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曙》misono初

60、Chapter 60

　　积雪填满的路面上，车轮碾过的痕迹格外清晰，黑色的，带着泥浆，和一点点路基的颜色，丑陋而肮脏。

　　车内开着空调，绕着一圈白色烟雾，车窗缓缓落下一丝缝隙，负担起通风的任务。

　　上午十点。

　　这时间避开了高峰期，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关谦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掐着烟，车速略快。他不喜欢用司机，让他有点不自在。

　　还有段距离才是下一个路口，抽完这根烟，关谦右手熟门熟路摸到烟灰缸的位置，把烟蒂按灭。

　　余光里突然闯入一条黑色的影子，不顾交通规则，横向穿行马路。关谦皱起眉，踩了一脚刹车。

　　车速太快，加上雪天路滑，从车身上传来的感觉很怪异，关谦立刻就确定自己撞到了人。

　　医疗费也好，“碰瓷”也罢，钱总归是付得起的。关谦推开车门，脚踩在雪地上，向前迈了几步。

　　被撞到的是两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

　　其中一个似乎没什么大碍，从地上爬起来，扶起另外一个，抬头迅速瞥了关谦一眼，说了声“对不起”，眼神一转，脸上立刻显出惊慌来。拉着另外那个就要跑。

　　“啊……”夏露踉跄一步，轻呼一声，眼睛里堆积起一层水雾，“霏霏……”

　　她的脚扭了，也可能比那个更严重。她感觉右腿，从小腿往下就非常痛，非常痛，痛到麻木。

　　夏霏看了一眼远处，咬咬牙，俯下身想要背起夏露。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和她相同体重的女孩子，夏霏的身板根本撑不起来。

　　“你们……”关谦在一旁观望良久，往夏霏一直警惕的方向望了一眼，有人在追赶她们。

　　那几个男人很快就追过来，体力不支的夏霏带着一条腿情况未知的夏露也根本没走上几步，摇摇晃晃摔了一跤，差点把自己的脚也扭到。

　　那几个男人一靠过来，粗鲁地扯过夏霏和夏露，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的，“贱货，看你还敢不敢跑！”

　　夏霏用力挣扎着，发觉自己挣脱不开，安静了一会儿。那男人以为她总算老实了，陡然间发出一声惨叫。夏霏低头一口咬在他手背上，趁机甩开男人的手臂，抬头见夏露已经被抓住，立刻与几个男人撕打起来。

　　夏霏很快就落在下风，男人将她推倒在地，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手掌却只碰到了空气。

　　男人愣了一下，相当诧异，没想到还会有人这么爱多管闲事。他扭头看了一眼被牢牢抓住的手臂，沿着那只手掌往上看去。关谦沉默看着他，虽然皱着眉，但总觉得那副表情也没什么出奇的，相反的，还有点漠然。

　　他皱眉显然不是因为这两个女孩子的事情，而是因为自己心里面一团糟糕。

　　但这还不妨碍他多管闲事。

　　男人扭动肩膀，甩开关谦的手，扯回自己的手臂，“喂，少多管闲事。赶紧滚。”

　　关谦并未因对方的粗鲁和出言不逊而感到恼怒，他的目光掠过扑倒在地上的夏霏和一旁摇摇欲坠的夏露，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为什么追她们？”

　　“你这人有毛病吧？什么都问？她们欠了我们的钱，怎么，你还想替她们还钱？”男人露出个恶心下作的笑容，拍拍关谦的肩膀，“劝告”道，“这两个婊子确实长得不错，但是想从梦天堂把人带走，光有钱可没用。”

　　“梦天堂。”关谦重复了一遍，这地方他知道，算是纸牌的产业，明面上和苍穹集团没什么关系，但都一样，都是一家的产业。

　　“知道？知道就好。”男人退开一步，指挥着其他几个人，“把这俩贱货带回去。”

　　一只手搭上来，男人扭过头，一脸不耐烦，“喂，我说你怎么……啊！”

　　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男人的腰弯得像条虾米，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抖着指向关谦，声色俱厉，“打！”

　　另外那三个男人只不过是梦天堂用来看管女孩子的低级御者，欺负欺负普通人确实绰绰有余，面对关谦，不过眨眼间，连关谦一根头发都没碰到，就被撂倒在地上，各自缩成一团，哀嚎连天。

　　关谦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盒拆开的烟。略一挑眉，又摸了摸，这才摸到一张名片，丢在地上为首的那男人脸上。

　　他始终没有说话，就如同这像人人都有的能力在他这里被尘封了。就着冬雪纷扬的微风点燃一根香烟，低头见夏霏正艰难爬起，向前迈了一步，俯身递出只手。

　　夏霏咬着下唇，眼神里有一丝警惕，看看被放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又看看关谦，犹豫片刻，抓着关谦手腕从地上站起来。

　　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疼痛，看来这次是真的扭到了。

　　夏霏站稳身体，放开关谦，把夏露扶起来，走了一步，被关谦叫住，“上车。”

　　夏霏脚步一顿，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一想到关谦比地上那四个家伙还要可怕，估计她就算想跑也没用，沉默良久，扶着夏露转身上了车。

　　车厢内一片温暖，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烟味。不是很呛人，高档烟的味道虽然不适应，但闻起来也不会让人太过不舒服。

　　夏露搓着手，紧挨着夏霏，几乎要缩进她的怀里，“霏霏……”

　　夏霏捉住妹妹的手，两个人的手同样冰冷，感受不到温度的冰冷。

　　关谦站在外面抽完一根烟。地上倒着的那几个男人缓过劲来，看到名片上的名字，哆哆嗦嗦，大气也不敢出，没一会儿都连滚带爬地跑了。

　　踩灭烟蒂，坐进车里，关上车门，车子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向前行驶。

　　夏霏一直瞄着车外，看着路段越来越陌生，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医院。”

　　“……”夏霏眼睁睁看着他们路过一家医院，关谦丝毫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这也太假了吧！

　　“那个……刚刚那家不是医院吗？”夏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关谦皱起眉，“不方便。”

　　“……是、是吗……”夏霏紧紧抓住夏露的手，已经准备挑个什么时候逃走了。

　　不过车门是好好锁着的，自动锁。

　　等红灯的时候关谦就注意到夏霏的小动作，没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那个女孩子自己不是坏人吗？这种话现在说出来，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夏霏可一点也不觉得前面皱着眉开车的男人是什么好人。她从被锁上的车门判断，关谦和那几个男人没什么区别。说白了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东西，下半身动物，什么英雄救美只能骗骗小孩子，是骗不到她的。

　　反正这车也不能一直开下去，早晚要停车的，一停车，她就带着夏露跑掉。

　　上午的阳光在欲曙医院四个大字上涂上一层金光，落入夏霏眼底。车从右侧进入，没有前往停车场，直接停在急诊部门前。关谦下去拉开正对着急诊部大门一侧的车门，意思不言自明。

　　夏霏磨蹭着出来，打量了一下周围，这还真来了医院，但是，偏偏选这个昂贵的私立医院，她可付不起医药费。

　　还是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比较好吧。

　　“那个……”

　　夏霏转过头去，愣了一下，本来还站着人的地方已经没人了。抬头一看，关谦已经丢下她们两个走进了急诊部的大门。

　　夏霏：“……”

　　不管了，那句话怎么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付不起就付不起，反正去什么医院她们都付不起，总不能让夏露真的断了一条腿。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讹这个人一笔好了。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友善，甚至还有点凶恶，但目前感觉起来这人似乎还……不太差劲吧。

　　好人总是好欺负的。

　　夏霏暗自提了口气，扶着夏露一步步挪上台阶。急诊部的玻璃自动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在两人身后关闭。

　　一进门就能看到挂号处的标识牌，可是走在前面的男人径直走过去，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大厅里候诊的人非常多，夏霏转了转眼珠，也没有排队挂号，跟着关谦穿过大厅，在电梯前面停下来。夏露轻轻捏着夏霏的手心，夏霏回握住她的，再一次询问，“请问……”

　　电梯到了。

　　夏霏：“……”

　　肯定是因为今天出门没看日子！

　　电梯在最高一层停下。

　　欲曙医院设有两套VIP通道，一套对外开放，针对那些愿意花费高额的金钱购买医疗服务的精英人士。另外一套不对外开放，仅供欲曙内部使用。

　　关谦走的这条是真正的内部通道。

　　特设的诊察室没有几个患者，这里大部分时候都是这种状态，比起急诊室里面人头攒动，关谦宁愿这里没有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