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命为恶》千千石楠树

21、鱼人族

　　诛邪一事，虽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但成功除掉了业途灵和腹中首且让鬼王棺不敢现身，也算是还了苦境大地几分清明。

　　至于和平二字，对苦境来说，从来都只是奢望而已。

　　邪灵方面，三途判势头刚落，万魔天指与表象意魔便冒出了头。

　　魔域方面，鬼帝渐露激进侵略势态。鱼人一族落居是非河一事已然成为魔域发难借口。

　　集境方面，武皇为防得到菩萨印的刁七爷刺杀，正四处招兵买马，收纳义子，有刁七爷牵制暂时不成威胁。

　　再观中原正道方面，造世七侠齐聚，一页书受伤一事不知是真是假，正道实力可算如日中天。各方势力避其锋芒，也算是给了琉璃仙境众人一个喘息之机。

　　趁此机会，叶小钗带着金小开前去祭拜半驼废。今生一剑本欲跟随却被叶小钗留在琉璃仙境帮助素还真。

　　秦假仙因荫尸人泄露了七星拱月台之事给金小开，险些酿成大祸而感面上无光，见叶小钗离开，便准备带着荫尸人回到江湖继续晃荡。

　　就在这时，雾谷老人犹豫着提出了他想要退隐的事情。

　　准备离开的秦假仙不走了，扭过头惊叫道：“虾米？雾谷老人你要退隐？”

　　素还真也道：“这……何故如此突然？”

　　烈阳神附和道：“可是有什么困难，我们都是同志，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素续缘摇着扇子不发一语，他还在为前一天的悸动而烦心。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更让他觉得烦躁。

　　揉了揉太阳穴，素续缘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道了一声“我还有事”，便越过正在苦劝雾谷老人的众人，离开了。

　　众人看了一会他离开的背影，又齐齐转头看向素还真。

　　素还真一个“续”字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终究没有什么开口的立场，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见状，雾谷老人反倒开口劝他：“素还真，有机会相认就与他相认吧，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知他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他自己与枯叶浅薄的父子亲缘，烈阳神安慰道：“雾谷老人，你还有我们。”

　　雾谷老人摇了摇头：“我……已决定退隐。”

　　以为他是因为丧子心灰，素还真道：“好吧。”

　　秦假仙不解喊了一声：“素还真？”是说雾谷老人退隐了，造世七侠怎么办？鬼王棺可还没死呢！

　　素还真摇了摇头，示意无事，然后道：“雾谷老人，多谢你代替枯叶助我们诛灭邪魔。”

　　雾谷老人张了张嘴，最终只得一声叹息：“就此别过，诸位保重。”

　　他终归还是惜命的。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只有都活着，才有再见的机会。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风雨梨花寒食过，几缕新魂入梦来。

　　雾谷老人离开了，秦假仙说要送他也跟着走了，一时离别的气氛萦绕在琉璃仙境上空，烈阳神当先忍受不了：“我去是非河看看鱼人族的生活情况。”

　　早先，在天河还未冰封的时候，素续缘便找上了鱼人族，按照鹤轻尘信中说的方法把问题抛回给了他们。

　　至于他为何没有经过素还真？那是因为，他觉得如果是素还真的话是一定不会同意这种推卸责任的方式。与其这样，他还不如亲自操办，也免除了诛邪任务的后顾之忧。

　　“苦境之内只是非河有灵动之门可孕育血纹明珠，然而，是非河的上游就是是非小径，此处更是属于魔域管辖，你等前去，恐怕九死一生。”

　　“这？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是素还真来。”鱼人族长老并不相信素续缘的话，他觉得素续缘可能是骗他的。

　　“我是素续缘，是他的……儿子。”

　　虽然每次见面都不给他好脸色，可实际上素续缘并没有不愿认他，这也是为何他每次看到素还真欲言又止反而更生气的原因。

　　“喔，这么一看还真挺像的。”鱼人族长老讷讷道。

　　素续缘不语。

　　“这，苦境没有别处适合我们生存的河了吗？”鱼人族长老依旧不甘心。

　　素续缘摇头。

　　鱼人族长老急了：“可当初是素还真答应神鱼会安顿好我们的。”

　　素续缘冷笑道：“呵，说句不好听的，当初觊觎吸雷针的可不止素还真一人，何况，神鱼虽是救他而死，素还真却未必需要她救，之所以会答应神鱼条件，不过是出于道义而已，你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小子猖狂！”

　　“我狂，狂得有本钱，你们有么？你们连适应环境都做不到，生存条件那样苛刻注定被大自然淘汰。”

　　鱼人族长老一下子颓然了，这小子虽然猖狂，可他说的话却是事实。这个世界，鱼人族生存太难，之前是有神鱼庇佑，现在……

　　“好吧……我们会护送血纹明珠去是非河。只是我们不能离水太久，上次素还真说我们离开需要太阳衣做掩光帆……”鱼人族长老声音渐小，他怕这件事情素续缘不肯帮忙。

　　世间生物总是欺软怕硬，素还真来跟他们商量的时候，鱼人们一个个指颐气使，好像这就是素还真欠他们的一样，现在换了素续缘来，这些他们本就可以讨要的东西竟也成了不好开口。

　　“掩光帆我会带来，你们将事情与族人说了吧。”素续缘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剩下鱼人族长老和几位族民相顾垂泪。

　　“长老，我们真的要死么？”

　　“这世上已经没有我们可以生存的地方了，现在只求能留下神鱼的血脉，也算是一偿神鱼的庇护之恩吧。”

　　“呜呜，我还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

　　声声泣，处处悲，这是生命对于“活”的最大祈望。

　　他们想要活着，他们都不想死。

　　可惜，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是大自然最残酷的道理。

　　三千六百名鱼人族族民，就在这一片悲凉的气氛中垂着头登上了素续缘为他们准备的掩光帆。

　　此去前路，求生无望。

　　有幼小的鱼人天真之语：“娘，你和爹爹为什么要哭？我们不是搬新家的吗？”

　　鱼人母亲噙着泪，却仍要对自己孩子露出和蔼微笑：“是哟是哟，咱们的新家是一条很大的河，那里灵气充足，绿树成荫。娘，娘只是太欢喜了。”临死之前，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开心快乐的。

　　素续缘握紧了拳头，如果说那时看到鱼人族长老不识抬举让人生气的话，此时此刻，他才知道，那些许生气根本微不足道，鱼人族一事中，真正做错的人是他。

　　素续缘想起了自己与大姐姐关于鱼人族的争论，那个时候大姐姐说鱼人与人一般重要，他还不以为然的觉得应该把吸雷针的事情放在最前，觉得那些鱼人就算是全死了也与他没有关系。

　　可现在，生命之重就这样直观的摆在了自己面前，他不知道大姐姐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给他寄那样的一封信。刚收到信的时候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大姐姐是真的认同他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也许面前的这些才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

　　然而事实上，鹤轻尘并没有想那么多。特别是对化体而言，生死摆在眼前那也不过是生死罢了。

　　他在乎的，只是素续缘会不会在未来被鱼人族报复。

　　至于之前的纠结挣扎，他早已忘记。

　　这个时候，素续缘突然有些理解素还真，虽然之前他还就鱼人族一事在心里埋怨过他，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素还真是怎样的两难。

　　三千六百条性命，素还真将他们当成了自己责任。

　　可现在，他却替他把这份责任推卸了，推卸的一干二净。

　　素续缘觉得自己很过分，然而他却不知道能怎样去开口，开口后又能说些什么。

　　他能找到另一条适合鱼人族生存的河吗？不能。

　　这个时候再说对不起还有用吗？没用，甚至不会有鱼人理他。

　　就这样，素续缘保持了一路的沉默，沉默的将他们送入了是非河，沉默的看着他们步入死亡的深渊。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白发道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素续缘一眼就认出，他是带走大姐姐的那个“忘情”道长。

　　“你……”

　　鹤轻尘捂住了他的双眼。

　　素续缘没有动，他知道道长对他没有恶意，他也自信若有恶意他也能及时躲开。

　　阵法的光芒在是非河上闪烁，鱼人的惨叫声也在这光芒中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等到素续缘再睁开眼时，他竟已不在是非河岸，向着是非河的方向踏出了两步，他的腿便再迈不出去了。

　　不敢看，不想看，不忍看。

　　“离开吧，太过血腥，少儿不宜。”白发的道者又一次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素续缘很想反驳，张了张口，最终却是听话转身，背道离去。

　　只是心里，终究多了“生命”二字。

　　素续缘不知道的是，后来素还真得知他所做的事，带着沉重心情来到是非河之后却是发出了一声惊疑：“这？”

　　至于他究竟发现了什么，素还真却是从未对人说起过，鱼人族一事，他只说是他之过错。

　　而这些，素续缘现在都还不知道。

　　琉璃仙境，听到烈阳神说要去是非河，素还真不动声色道：“是非河属魔域管辖，烈阳神你此行还望小心。”

　　烈阳神点点头：“我明白。”

　　眼见又少一人，素还真转头看向立于一旁自叶小钗走后便不曾开声的今生一剑：“你要不要进去休息？”

　　今生一剑摇了摇头：“主人让我留下来保护你。”

　　心中一暖，素还真笑道：“哈，那素某便在此多谢了。”

　　今生一剑摇了摇头。

　　总算不是那么孤独，虽然素还真一点也不怕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