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曙》misono初

48、Chapter 48

　　星期一中午，按例在总部转悠一圈，听完汇报，吃过午饭，容晔就离开了公司。

　　开车往回走，凌霄坐在后面打游戏，外放里面是随机匹配的队友吵吵闹闹的声音。容晔不胜其烦，看着窗外，车窗上倒映出微皱的眉尖。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有种想把人扔出去的冲动。

　　这会儿午高峰，街上的车前后亲吻，连成人体蜈蚣，在十字路口互相凶猛对视。

　　红灯一停就是三分钟，车刚过完，又要过人，等人行道也是红灯了，这一向才变成绿灯。

　　如何在最好的时机，在指示灯变绿的一瞬间就成功起步，要看的不是正对着的指示灯，而是旁边的什么时候变红灯。

　　早上他准备过来公司这边看看的时候，凌霄突然嚷嚷着说要来“参观考察”。考察就考察吧，他这车上也不差凌霄这么一个位置，就把人带过来了。结果一通捣乱，对食堂的饭菜大加挑剔，一口没动。

　　容晔坐在某潜规则中固定的位置上，听着凌霄从食物外表，说到厨师手艺，再到食材选择，把这顿饭批判得一无是处。他默默放下筷子，看向凌霄，“也对，是应该把采购员和厨师都换一批。”

　　凌霄立刻像个氢气球飘上了天，“相信我我的建议绝对没有错，就像是你现在聘用的能做出这么难吃的饭菜的厨师是绝对不会让你手下的员工满意的，为了让那些花大价钱雇佣的所谓精英人士们认真努力一心扑在工作上，换个手艺上佳的厨师绝对是不二的选择。”

　　容晔笑了笑，“那就这样吧，更换厨师所需要的额外开销由你承担。”

　　氢气球他碰到了天花板。

　　“那还是算了吧。”凌霄说。

　　容晔也没继续说下去，点到即止是个好习惯。

　　车在路上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盈园，进门刚转了个弯，还没上楼就看见关谦坐在沙发上，一条手臂就占据了半张沙发的距离。

　　数字终端里播放着午间新闻。内容没什么好看的，不是哪里地震就是谁家海啸。战乱也从来没有缺席过。

　　关谦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嘴里叼着烟，一点烟灰落在衣服上。听到动静，一动没动，只有眼珠稍微转了一下，看向楼梯这边。

　　容晔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烟灰缸，经过沙发的时候一抬手拿走了关谦嘴里的半截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这有点过分了啊，谦。”

　　连大厅里都要白烟缭绕了。

　　凌霄皱着鼻子，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挥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二手烟，“夜不归宿人士今天这么早就回来荼毒我这还没受污染的娇嫩的肺气管吗？”

　　关谦挑起眉，“夜不归宿？”

　　“反正我每天被催着上楼睡觉的时候可从来没见着过人。”凌霄坐下来，拿着遥控，把频道调到某面向少年儿童的节目，“我虽然不是什么精力旺盛的初中二年级少年，可是每天都被催着十点上床睡觉也是有很大压力的。”

　　关谦笑了一声，说不上多高兴，只是觉得好笑。

　　容晔在他对面坐下，“言灵？”

　　关谦开口，吐出一个肯定的单音节，“啊。”

　　“这样啊。”

　　对话就此结束，谁也没再说话。凌霄看着动画片，对这两人说的话也完全没有解读的欲望。

　　直到一集动画片的都播放完，ED结束，连广告都开始拥有一席之地了，容晔抬手推了推眼镜，“我知道了。”

　　“我知道直接说出真相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我天才的大脑告诉我这个时候插手有关言灵的事情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凌霄突然插了一嘴，“苍穹那边最近有的新的动向表明他们也希望能够得到言灵，还有其他方面的人希望能够得到言灵。既然情形已经对欲曙非常有利，就没有一定要趟这趟浑水的必要。你们大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坐山观虎斗’，不是挺好的吗。”

　　关谦瞥了凌霄一眼，站起来，转身上了楼。

　　“喂，谦！”凌霄喊了一声，无果，顿时有点生气，抓起靠枕往扶手上一摔，“我是真不敢相信这么一意孤行的家伙是怎么达到如今这个高度的，换个别的人估计早就在路上死了不知道几回了。”

　　“嗯，没错。”容晔笑道，“但是，那个人是我啊。”

　　“一个下棋都下不过我的笨蛋竟然在拥有天才头脑的人面前如此自夸真令人吃惊。”凌霄抱起靠枕，往旁边倒去，“不过话说回来总有人的运气特别好，那种东西有的时候还真是没法比较的令人嫉妒呢。”

　　“嘛，天才还是起来想想下一步吧。”容晔解开衬衣袖的扣子，向上卷起袖子，“天才和神的区别就是，一个有脑子，一个不止有脑子。”

　　神之头脑，自当谋胜千里。

　　“先定下个小目标，比如说，”站在宽阔的桥面上，脚下是奔流不息的一川江水，青年的领带在夜风中肆意翻飞，一如他说出的话一般肆意大胆，令人忍不住咋舌诧异。

　　“比如说，先接手炽盛。”

　　就连正处于悲痛之中的关谦也不由为之惊诧，愣了足有一分钟，“……什么？”

　　“我说啊，先接手炽盛。”容晔伸出一根手指，接着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然后——啊，那个等把炽盛拿下来再说吧。”

　　容晔笑了笑，伸手扯开领带，团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炽盛现在正在走下坡路。他们的头目这次挑选的继承人估计不怎么样，更有可能是无人可选。余罗现在和纸牌利益相关，炽盛对余罗也存在报复心理。我猜，余罗一定是以那份名单作为保证和纸牌往来的。但是，那份名单在我这里。”

　　关谦看着容晔，忍不住睁大眼睛，眉头越皱越深，语气里只剩下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余罗将名单放在礼物里送给你姐姐，我和信南山单独谈的时候猜到了。那之后让你先走，就是为了去你家把名单拿走。老实说，我也没指望那东西还会派上什么用场，但看来想不派上用场都难啊。”容晔说。

　　“但是……”关谦还是觉得这“目标”的第一步实在太大，“你怎么……”

　　“和炽盛谈判的事情交给我，这段时间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容晔抬手拍拍关谦的肩膀，笑容带着安定的力量，“相信我，也相信你。”

　　第二天，关谦向郡卫队递交了辞呈。

　　他刚从队长办公室出来，这件事就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整个队内传开，引起了轩然大波。

　　谁也无法想象，会有人主动要求辞去郡卫队的职务。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关谦做此决定。

　　关谦去意坚决，队长挽留无法，当天就召开了紧急会议。

　　此前没有先例，移交总队方面受理后，得到的结果是记大过，做开除处分决定。

　　脱去一身制服，一瞬间仿佛脱去了一层枷锁。

　　整齐放在办公桌上的制服是不知世事的理想主义者对是这世界最后的宣战。

　　是对这世界失望后，重燃起的斗志。

　　是想要掌控这世界，而非被这世界掌控的欲望。

　　但——

　　若想控制黑暗，就要身处黑暗。所谓光明，正因对立，只能对立。

　　一步迈出驻垂云郡第二郡卫队驻地大门。

　　一步踏入炽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