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汰规则》尼莫的鱼

17、德克萨斯的蝴蝶（八）

　　“霍宸皓，眼熟吧。”顾寒提着装着玫瑰花碗的证物袋到霍宸皓眼前：“这是25号，尤菲给你送面条用的玫瑰花碗！”
　　霍宸皓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在故作镇定：“顾医生，一个碗能证明什么，这种碗到处都是我家都有。”
　　“霍宸皓你看清了，这个碗还没刷呢。”
　　一听这话，陆衡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还没刷？这么脏！”
　　“不爱看上一边去！”顾寒推开陆衡，差点把陆衡推地下。
　　霍宸皓双手抱住，身子向前倾了倾，冷笑一声：“顾医生还真是为了案子，什么都能翻出来。”
　　顾寒绕过桌子，双手撑住霍宸皓面前的小桌板，隔着眼镜与霍宸皓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只要你犯了案，别说这一个碗，祖宗我都能给你翻出来。”
　　顾寒一甩手，坐回椅子上，翻开文件夹，头也不抬的开始念：“25号那天尤菲带着西红柿鸡蛋面和你在学校见面，吃完后，她带着碗走在前面，你在后面用凶器打中了她，这个碗也滚到了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你和明蝶在我们走后处理了尸体和凶器，在慌乱中你们忘记了这个碗。这个碗也就被放在角落里好几天，恰巧，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班级大扫除，这个碗上面可有你的指纹和DNA啊。”
　　顾寒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面那双棕色的眼睛已经看穿了霍宸皓最后一道防线。
　　“明蝶为什么会替你顶罪？因为胡秋秋吧？”
　　霍宸皓一直没有抬起头，听到胡秋秋的名字才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顾寒的棕色眼睛：“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顾寒回过头和陆衡对视笑了一下，重新坐在陆衡旁边，看着文件，头也不抬的问：“尤菲和秦空是不是有什么背后交易？”
　　“哼，他们。”霍宸皓冷笑一声，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了尤家的线索墙吧，那是为了跟踪，了解目标人物的生活习惯，以及生活环境。你们不是还好奇为什么线索墙这么详细么？那是因为线索墙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变成他们的帮凶。”
　　陆衡不解的看向顾寒，顾寒也知道陆衡的智商还不能理解那么高：“以韩夏的线索墙为例，凉皮里放多少蒜，多少醋，这就有可能卖凉皮的还给她加了一勺迷药。”
　　陆衡恍然大悟，示意霍宸皓继续。
　　“他们在青北，四处寻找那些长得漂亮，温柔听话，家里困难的学生，还有的甚至是男生，他们跟踪这些学生，一把迷药迷昏后，就把他们送到那些大叔手里。一个晚上之后，如果能回来就是带着大量的钱回家，回不来的话，就彻底回不来了。”
　　说到这儿，霍宸皓哽咽了一下。陆衡赶紧让江林川给他一杯水，让他休息一下。霍宸皓接过江林川的水，微笑的说了声谢谢就把水放到了一边。
　　“胡秋秋也是其中的一员，对么？”
　　霍宸皓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一下头：“是又不是。”
　　顾寒皱了一下眉头：“怎么回事。”
　　“秋秋是另一个故事的替罪羊。”霍宸皓端起水杯，杯中水一饮而尽。
　　胡秋秋是霍宸皓初中生活中最美好的记忆，她喜欢缠在霍宸皓身边，陪着他一起学习。初中的时候，霍宸皓的书桌里每天早上都会有胡秋秋给他做的三明治，或者是一袋牛奶。
　　初三时，胡秋秋该中考了，她用尽毕生所有的努力和运气，和霍宸皓当初的中考分数就差了两分，她也考入了青北，同时班级里还有一个名叫明蝶的转学生。
　　明蝶刚开始不爱说话，每天都是老老实实的上课，放学，做作业。性格软弱的她，很快在青北这个弱肉强食的大丛林里成了食物链的最底层，人人都可以欺凌的对象。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她只能默默忍受这这份欺凌，她不敢告诉家长，父母只会认为那是小孩子之间的正常打闹，她也不敢告诉老师，老师也生活在这帮学生家长的震慑之下。
　　“顾医生，你知道蝴蝶效应么？”霍宸皓突然反问顾寒一句：“尤菲和秦空就是能够撼动整个德克萨斯的雨林蝴蝶，而胡秋秋和明蝶则是生活在德克萨斯的残翅蝴蝶。”
　　长期的欺凌生活让明蝶的生活见不到光，胡秋秋的突然出现给了明蝶希望，她第一次看见有人帮她赶走了要她钱的人，她也看见了这个女孩子为了她向那些人泼了开水。
　　“后来她们成了朋友，你这个胡秋秋的男朋友也认识了明蝶，可没想到明蝶后来喜欢上了你，为了得到你，她不惜和尤菲他们为伍，害了胡秋秋。而胡秋秋在最后自杀的时候还告诉你善待明蝶。”顾寒补充道，霍宸皓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明蝶和尤菲他们一起的？”顾寒继续问。
　　“我也是今天知道的，今天早上明蝶红着眼睛来我家，忽然就说什么她对不起胡秋秋，对不起我，她又交代了她和尤菲他们的事，然后就来这儿说要替我顶了尤菲的事。再然后就成了刚才那个样子。”霍宸皓交代了所有，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动尤菲？”顾寒没有放松，现在他发现这个案子一环扣着一环，只有解开了一个结才可以离真相更进一步。
　　“那是尤菲开始打了我和明蝶的主意。”霍宸皓突然怒火中烧，猛劲锤了一下小桌面，桌面上的水杯如同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摇晃了两下，掉到了地上。
　　“那几天我总感觉身后有人跟踪我，不管我在哪儿，在干什么，总有一双眼睛看着我。刚开始我以为只是高三复习压力大出现了幻觉，后来我去吃饭时看见了镜子里的人影，直接把尤菲抓了个现行，书包里掉下了许多我和明蝶的照片。”
　　陆衡右手不停的转笔，看着霍宸皓在认罪，他总有一种在看宫斗剧的感觉。
　　“从照片的数量来看，她跟踪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很有可能这两天就动手，她先心思不正我何必再继续留她。”
　　“所以你25号那天和明蝶演了那么一出戏给我们看对么？”陆衡停下手中的转笔，又冒出一个问题：“尤菲不是喜欢你么？要动也是动明蝶这个情敌怎么也会打你的主意？”
　　霍宸皓冷笑一声，满脸的不屑与厌恶：“尤菲听命于秦空，尤菲要打明蝶的主意，而秦空……”
　　霍宸皓停了一下，脸上厌恶的表情越来越严重，他好像从心底就开始厌恶秦空，他恨不得秦空去死，去下地狱。陆衡不懂这个表情，但顾寒懂啊。
　　“陆警官，顾医生，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在青北没有受到欺凌是因为他们知道尤菲喜欢我所以不敢动我。哼，他们怎么怕尤菲，他们怕的是秦空！”
　　这个消息太有冲击力，太上头了。陆衡和顾寒尴尬的对视了一下，但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
　　“继，继续。”陆衡话都不会说了，摸着可乐喝了一口，赶紧压压惊。
　　“25号那天晚上你们去找明蝶我和尤菲在那间教室，她带给我西红柿鸡蛋面让我吃，她还讲了秦空的计划，我听到的时候面都要吐了。后面的你们都应该知道了，我杀了尤菲，你们离开后我又清理了尸体，面碗上的指纹不用验了就是我的，我认罪，至于明蝶她只不过知道我的计划，但她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手。”
　　霍宸皓的话说完了，江林川的笔录也记完了，拿着给陆衡看了一眼，可陆衡看都没看直接就给了霍宸皓。
　　“秦空呢？”顾寒又问道：“秦空怎么死的？”
　　霍宸皓刚要签字的手停在空中，刚才脸上的厌恶之情消失不见，取代的是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反问顾寒：“秦空死了？不可能啊，昨天秦空还来找过我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让我跟他一起走。”
　　秦空没死？！
　　陆衡本来就智商不够用，这么一下直接死机，就连顾寒那个狐狸也反应不过来了。
　　“警局被人伸手了。”顾寒缓了好久才得出一个可能：“难怪去问秦良栖的时候，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自己儿子没死要什么反应。”
　　陆衡晃晃脑袋，力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拿着笔尖指着霍宸皓：“他昨天见你时跟你说什么了？”
　　霍宸皓想了想：“他说让我跟他离开这儿，尤菲死了，他们的那个交易网很快也会被查，他也知道尤菲是我杀的，他让我跟他去一个什么海岛，他说那里会有人帮我们。”
　　海岛？顾寒的思路又清楚起来了。
　　“你为什么没和他走？”陆衡继续问道。
　　“他那种人我恶心他还来不及，还跟他走。”霍宸皓低下头，在笔录中签下自己的名字，当他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中的厌恶又达到了极点。
　　审讯室暂时不需要陆衡和顾寒了，江林川自然会带霍宸皓去办理接下来的手续。
　　刚出审讯室正好碰上从外面回来的白桦，顾寒拦下白桦问：“秦空的DNA对比是你们法证部谁做的？”
　　“那天事情多，我就让一个新来的做的，怎么出什么事了？”
　　顾寒把刚才霍宸皓说秦空没死和白桦说了一遍，白桦也有些惊讶：“伸手都伸到我的法证部来了，难怪从那天以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白桦越想心里越委屈，风风火火跑到实验室要亲自再验一遍DNA。
　　审完了霍宸皓，接下来就是明蝶。只要捋清楚明蝶，那Q市背后那个肮脏的交易也全都出来了。
　　刚才和霍宸皓的对话用了太多脑细胞，大脑开始消极怠工，顾寒只感觉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一下，后面就有个结实的手臂接住了他。
　　“谢谢。”顾寒推开陆衡的胳膊，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动起来。
　　“顾寒，为什么你对我若即若离，好的时候天天粘着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推开我，顾寒我真的一天天都猜不透你啊。”
　　顾寒轻轻的一推，简直是把陆衡这几天攒的怨气全都推出来了，对着顾寒就是一顿说，但声音也不太大。
　　陆衡全都说出来了，心中还是有很大怨气，转身准备离开，又想了想回身扶住顾寒不太高兴的说：“走。”
　　顾寒紧紧握住陆衡的胳膊，心中也有些感到惭愧，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陆衡听见了又假装没听见，另一手覆在了顾寒的手背上，两个人缓缓前进。

　　另一间审讯室里，明蝶已经哭累了，谭露负责看着她。空白的电脑界面什么都没写。
　　“你去和江林川去弄霍宸皓的事情。”顾寒和陆衡推门进来让谭露先出去。
　　谭露关了电脑，和陆衡点点头后出去了。
　　“霍宸皓都说什么了，你们不要信他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跟他没关系，他是想替我顶罪。”
　　听到霍宸皓的名字，明蝶来了精神，大喊大叫说所有事情和霍宸皓没关系。
　　陆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交叉搭在桌子上。旁边的顾寒则轻轻的把椅子拉出来，在坐下整理整理仪容。
　　“行了，哭了那么长时间还有力气大喊大叫的。”陆衡的耳朵都要被明蝶震聋了：“你说人是你杀的，有证据么？霍宸皓倒是有证据证明人是他杀的。”
　　明蝶忽然又沉默了下去，顾寒接着陆衡的话说：“你来这儿，是不是因为当初你为了得到霍宸皓，和尤菲他们一起设计害了胡秋秋。那我倒很好奇另外一件事，你又是怎么突然就想来这儿说什么要自首？”
　　明蝶撇撇嘴，面容有些抽搐，这又是要哭啊。
　　“大姐，有事好好说，你别总哭好不好，给我憋回去！”陆衡实在受不了了，一拍桌子把明蝶给吓得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不管任何一切来替霍宸皓，只是因为喜欢他么？”跟陆衡一比顾寒简直就是天使。
　　明蝶抽泣了两下，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和鼻涕，悄悄平稳一下，眼睛里还转着泪花。
　　“顾寒哥哥，你救救我，救救宸皓吧，我求求你了。”
　　“你别怕，有什么说什么。”
　　明蝶眼神看向小桌板，举起纸杯一饮而尽：“你们应该知道了线索墙，交易网，还有我们三个的一些事吧。”
　　陆衡和顾寒一齐点头。
　　“秦空没死你们也应该知道了，我来这儿是因为昨天晚上秦空来找我，他喜欢霍宸皓，他也知道是宸皓杀了尤菲，他来找我说让我顶替宸皓认罪，并且劝宸皓跟他一起走……”
　　“一起走去哪儿？”陆衡打断了一下。
　　“不知道。”明蝶摇摇头：“他只跟我说，交易网要破了，上流社会那些纸醉金迷也要被彻查，他也脱不了干系，秦空说他要是出了事，谁都救不了宸皓，他还说只是让我来顶一下，过了这阵风头他就会把我弄出来，如果我不答应，他就……”
　　“他就把你怎么联系他们害了胡秋秋全都告诉霍宸皓对不对？”
　　明蝶点点头。
　　“我知道宸皓他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会离开我，但这没有关系，只要他能好好的，离开我也没有关系。”
　　明蝶又哭了，哭的比刚才还激动。
　　“交易网，你知不知道什么其他的证据，你就当是回报一下胡秋秋。”
　　明蝶强忍住泪水：“尤家别墅，二楼有一个锁了门的房间，那个房间里存着他们交易网的合同，计划，线索墙，还有一些照片视频。”
　　顾寒站起身，递给明蝶一张纸巾，轻轻捋着明蝶的后背安慰她。陆衡赶紧给江林川打电话申请搜查令。
　　“你觉得很好了，我想秋秋当初交代霍宸皓让他善待你就是为了能够让你成为这交易网最关键的线索。”
　　明蝶擦擦眼泪：“那我和宸皓，我们俩会被怎么处理？”
　　“你因为妨碍司法公正会被处理，但刚才你提供了关键线索，我们决定不起诉你。”陆衡挂了电话答了明蝶一句。
　　明蝶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陆衡。
　　“霍宸皓会因为故意杀人被起诉，至于怎么判还是需要上法庭具体量刑，八年，十年，或者更多。”
　　顾寒捋着后背的手停了下来，明蝶的泪也停在了眼眶中。
　　“据我所知他杀人那天，他18岁生日才过了三天吧。”陆衡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明蝶就这么呆坐在，顾寒让她签字都有气无力的。
　　甘宁和谭露走进审讯室安慰明蝶，顾寒和陆衡才退出来。
　　“本以为是雨林蝴蝶制造的狂风，没想到竟然是残翅蝴蝶的自相残杀。”
　　两人走在长廊上，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在某一点时聚在一起。
　　“为什么听了他们的事，我更希望秦空真的去死？”顾寒冷笑一下“我不配当警察么？”
　　“说什么呢！”陆衡假装生气掰过顾寒的肩膀，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
　　“顾寒你是最好的警察了。”
　　顾寒打掉陆衡的手，径直朝前面走去，陆衡小碎步赶紧跟上。
　　“陆队你现在不是应该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应该去想另一个问题，既然秦空没死，那现在躺在我法医室冷冻柜里的是谁？”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总有这么个电话来的特别是时候。
　　“嗯，啊，行，知道了。”陆衡打电话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简单粗暴，简单到对方觉得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是个混混，有过前科，但白桦说这个混混和秦空的基因有相似，可以证明他俩是兄弟关系，可这个混混有一段基因异常，在对比和禽兽良的基因，这段基因不可能存在异常的。”
　　陆衡讲得忘我，一抬头顾寒已经走远了，大长腿一迈，两步就到了顾寒旁边。
　　“不用想，秦良栖利用自己另一个换了儿子秦空一命，至于基因异常，不出在秦良栖的问题上，那就是出现在母亲身上，这八成是秦良栖的哪个风流债当了替罪羊。”
　　两人走到楼梯拐角，安白风风火火的从楼下跑上来，三个人差点撞在一起，陆衡下意识的扶了一下瘦弱的顾寒。
　　“干什么，让狗撵了！”陆衡有点生气，大声训斥安白。
　　安白上气不接下气，摆摆手：“差不多，禽兽良来了，他要带走霍宸皓。”
　　“过分了！”陆衡是彻底生气了“当警局这些人是摆设啊，说带谁走就带谁走，不批！”
　　安白缓了口气，语速逐渐慢了下来：“陆队，不管用，傅行司那老头签了字，秦良栖在接待室等着呢。”
　　“混蛋！”陆衡彻底炸了，要不是安白拦了一下他就会像个鱼雷一样目标直接就是秦良栖。
　　“我今天不跟禽兽良掰出个一二三，我陆二公子明天就辞职！”
　　“行了。”顾寒在后面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走到两人面前：“你不是就想让秦良栖伏法么，就你这样的去了也会被反杀，一起去吧。”
　　陆衡哼了一声，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顾寒和安白跟在后面。
　　陆衡在前面走的虎虎生风后边顾寒压低了声音问安白。
　　“安白，我问你，为什么陆衡要说自己是陆二狗子？”
　　安白蒙了一下停了脚步，顾寒也站住了。
　　“怎么说？”
　　“刚才不是陆衡自己说的今天不跟秦良栖掰出个一二三，他陆二狗子明天就辞职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