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曙》misono初

36、Chapter 36

　　晚上容晔没有回来。

　　管家甚至派了司机去校门口接人，结果等到学校大门都关上了，等在南北两个校门口的司机谁都没有看到容晔，也没看到关谦。

　　管家暗道失策，说不定这两人今天根本就没去上学，也说不定一早就翘课溜了。

　　管家试探着联络了一下，对方不在服务区。

　　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被容晔知道又是个麻烦，只能多方打探后，确认容晔没有离开市区，又派了几个人往可疑的方向去查探，得知有人在一家酒吧看到容晔之后松了口气，让那人稍微盯着点，人别丢了就行。

　　夜幕初临。

　　容晔坐在吧台前，按着自己记得住的名字，一杯接一杯点单。关谦坐在一旁，背靠着吧台，侧过头看着容晔，“你这是十八年没见过酒吗？”

　　“见过啊。”容晔晃着酒杯，笑容傻里傻气的，“见还是见过的。”

　　关谦一挑眉，“那就是没喝过了。”

　　“到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啊，未成年才不喝酒。”容晔继续用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到。

　　“那你请我喝这个——”关谦手臂向后探去，三指提起吧台上的柠檬水，递到容晔面前，当着他的面倒进他酒杯里，“这个适合你吧？”

　　“这个啊，万一我喝多了，总得有个人把我扛回去啊。”容晔哈哈一笑，“所以你不能喝酒。啊，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个小哥啊，这里提供牛奶吗？”

　　调酒师默默将一杯加冰牛奶放在吧台上。

　　容晔拿过牛奶，和自己杯子里剩下的加了柠檬水的酒一混合，递给关谦，“酒精配牛奶，来试试啊。”

　　说完，一口灌进自己嘴里，将杯子掼在吧台上，“麻烦开一瓶生命之水！”

　　调酒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关谦，“您的这位朋友……”

　　关谦看了一眼容晔，少年眼睛透着股醉酒后的奇异明亮，他皱起眉，还是点了头，“开吧。”

　　所谓“生命之水”，不过是威士忌纯饮。调酒师开了一瓶，关谦拿过来，在容晔的杯子里倒满，也不说什么，就看着他喝。

　　喝到吐为止。

　　喝到容晔端着杯子的手都开始不稳，“当啷”一声，杯子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关谦弯腰捡起杯子，管调酒师要了瓶矿泉水，结了账。调酒师递过来的账单上，金额令人咋舌。

　　账单随手一折塞进口袋里，叹口气，俯身抬过容晔手臂绕在自己肩膀上，把人提溜起来，走出酒吧。

　　深夜，连时间都不知道。

　　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容晔打了个哆嗦，被酒精灌满的胃一阵抽搐翻滚，一弯腰吐了一地。

　　“……”关谦一脸嫌弃，稍微把人放下来一点，担心容晔一头栽下去，也只能一如往常，吊着他领子，等他吐得差不多了，把水递过去。

　　容晔接过那瓶水，靠着最后一点意识漱了漱口，“放开我。”

　　关谦一挑眉，二话不说拖着容晔沿着马路往前走，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奶茶店，把人丢到座位上，要了一杯热的纯牛奶，放在容晔面前。

　　容晔已经有点迷糊，抱着牛奶，一脸傻笑，“小谦……”

　　“怎么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关谦没吭气。

　　“听不听啊……算了，这个故事说，从前有一个兔子王国，有很多很多兔子，一只大兔子是他们的国王。每天早上，有情侣的兔子们秀恩爱，单身的小兔子只能看着他们秀恩爱，嘴里塞满了狗粮……”

　　关谦：“……”

　　“然后啊，有一天，大兔子和小兔子都消失了。于是所有的兔子都去找失踪的兔子，结果只找到了小兔子，没找到大兔子。可兔子们找到的不是一只小兔子，而是两只小兔子。”

　　容晔举起手，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这两只小兔子哪只才是他们失踪的小兔子呢？小谦猜猜？”

　　关谦：“……”

　　容晔的手一下子落到桌面上，“两个都是失踪的小兔子。”

　　“你把牛奶喝了再说。”关谦说。

　　“啊……”

　　容晔叼着吸管，喝了一口，嘟囔着，“后来呢，有一天……”

　　故事就到此为止。

　　容晔一头栽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容晔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数圈之后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一片血红盛开在眼前，意外柔和。

　　日光西斜，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在整片天空中弥漫。

　　“……”容晔脑子一时之间就像卡住了的齿轮，迟迟不转。他盯着阳台上一地的霞光，直到那片红色如一地流水渐渐褪去，才转过脸来，往房间里扫了一眼。

　　关谦一如既往，保持着他合格学霸的形象，坐在书桌前刷题，虽然那些题对他来说毫无难度，但是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一件事情的极致必然需要无数次的反复练习，以期与最佳答案的绝对吻合。

　　以上，是某学霸的一个小小追求。

　　桌子上放了一摞课本，容晔从上到下挨个数下去，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是什么？”

　　某学霸从书山题海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容晔，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到旁边那一摞书上，一皱眉，“课本啊。”

　　“……今天星期几？”

　　“三。”关谦说，想了想，“才过去一天。”

　　“啊，我竟然这么能睡啊……”容晔拉起被子，蒙住脑袋，转了个身，“那就睡到明天早上再说吧。”

　　关谦：“……”

　　容晔真的就这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起得比那些佣人还早，下楼的时候外面天色还是黑的，大厅里开着灯，佣人们正趁这个时候清扫着房子。

　　谁也没想到容晔会这个时间出来，各自吓了一跳，有一个还特地看了一眼大厅里那座古董级别的落地石英钟。

　　还不到四点……

　　这是要他们以后晚上不要睡觉了，直接通宵的意思吗？

　　暗自在心中腹诽了一句魔鬼，但还是老老实实站直了向容晔问好。

　　容晔表示肚子饿了。

　　但是这个时间，厨师还在睡觉。

　　容晔拉开餐厅里的椅子坐下，长腿一迈，搭在另一条腿上，手臂压在白色的桌布上，两根手指撑着下颌一侧棱角，看向被自己叫住的那个倒霉蛋，“三分钟，如果见不到厨师，你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倒霉蛋诚惶诚恐，连连点头，匆忙去叫厨师起床。

　　厨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搂着老婆睡觉，听到铃响的那一刻简直想骂娘。

　　他一把扯过话筒，“谁啊！深更半夜打电话催命吗？”

　　“……”那边沉默了两秒，厨师正准备挂断，耳朵里忽然钻进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今天起，你不用过来了。”

　　“嘟——”

　　挂断的忙音。

　　“诶呀，真是无聊。”容晔一摊手，丢开话机，“管家呢？也在睡觉吗？”

　　管家这会儿正在穿衣服。

　　早就有人偷偷摸摸去告诉管家，大少爷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就起来作妖了。

　　管家在梦里吓得一哆嗦，连忙爬起来。他不怕容晔辞退他，他怕容晔莫名其妙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以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辞退别人。

　　虽然已经晚了。

　　这位大少爷有一个极其恶劣的毛病，只要他哪里觉得不舒服，他就能搞得身边所有人都不舒服，仿佛看到别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就能满足他心头那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一样。

　　可是你要是问他到底是对哪里不满意，他也不说。

　　这心是比海底针还难捞。

　　管家一路小跑着从二楼下来，容晔正刁难一个擦地的。

　　“大少爷，大少爷啊……”管家扶了扶眼镜，“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哦，睡多了睡不着。”容晔说。

　　“早上空气好，要不我陪大少爷出去转转？”管家悄悄挡在容晔和那擦地的女佣中间，垂在身后的手掌向后摆了摆。那女佣也不傻，见此连忙端着水盆悄悄溜了。

　　“不想动。”容晔说。

　　“那就不动，那大少爷是回去再休息一会儿，还是吃点什么？”管家掏出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容晔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估计是为这事恼火呢？

　　容晔立刻切断了管家的求生之路，“不饿。”

　　“那那……”

　　管家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来最近到底又哪里不对劲，得罪了这位祖宗。

　　容晔正搅得人心惶惶的时候，关谦才刚起床，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哈欠，“容晔，起床了。”

　　没有声音。

　　“……”关谦举起的两条手臂停在半空中，他往上面那张床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鼓起的那一团只是没有叠的被子，至于容晔人，早就不见了。

　　大少爷的特殊癖好数不胜数，硬是把个单层的床换成了双层的，关谦怀疑他不如去住宿舍，还可以免于这么多麻烦。

　　容晔一口否决，“那所中学的宿舍人太多了，我害怕。”

　　“……”关谦哭笑不得，“那算什么，人群恐惧症吗？”

　　“差不多就算那样吧。”模棱两可的一句回答，转眼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