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撩》闲凉糕

7、第七章

　　周六下午，苏梨把共享单车停在人行道护栏前，转身看向许久没见的电动拉门。

　　大门前，临海市第一中学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反射刺眼的光芒。

　　学校里只有高三生在自习，路上空荡荡的，安静得只剩下鸟鸣。

　　她上次回来还是前年参加她弟弟苏衍的家长会。

　　保安看过苏梨的证件，递给她一块通行证后打开了铁门。

　　道路两旁的芒果树枝叶繁茂，刚下过一场雨，地上积了点水，苏梨往旁边跨了一步避开水坑，就被残留在树叶上的雨水滴下来砸到脑门。

　　学校里的变化不大，苏梨沿着记忆走到高三办公室，办公室只有班主任一个人在。

　　苏梨敲了敲门：“老师。”

　　班主任从卷子中抬起头，看见是苏梨，放下笔，乐呵呵地站起身：“来啦。好久不见，变漂亮了。”

　　苏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老师说笑了，您在改作业？”

　　“是啊，今年教务处又让我带高三，太累了。”他收起卷子，给苏梨倒了一杯水，“现在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现在是时装编辑了，比以前更忙，不过工资也比之前多多了。”

　　“那很好啊，想不到当初你的化学成绩那么好，最后去当了编辑。我们班班长记得吗，回来我们学校当校医了。”

　　“我还记得当初写目标的时候她说她要考电影学院当导演呢。”

　　班主任笑道：“是啊，世事多变，你当时还写你要当医生呢。”

　　“没想到老师您还记得。”苏梨的视线落在一张放在课本上的纸，纸上写满了龙飞凤舞的花体字。苏梨在上面辨认出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字似陆非陆，“这次回来演讲的还有谁？”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你原来那一届考上首都大学的陆景深。”

　　“认识，陆——”

　　陆景深？？

　　苏梨抿紧双唇，偏过头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傅夏那个乌鸦嘴！

　　说曹操曹操到，傅夏的电话正巧打进来。

　　苏梨对班主任指了指门，出了办公室接通傅夏的电话。

　　“我到学校了，你在哪呢？”

　　苏梨咬牙切齿地回她：“我在高三办公室门口。”

　　傅夏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被你说中了，班主任真的请陆景深回来做演讲。”

　　“哈哈哈哈哈，”几秒后，安静的走廊里响起一阵爆笑，傅夏边笑边说，“这事儿你可不能怪我，我可没有跟他推荐陆景深噢。”

　　“不许笑！”

　　苏梨走到楼梯口正好看见傅夏，她把电话挂了，双手环胸盯着她。

　　傅夏跑过来勾住她的脖子，“所以说陆景深到底记不记得你？”

　　苏梨回想陆景深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喊我苏小姐，看样子应该是不记得吧。”

　　“那你怕什么，都坐他的车回上棱了。来，昂首挺胸，气势上不能输。”

　　苏梨挺直身板，和傅夏往操场走：“我就怕和他说着说着，一不留神把那件事情说漏嘴了。”

　　“那你也不能看见他就躲，这不是说明你心里有鬼吗？”

　　“真的是孽缘啊——”苏梨现在特别痛恨当年的自己，“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冲动呢？你当初就应该拦住我，绑住我的手制止我！”

　　傅夏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当时是想拦，可是没拦住。”

　　下课铃响起，打断了傅夏的话。

　　原本寂静的教学楼一下子变得热闹，运动员进行曲在校园里回荡，随着音乐的播放，广播里传来通知：“请高三年段的学生现在到操场上集合，百日誓师大会即将开始。”

　　“走吧走吧，你要去误人子弟了。”

　　苏梨挽着傅夏的胳膊走出教学楼，穿过操场，走到主席台侧方。班主任正在和几个老师讨论什么，她和傅夏站在旁边没有打扰。

　　主席台上摆了一排桌子，桌上各放着金属牌，写上各个领导和教师的名字。

　　傅夏工作忙，自从毕业后就没有回来过，她环顾一圈，突然道：“我想起当年运动会上，陆景深给你写了加油稿呢，”她指着主席台上边的喇叭，“整个操场都听得见。”

　　***

　　高二那年的运动会定在十月底。

　　苏梨本来也想为班争光，她虽然不高，但是爆发力了得，傅夏常常戏称她为旋风小短腿。

　　不过等她挤进去报名的时候，一百米和两百米已经满员了，竞赛里只剩下长跑还有空位。

　　她的视线瞟向男生报名表。一百米和跳高上都有陆景深的名字。

　　苏梨退出来，决定拉着傅夏一起当志愿者。

　　长跑是班里女生的噩梦，直到截止报名的那天早上八百米和三千米依旧缺人。体委林余成想了个简单粗暴的缺德办法：抓阄。

　　可能是周末苏梨没和苏妈一块儿去上香拜佛的原因，她很光荣地被抓到跑八百米。

　　苏梨欲哭无泪，一整天都趴在桌上，提不起精神。

　　傅夏过来逗她：“不就是八百米，就当是为之后的体质测试做准备了。”

　　苏梨摇摇头，下巴搁在桌子上，说话声音变得很小：“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跳高和八百米的时间相撞，我看不了跳高了。”

　　傅夏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看不了她跳高，她特别感动：“没关系，姐会让人录下姐的英姿，让你反复观看。而且是男生先跳，说不定你跑的时候还没轮到我呢。”

　　这话说得苏梨的下巴支撑不住脑袋，她干脆把头歪在手臂上，嘴巴向下撇，“那更看不到男生跳高了。”

　　傅夏没听清，揉着她的蘑菇头：“安啦，姐一定会去终点接你的！”

　　八百米安排在第一天下午。

　　苏梨排在第二组。她穿上印有数字5的荧光橙背心，抱膝坐在起跑点旁边的人工草坪上等待。

　　好像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脏，一会儿捏紧一会儿松开，肚子甚至隐隐作痛起来。

　　苏梨转头揪着还没去跳高的傅夏：“我紧张，想上厕所。”

　　傅夏握紧她的手给她传送力量：“不要怕，跑最后一名也不丢脸，我去年还在终点摔了一跤，你糗不过我的。”

　　“我去年还在终点打了个滚呢。”

　　去年苏梨报了一百米，跑到终点的时候摔了，为了护住她的脸，在众多人面前打了个滚，四脚朝天躺在跑道上。

　　像一只翻了壳的乌龟。

　　傅夏毫不留情地笑出声：“真是难兄难弟，不过你看也没人记得我俩”

　　广播中念加油稿的声音停了下来，被裁判的声音替代：“请高二六班参加跳高的选手傅夏，马上到跳高场地检录。”

　　傅夏两手放在苏梨的肩膀上按了两下：“加油，一会儿来接你。”

　　傅夏走后，第一组选手已经跑到弯道处，苏梨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做几个弓步拉开筋。随着一个一个跑到终点的选手，她的心越跳越快。

　　“下面是来自高二六班陆景深的来稿，”校园广播里传来细腻温润的女声，“致女子八百米运动员。”

　　苏梨下意识往跳高的地方看去。

　　那里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

　　“……
　　你永远是这场比赛的胜者。
　　你是我们班的骄傲。
　　加油，高二六班的苏梨。”

　　这话传到苏梨耳里自动变成“你是我的骄傲”。

　　她的脸噌噌发烫，腿控制不住往前走，眼睛牢牢地盯着跳高场地，嘴唇因为震惊微微张着。

　　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幻，唯一清晰在她世界里的，是正跃在空中的一道浅蓝色的身影。

　　一个漂亮的背越式，陆景深成功过杆。

　　周围人发出惊呼，陆景深从海绵垫上跳下来，跑到边上和林余成击掌。

　　“五号选手苏梨在哪里？高二六班的苏梨！”

　　苏梨猛然回过神，绕过堵在终点的人群跑过去，“这里！”

　　站在起点，肚子不痛了，厕所也不想上了，苏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旋风小短腿在这封加油稿的激励下，第一圈跑了第一。

　　然而她的耐力到第二圈就支撑不住，两腿像灌了铅，还被绑上了沙袋，怎么迈都迈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超过她。

　　跑过终点，苏梨的视线是模糊的，整张脸涨得通红，呼吸似哮喘，嘴唇发白的吓人。

　　说好来接她的傅夏没有出现，苏梨站不住，脚一软就要坐在跑道上，一双手忽然出现在她的双臂下，拖住了她的身子。

　　苏梨顺着攀上对方的肩膀，把整个人挂了上去，拼命喘着气：“傅，傅夏，我……好像是……最后一个。”

　　“那倒不是，你是第七名。”

　　这个声音……苏梨惊得立马松开手，连喘气都忘记了。

　　这个声音为什么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