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王座》无法忘记的遗憾

59、苦痛（修）

　　安妮说这话的时候，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发白，因为她看到亨利八世在跟萨福克公爵夫人跳舞之后，又请了法兰西大使的妻子埃莉诺夫人跳舞。
　　安妮·博林的眼神微冷。
　　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妩媚灿烂。
　　她甚至还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李益，结果没在李益脸上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反而看到玛格丽特先后跟亨利八世、萨福克公爵跳过舞后，兴冲冲地跑来，邀请李益跳舞。
　　这一下，王座和王座附近的位置上只剩下了她一人。
　　安妮·博林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舞会结束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她仪态优雅地享用着英格兰葡萄酒，巧笑倩兮，除非熟悉她的人将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否则根本就别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
　　只是无论她如何装作不在意，当天晚上，亨利八世宠幸了埃莉诺夫人的消息还是迅速传开了。
　　托马斯·博林大怒。
　　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地来到安妮·博林的套房里，压抑着怒火对女儿道：“你怎么搞的！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背后笑话我们？！”
　　安妮·博林欣赏着穿衣镜里的自己，闻言转过头来，道：“怎么了？爸爸？”
　　笑话？
　　很重要吗？
　　你们决定让玛丽成为国王的情妇的时候，怎么说的？只要玛丽做的国王的情妇，她的丈夫凯里就能成为公爵，她也会成为公爵夫人。
　　后来让我进宫的时候，也一再地在我耳边说，做了国王的情妇，即便被抛弃了，我也能嫁给公爵、侯爵成为侯爵夫人、公爵夫人！
　　现在知道别人在背地里笑话了？
　　托马斯·博林道：“你还问我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陛下……”
　　“您是说，埃莉诺夫人？”
　　“没错！安妮，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了！你能靠着法兰西风情迷住国王，别人也能！”
　　“但是别人不可能嫁给国王，为他生下合法的王子。我能。”
　　安妮·博林的眼睛里包裹着火焰。
　　她讨厌这个话题，可偏偏有人就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耳边提起。
　　“那就生！你为什么不……”
　　“不什么？跟玛丽一样，怀孕，然后被弃如敝履吗？是，我们都知道亨利·凯里是国王的儿子。可是陛下认他了吗？”
　　“那是你想嫁给国王做王后！所以国王才抹去了他跟玛丽的过去！”
　　“我是1525年被国王看中的，玛丽是1522年在婚礼上被国王看中的。她在怀着凯瑟琳的时候就已经被抛弃了！国王有了新欢！父亲，你还要说，这是我的过错吗？是我抢了玛丽的情夫吗？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明明……”
　　我明明有了心上人，我明明就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他求婚了，我答应了！我们连结婚的神殿和祭司都选好了！只要你们点头，我就能拥有深爱的丈夫和一个家。
　　可结果呢？
　　看到玛丽失宠，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塞给国王！还特意让闲言碎语传到上任诺森伯兰伯爵的耳朵里！硬生生地拆散了我和亨利·珀西！
　　“父亲，”安妮·博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宛如一头被激怒的母狼盯上了她的猎物一样，她低声道：“父亲，别忘记，无论你们在背后有多确定亨利·凯里是国王的儿子，只要玛丽怀他的时候，她的丈夫威廉·凯里还活着，这个孩子就是玛丽跟威廉·凯里的儿子！所以别想着玛丽嫁给国王，你们就能手握王子。亨利·凯里，永远只会是亨利·凯里！”
　　一个私生子，
　　一个杂种。
　　托马斯·博林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安妮？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留住国王的心！我，我，你尽快做几条新裙子。要菲尼克斯风的。我看国王很中意玛格丽特夫人的妆扮。”
　　安妮白了父亲一眼，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改口，只是因为他忽然想起他现在已经变成了穷光蛋，所以现在轮到她为她的衣服和首饰操心了。
　　天知道，她以前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
　　“听到了没有！”
　　安妮·博林冷淡地道：“知道了，父亲。”
　　“那你还不去做？”
　　安妮·博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叫过一个侍女，让她去跟国王的裁缝说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侍女回来道：“女士，劳力爵士说，他的工期已经排到明年圣诞节了。不过，您是国王的心爱之人，他很乐意为您效劳。他会带着他的徒弟加班加点，保证在一个星期内为您准备好礼裙。”
　　安妮让侍女退下，这才道：“父亲，你可满意了？”
　　“哦，当然。宝贝。没有比劳力爵士的消息更灵通了。他既然跟你保证一个星期内会准备好，那说明你还是国王的心坎子尖尖。哦，安妮，你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吸引国王。”
　　安妮·博林道：“我知道了，父亲。请您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怎么？”
　　安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好吧，别忘记，你是博林家的女儿，霍华德家的外孙女，你身上流着高贵的血！”
　　安妮·博林就宛如一块石头一样，充耳不闻。
　　等托马斯·博林离开之后，安妮·博林重新回到镜子面前。
　　镜子里是一个妩媚骄傲的女子，只有一双眼睛，盛着深深的疲惫。
　　别人只看到了她的光芒四射，哪个知道她早已心力憔悴？国王如果是好驾驭的，那他就不是亨利八世国王了。
　　如果不是西班牙步步紧逼，如果不是发现自己并不能完全掌控朝廷，亨利八世根本就不会想到要跟王后打离婚官司。
　　他就是想看看，朝臣之中，有谁是他的死忠，有谁更忠于王后，有谁又是中立派，只忠于英格兰。
　　他看清楚了，自然就消停了。
　　他并不想让国家四分五裂。
　　这才是他这些日子格外器重菲尼克斯伯爵的原因，因为菲尼克斯伯爵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枢密院顾问官这一职位，也是对他及时阻止了英格兰分裂的奖赏。
　　至于她，也许国王对她有爱，也有欲，但是比起整个国家来说，她根本就不值一提。
　　还有什么，是国王想要的。
　　还有什么，是她能利用的。
　　站在穿衣镜前，安妮·博林如此问自己。
　　她知道，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有的念头，是绝对不能有的，哪怕只是在脑子里闪过，也是异端。
　　可是她必须去想。
　　因为她没有退路。
　　因为她的左右两侧都是万丈深渊，她只能往前。

　　有一瞬，安妮·博林的脑海里又闪过那个声音：“在我的领地上，哪怕是女人，也一样有展示才华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