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王座》无法忘记的遗憾

60、第 60 章

　　哪怕跟父亲到了离心的地步，可是第二天，再度出现在自己的小会客厅里的安妮·博林依旧巧笑倩兮、风情万种。
　　跟过去的几个月一样，安妮·博林预备着接见那些小贵族，和她资助的诗人、音乐家和诗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弟弟乔治·博林走了进来。
　　“乔治？”
　　虽然跟父亲闹得很不愉快，但是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胞弟，安妮有很深的感情。
　　乔治道：“安妮，菲尼克斯伯爵是异端。”
　　安妮立刻道：“父亲和舅舅打算对付他？”
　　“是，是的。”乔治补充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愚蠢！”
　　“安妮？！”
　　“难道不是吗？我的兄弟？我们之前定下的目标是谁？是大主祭沃尔西！他是英格兰神殿的首脑，是掌玺大臣，他富可敌国。只要让国王明显地感觉到他处处没钱，只要让我国意识到沃尔西比他更富有，那么，沃尔西的财富就跟他的骄奢淫逸飞扬跋扈一样，成为刺进他的胸膛的利刃！在这个时候，在我们已经完成了全部布置，就等着给沃尔西致命一击的时候，要更改目标？！舅舅是疯了吗？”
　　“可是，可是菲尼克斯伯爵也非常富有……”
　　“就因为富有就要被讨伐？你想让贵族们联合起来，把博林家碾为尘埃吗？”
　　安妮·博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托马斯·博林虽然贪婪，可是他并不蠢，不然他也不可能作为英格兰的外交官，在海外得到那么多的赞誉。
　　托马斯·霍华德也许狂妄没有底线，但是他也不蠢，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得罪所有贵族的决定！
　　要知道，曾经的斯塔福德公爵也有富有，甚至还有王位继承权，可谁以他富有、以他手握一支强大家族骑士为由，攻讦他了？
　　就是亨利八世，也是先勾引他的女儿，激怒他，利用他的愚蠢，一步步地把他引入陷阱，让世人看到斯塔福德公爵“攻打”国王所在的行宫，然后才以叛国罪逮捕他，最后还要装模作样地弄个法庭进行审判。
　　反常必有妖！
　　安妮·博林眯起眼睛，盯着乔治的眼睛。
　　乔治被她看得不自在。
　　“你看上他了。”安妮·博林最后道。
　　“我……”
　　“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安妮，虽然菲尼克斯伯爵自称自己是外国王子，可是谁知道是真是假……”
　　安妮决然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呢？不说他的军队。你打得过他身边的谁？”
　　“安妮……”
　　“乔治，我跟你一起长大，我了解你。你不过是丢了脸，所以不服气，然后听到风言风语，所以以为有空子可以钻。我告诉你，别去招惹菲尼克斯伯爵！”
　　“安妮！”
　　乔治的声音里透着狼狈，他从来没有亲自面对过安妮这一面。
　　“我不管你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给你出了什么馊主意。也不管哪个婊子在床上跟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安妮·博林道，“你要记住，最有资格指控菲尼克斯伯爵的大主祭沃尔西都没有开口，你就更加没资格！”
　　“可是安妮！他反对你成为王后！还……你，你不是读过圣殿……”
　　最后一句乔治说得很轻，而安妮的动作也很快，她直接就捂住了乔治的嘴，把后面的话语堵在了乔治的嘴巴里。
　　安妮死死地盯着乔治，道：“你记着，别管菲尼克斯伯爵。国王陛下正宠信他，这个时候找他的麻烦就是跟国王陛下对着干！你现在确定，要针对菲尼克斯伯爵吗？”
　　乔治连忙飞快摇头。
　　安妮·博林这才松开自己的兄弟。
　　她道：“乔治，也许爸爸没有跟你提过，所以你不知道。我跟你这样说，我们原来的计划，是先除掉大主祭沃尔西，这个王后的支持者，让我们家的祭司出任神殿主祭，夺取大主祭在神殿方面的势力。那个时候，就是我还没有被加冕为王后，我也差不多是英格兰的女主人了。我们会抓住时机给你说门好亲事，拉拢那些大贵族。神殿方面，如果神殿支持我跟陛下的婚姻，那我们暂时不动神殿。如果神殿不支持我们的婚姻，我们就支持圣殿。”
　　“什么？！”
　　乔治大惊失色。
　　乔治·博林很清楚，英格兰是一个神殿国家，在这个国家，绝大多数贵族都是神殿的信徒。
　　“你大呼小叫些什么！”安妮低喝道。
　　“可是……”
　　“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父亲和舅父才不会愿意让你知道。”
　　“可是，安妮，这，这也……”
　　“太疯狂了，对吗？”
　　“是的。”
　　“可是神殿握着大批的地产，遍布全国各地。只有神殿倒下了，陛下吃肉，我们喝汤。”
　　女巫！
　　那一刻，乔治的心头忽然升起这个词。
　　太可怕了。
　　这就是安妮？
　　安妮·博林眯起了眼睛，道：“怎么了？”
　　“什么？”
　　“你不说些什么吗？”
　　乔治苦笑道：“安妮，我有什么好说的？圣典要求我们终于婚姻，可是爸爸却把玛丽送到国王的床上。还有你……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祂早就应该惩罚我们了。”
　　他喜欢男子，按照圣典，这是足以上火刑架。
　　可是神什么都没有做。
　　他依旧跟那些音乐家、诗人们相依相偎。
　　看乔治如此，安妮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跟父亲闹翻，但是安妮·博林一点都不希望自己众叛亲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安妮道：“乔治，昨天我跟父亲吵架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对国王解开裙带，因为国王宠幸了埃莉诺夫人。”
　　“那，那怎么办？安妮，你不要紧吧？”
　　“我当然不要紧。不过，我担心的是父亲会因此放弃我。”
　　“安妮，只要国王没有让人搬出这间房子，父亲就不会做什么的。”
　　“父亲表面不会做什么，可背地里就不知道了。就跟当年玛丽失宠后那样。而且，”安妮深吸一口气，这是时隔多年，乔治第一次看到她的软弱：“玛丽失宠，她还有凯里夫人这个身份护身，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有可能被送入神殿，也有可能被赶出家门。”
　　“不，安妮，我，我不会让你落到那个地步的。”
　　“你不会？你能做什么呢？阻止父亲？改变舅舅的主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妮一直盯着乔治。
　　“不，我……安妮，我是说，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我们从小在乡间长大，我更喜欢在田野里奔跑。我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我很不适应宫廷生活。不过，只要你需要的话，我随时都会在你身边。我们是一母同胞，不是吗？”
　　“即便，要你违逆父亲的意思？”
　　“父亲也不一定是对的。”
　　“好吧，乔治，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安妮。”
　　“我需要你呆在父亲身边，把父亲和舅舅的决定透露给我。”
　　“你真的跟父亲闹翻啦？”
　　“乔治！你的决定呢？”
　　乔治·博林摸了摸头，道：“既然这样，可以啊。”
　　“真的？”
　　“真的。”
　　“不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舅舅和父亲让玛丽成为国王的情妇，然后我们得到了大量的财富。玛丽失宠，他们就惴惴不安，生怕失去财富。这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路子是行不通的。而你，你也让我们家得到了大量的财富。失去财富，我是说，那个赌约跟你没关系。虽然我挺不爽的，因为那个赌约让我变成了穷光蛋。但是最终决定跟菲尼克斯伯爵打赌的人，是舅舅。”
　　“哦，乔治。”
　　安妮动情地抚摸着弟弟的脸。
　　因为国王，她跟姐姐玛丽早就生了嫌隙，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
　　她真正的亲人，只剩下乔治了。
　　“安妮，别掉泪，你哭起来特别丑。”
　　安妮忍不住打了他一下：“混蛋！有你这么说的吗？！”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安妮！你就应该漂漂亮亮的，把宫廷里所有的女人都比下去！”
　　安妮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就有侍女来通报：“安妮夫人，菲尼克斯伯爵的结婚文件正式敲定了。托马斯·克伦威尔派人送来了简讯。”
　　“拿来给我。”安妮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安妮女士。
　　乔治道：“安妮，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克伦威尔先生交好？”
　　安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克伦威尔先生是一个谨慎的人。”
　　在这片被神殿掌握的土地上，每一个圣殿的信徒、准信徒，都活得小心翼翼。
　　在神殿的宗教裁判所的威胁下，他们每一个都掌握着不用语言就能沟通的本领。
　　安妮是个圣殿的准信徒，而她确定，托马斯·克伦威尔虽然是大主祭的律师顾问，但是毫无疑问，他是圣殿信徒。
　　乔治没听懂，但是不妨碍他好奇心发作：
　　“安妮，克伦威尔在短信里写了些什么？”
　　“菲尼克斯伯爵的女士们更改了他们过往的假期设定，把他们十天一次休假改为一周休息两天，另外定了三个小长假，分别是清明、冬至和新年。另外他们还有结婚假、成年假、给田假……”
　　“给田假？”
　　“是的。克伦威尔先生给了备注，说按照菲尼克斯伯爵故乡的法律，臣下家中有田地的，每年的五月和十月的农忙时节需要官员回家帮忙，这就是给田假的由来。菲尼克斯伯爵的部下在英格兰没有自己的庄园，但是他们有学府，学府需要学子回去的时候，他会给予假期。”
　　“如果有事，不能放假呢？”
　　“财帛补偿。周末作为普通节假日，加班薪水双倍，其他假期加班，薪水三倍起跳。”
　　虽然贵族们并不用像公务员们那样每天忙忙碌碌。但是安妮·博林不得不承认，这很有诱惑力。
　　如果是四年前的她，绝对会义无反顾地冲出家门。
　　如果当时她不是无路可走，如果不是她清楚被逐出家门之后就是运气好没有被抓去做妓女也只能做女工然后在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毁掉自己的健康在三十出头的年纪死于肺病，她绝对不会进入宫廷。
　　当年她拒绝国王，不仅仅是欲擒故纵的手段，还在于她对国王的情妇这一身份深深的厌恶。
　　即便是如今，她依旧厌恶着自己如今的身份。
　　国王的情妇。
　　哈！
　　安妮心中冷笑，脸上却一丝都不露。
　　她很冷静地将信纸凑近烛台，顿时，蛋白质燃烧的臭味弥漫整个房间。
　　“安妮？”
　　乔治不明白，他只知道，安妮·博林的神情让他很不安。
　　安妮·博林道：“无用且留着徒增烦恼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什么？”
　　“没什么。”
　　安妮·博林在上方的椅子上落座，然后对乔治道：“既然你不急着回去，那就读点什么给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