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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英雄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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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了素还真的哑口无言是真的回答不来之后,鹤轻尘带着满心茫然离开了。
他一离开,素还真脸上的尴尬慌张瞬间化作了高深。
“莫测的存在,真是让人忧心啊。”
赶在了秦假仙和荫尸人前面回到了千邪洞,化体化作了风采铃的模样,静候荫尸人的到来。
对于秦假仙与荫尸人,鹤轻尘的感觉也很迷惑。
在他们身上尽显了人性的复杂,势利小人,欺软怕硬,贪财好色,可他们偏偏又能为了素还真各处奔走不计成本,甚至现在还愿意为了风采铃冒生命危险。
秦假仙对荫尸人说:“我们不能像素还真一样对风采铃置之不理。”
漠然看着荫尸人遁入又遁去,漠然看着秦假仙和荫尸人终于挖通了地道站在他的面前,然后漠然的被秦假仙当作“中了邪术的风采铃”抱起来跳进了地道。
化体知道,这不过是无用功而已。因为本体和业途灵此时就站在千邪洞的洞外,守株待兔。
可哪怕知道是无用功,秦假仙他们的态度,也足以让人动容。鹤轻尘不会动容,他只会感到迷惑。
好色的秦假仙对风采铃规规矩矩,懒惰的荫尸人挖地道挖得汗流浃背。人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多面目?
“因为是人。”本体的声音适时响起。有些事,他不介意推波助澜。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会发生什么会想到什么,另一个自己会猜到并不奇怪。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是本体。”
对于这个答案,化体不置可否。
“你不是人。”化体如是说。他觉得本体和他口中所谓的人都不一样。
本体:“……”
带着“风采铃”从地道逃出千邪洞的秦假仙荫尸人二人,甫一来到洞外,便与鬼王棺和业途灵撞了个正着。
业途灵道:“秦假仙,想要救人,哼,你找死。”
秦假仙突然胆气上头:“我害怕,我怕得要死,你有胆量你打呀,打呀。”
业途灵哼了一声,正要动作却被鬼王棺阻止。
鬼王棺淡定说道:“不必与他一般见识。风采铃,过来。”
一声令下,“风采铃”果然抬起头,向着鬼王棺的方向走去,无论秦假仙如何喊他都毫无反应。
就在“风采铃”走到鬼王棺面前停住的时候,鬼王棺拉住他的手猛地一扯,“风采铃”的左掌便被扯了下来。
当然,事实却是本体化体的配合默契,一者化物,一者化形,行动时机,几乎分毫无差。
将断掌交与秦假仙,鬼王棺道:“她只听我的。秦假仙,这个东西你转交给素还真吧。”
而被扯下了手掌的“风采铃”依旧一脸木然地立在鬼王棺身侧,鲜血在流,他对疼痛却毫无所觉。
此时的化体确实毫无所觉。自本体拉住他的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脑海中又开始流转那些他记不起也记不住的画面。幸好在那之前,他已按照计划隐去了左掌。
画面里有一座山谷,谷中有一条小河,小河的边上有一个小院子,院门前,一个道士敲开了小院的门。
院子的主人问道士:“你是谁?”
“道灵?”
“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还要疑问?”
“我不记得我是谁了,他们都叫我道灵。你呢?你叫什么名字?”道士看着他的眼睛很亮。
“鹤轻尘?”
“你又为什么不确定?”
“我只记得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名字。”
“我觉得是。”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我。”
“你觉得我是你?”
“你不觉得吗?”
“……”
双魂之间的互相吸引,让院子的主人否定不来,可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和面前的道士不是一个人,他是更高贵的……
高贵的什么,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从他醒来的时候开始,他便住在这个山谷了。这个山谷中的气运很独特,有生有死,有飞龙在天,有亢龙有悔,他将这两种气运分开,建了两间屋子,一者寄生,一者归死。有了屋子之后没多久,他又用篱笆将屋子围了起来,挡住了因此地气运而化形的精怪。再后来,等到某天阴云密布、灵气稀薄的道境一夜之间变得钟灵毓秀、灵气浓郁的时候,这山谷便起了灵雾,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生灵了。
直到面前这个说和他是一个人的道士出现。
道士握住了他的手,再之后……
化体回过神的时候,秦假仙与荫尸人已经离开,地道也被封死,业途灵不在,鬼王棺却还站在原地等他。
“业途灵呢?”
“我让他去看释迦树的情况去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不论他怎么叫化体,化体都毫无反应。
知道自己又走神了,化体淡淡道:“离魂症。”
本体:“……你是阴魂。”魂体还要怎样去离魂?
“哦,素续缘说的。”
“一个孩子。”
“真神仙?”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
“哦。”
在很久的以后,素续缘会凭借医术而被人称作“真神仙”,可现在,他还只不过是个被拔苗助长了的孩子罢了,可不知为何,化体就是觉得,也许,他是可以离魂的。
拿着风采铃左掌闯入了琉璃仙境,眼见自己上次的预测非是虚言,秦假仙满心急切:“素还真,你看你看,这是风采铃的左手,你真的连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素还真无动于衷:“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和上次一样的论调,和上次一样的态度,不止秦假仙心凉,就是一旁的崎路人亦是怒上心头。
因为回了集境,对于如今苦境的形势,崎路人知道的并不清楚,加上对于鬼王棺的防备让素还真没法将紫锦囊还有一页书的事说与他听,这就造成了崎路人在信息上与他们的不对等。再加上对于风采铃这唯一师妹的愧疚,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受此折磨,更无法冷静看待素还真的冷漠。
在秦假仙和荫尸人怒气冲冲地走了之后,素还真与崎路人亦是不欢而散。
待到素还真离开,崎路人对一线生道:“我要到千邪洞救风采铃。”
一线生出言阻止:“我看这不适当,鬼王棺不知排什么阴谋在等我们。”
崎路人却是直接越过他,尔后道:“我打头阵,我做牺牲,请。”
一语成谶。
一线生阻拦不及,只得去寻素还真。这个时候,能救崎路人的,就只有素还真了。
千邪洞,因风采铃的存在而变得门庭若市的千邪洞,迎来了鬼王棺眼中的第一位大人物——崎路人。
“鬼王棺,赶快放出风采铃,否则崎路人会轰平千邪洞。”
鬼王棺的眼皮一动,化体却是直接与他心神密语。
“你打算怎样办?”
“天命如此。”
“……”
鬼王棺再开口已是应对崎路人之言:“业途灵,收起离魂迷图让他进来吧。”
收起离魂迷图,业途灵道:“崎路人,鬼王棺请你进去。”
崎路人当然不愿进去,可业途灵却道:“只要你进来见我们一面,我们就放了风采铃。”
明知是陷阱,崎路人却仍是大步向前。
崎岖世路难行,却终究需要有人踏出那第一步,将路踩平。
他崎路人,愿做这奠基石,只愿……素还真莫负了他的平生所愿!
其实,在来千邪洞的路上,他已想清,素还真这么做一定有他不能说的理由,但不论是什么理由,他都不能让素还真因为不救风采铃的事而被天下唾弃。所以,他来了。他替代素还真来了。
“今天我代替素还真而来,有什么话快讲,讲完我要带风采铃离开。”
可惜,他低估了三途判的狡诈阴险,更高估了自己的能为。
在得知崎路人是自愿前来,而素还真依旧无意前来这件事后,鬼王棺与业途灵同时发难,攻向被困阵中的崎路人。
等到一线生拉着素还真赶到的时候,崎路人已落下风。打斗声,哀叫声自洞中传来,然而无论一线生怎样问素还真办法,他都只有一个态度——无能为力。
哪怕一线生都忍无可忍地问出:“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见死不救?”
素还真的答案依旧是:“无能为力。”
直到,哀叫声停,业途灵准备收下崎路人性命的声音传出,素还真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鬼王棺,你们要的人是我素还真,我已经来到千邪洞外面,请你们放崎路人一条生路吧。”
真正无动于衷的人于鬼王棺心底出声:“若以理智而言,素还真不该来。”
本体的回答亦是淡漠如旁观:“他不会不来。”
“可他不会进来。”既然不肯进来,那么来千邪洞也不过是徒惹非议而已。
本体不答反问:“之前你又为何相问?”为何明明知道崎路人的结局还要问他打算怎样办。
化体不语,他只是觉得崎路人可以不必死,虽然他也说不清理由。
“有的人可以偷生,有的人,却必须得死。”本体淡淡地道。
“谁生谁死?”
“无能者生,有志者死。”
化体不明白,因为素续缘跟他说的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崎路人为什么必须死?
因为他已看到了自己的天命——奠基者。
若舍一人得益苍生,崎路人愿做这个被舍弃的人。
此事,鹤轻尘已看明白,听到崎路人遗言的素还真亦会明白。
英雄寂寞,寂寞的不是死去的人,而是那个留下来那个。他必须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同志一个个步上死途,看着自己的朋友亲人一个个的离自己而去,或理解,或含恨,或将自己的期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肩上的担子变得愈沉,脚下的路却被死去的人的鲜血尸骨铺平。作为承下天命,身负大愿的人,素还真的路还很长。
这条路,注定是尸山血海。
惟愿,道不孤,世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