽，自己的手指头只怕要保不住了，他怪声怪气的妥协道:“爽爽爽，快放开我。”
　　吴迪当然不能放手，他看着杜捷龇牙咧嘴的样子，居然毫无预兆的举起了手，杜捷心惊，挣扎着想抽出手，正在他努力的时候，就听到耳边吴迪说:
　　“老师，杜捷说他肚子疼。”
　　什么玩意儿？
　　班主任扭头仔细瞧了瞧杜捷，可不是嘛，脸色都变了。
　　“吴迪，你陪他去趟医务室。”
　　“我不，哎呦，疼死了！！”杜捷觉得自己的手指应该是真断了，他疼的额头都冒虚汗了。
　　“好的。”吴迪一脸认真，脸上写满了担心。
　　等两个拉拉扯扯离开了班级，吴迪拽住杜捷的衣领就把他往厕所带。
　　这架势，明显是要找他算账啊！
　　杜捷怎么肯，他脑子一转，想到了吴迪以前用在自己身上的招数。
　　他抬起手往吴迪腋下伸去，谁知道吴迪没有一点反应，只瞅着他冷冷笑了一声。
　　操！这回真的要玩儿完！
　　……
　　坐在吴迪他们后面的夜莺和玫瑰完完整整看清楚了他们两个人的把戏，夜莺疑惑，趁着老师不注意也偷偷戳了戳玫瑰，低声问他:
　　“他们两去干吗了？”
　　玫瑰懒懒一抬眼，言简意赅道:
　　“谈恋爱！”
　　啊？？？
　　难道不是去打架吗？
　　……
　　大概到了晚上，班级瞒着班主任私自组建的群里突然发出一组照片，发照片的是吴迪，但照片里的人却是杜捷。
　　一向自诩超Man的杜捷竟然头顶上扎着一个朝天小揪，脸上蒙了一层霜，对面镜头拍了一组“大头”贴。
　　班里的人笑完了，都默默把照片保存在自己手机里，然后屏幕上刷过一片哇哈哈，突然有人说了一句:
　　“你别说，杜捷这样还挺清秀的，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
　　杜捷没谈过恋爱是真，但是小姑娘？
　　吴迪握着手机上下看了一遍，竟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也觉得是那么回事。
　　杜捷当然也在群里，他至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态度，但已经恨不得连夜退学，拉黑全班同学了。
　　好你个吴迪，老子总有一天还会扳回这局！！！
　　发照片这事，玫瑰当天晚上也看到了，他拿着手机笑了半天，然后才把手机转向懵乎乎看着自己的夜莺，夜莺看了半天居然问他:
　　“这个是谁啊？”
　　玫瑰无奈，扎个小辫就不认识了？
　　“杜捷？！”夜莺总算认出来了，他不敢相信的接过玫瑰的手机，坐的端端正正的，睁大眼睛仔细端详。
　　“真是杜捷！！”夜莺惊讶不已。
　　玫瑰拿回手机看了半天忍不住又开始笑。
　　“这是在干嘛？”
　　“谈恋爱。”玫瑰依然言简意赅。
　　“可是，小迪是男孩子啊？”
　　“你管人家！”
　　“哦。”夜莺点点头，觉得玫瑰怪有道理的。
　　……
　　学校开学以后，高二的同学基本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高三的残酷，班主任每次开班会都指着头顶，严肃警告道:“不要去惹高三的学生，他们今年情绪不稳定。”
　　怎么回事？
　　上个高三又不是进了精神病院。
　　高二的同学不服气，听了班主任的提醒，反而撺掇着班里的男生时不时上去找点儿事。
　　不过很快的，他们也没有了找事的精力，学校通知高二统一加课，并且取消音体美在内一切副科。
　　楼下哀嚎一片，楼上不受影响，继续备战高考。
　　玫瑰可不吃这一套，他上学本来就是为了找乐子，要是没乐子可找了，还有什么意思。
　　往常一周一节的体育课被语数英三科老师平分了，三科轮着上。
　　第一周改课的时候，玫瑰没什么动静，到了第二周，上课五分钟他就高高举起了手，用他极具欺骗性的脸对着老师说他要去厕所。
　　结果这个厕所去了整整一节课，靠窗的同学眼尖的发现，这小子居然混在操场上一帮高一生中间去上体育课了。
　　凭什么！！！
　　到了第三个星期，玫瑰照样上课五分钟就举起了手说自己要去厕所，上周补的是数学，这周补的是英语，英语老师还不知道玫瑰的把戏，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老师不知道，但同学们知道啊，一见他出去，立马就有人坐不住了，学着玫瑰的样子借上厕所溜出了班。
　　剩下的人一看，心里不乐意了，胆大的也纷纷举起了手。
　　英语老师放了几个人出去，一抬头发现举手的人更多了，这还了的！
　　她把书往桌前一拍，怒道:“你们班是约好去厕所聚会吗？”
　　贫嘴的喊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这话立马把年纪不大的英语老师气的眼泪汪汪，收拾了书就大步出去了。
　　干嘛去了？
　　告校长呗！
　　反正也是要挨批评了，那不如死前先爽一把，班里的男生商量以后，纷纷站起来往操场上去了。
　　夜莺一看，没了主意，也被前面的吴迪拉着出去了。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当天全班的晚自习被取消了，男生操场跑步，女生打扫卫生。
　　班里的男生一起挨了罚，看着彼此倒多了几分有着兄弟义气，大家正是躁动不安的年纪，也不觉得跑步有什么丢人，还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嘻嘻哈哈推搡着就出去了。
　　跑着跑着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人群中突然唱了一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吴迪听到这句歌词，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杜捷，这小子最近丢了面子，天天板着一张脸，不愿意搭理班里的人。
　　吴迪等着杜捷跑到了身边，突然伸手勾了杜捷脖子一把，杜捷险些摔倒，张嘴要骂，面前的吴迪突然凑过来，接着刚才那句歌词唱了下去，挤眉弄眼的怪样子顿时逗笑了不少人，杜捷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