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风华正茂》仓央六世

9、第 9 章

　　晚上，许鹿希看完了那封所谓的致歉信。现在她总算明白了，那个2401就是一直给她写信的飞行员，就是那个驾机飞抵她学校上空惊吓到孩子的人，也是那个在献机典礼上进行飞行表演的人。

　　许鹿希斜倚在在沙发上发着呆，手里还拿着那封信，被几声敲门声震回了心神。她去开门，只见她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笑着对她说：“王妈今天刚买的，新鲜着呢！你也尝尝！”

　　许母进门放下水果后，就看见了那封遗落在沙发上的信，许鹿希自然也看到了，原本她就没想着要瞒她。许母出身于清末大族，祖父也是洋务派的成员，从小跟着也接触了不少西方的思潮，并不是那等子受固于理教的迂腐蒙昧之人。虽然母亲从小对她管教甚严，但对于她的教育却显得尤为宽容明理，母亲也一直鼓励她做一个知书明理、独立且有思想的新女性。

　　关于这封信，许母没有问许鹿希一句，只道：“吃点水果吧，天也晚了，你好好休息。”说完便回去了。

　　这次，许鹿希还是没有回信。这让刘恪之当即下定了决心，要见她一面。

　　这天，刘恪之把航校里的事情处理好后，就去了萧山小学。一到校门口，就被门卫给拦住了，问他要找谁，他说要找许校长，门卫看了一下排表，跟他说许校长现在正在上课，问他是否有急事，他说就是些私事，在这里等着她下课就好了。

　　门卫老李跟他说，要等许校长下课，估摸还得一会子，让他进去坐坐，刘恪之便应了。平时难得有个人说话，老李就跟他热络地聊了起来。

　　“小伙子，你来找许校长什么事儿啊？”老李一进屋就笑着问刘恪之。许校长人长得好看，也没有许人家，但追的人还真不少，他就见过不少年轻男子来学校这里堵她。他还曾轰过不少呢！不过，今天这个年轻人比他之前见过的都好，身材高大，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去，人也英挺俊朗，好看得很，跟他说话也客气讲礼貌。老李从心底里是满意得很，所以态度也是从未有过的好。

　　刘恪之看着老李，见他脸上堆满了笑，眼角的褶子都快要把眼睛给遮住了。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见老李一脸了然地说道：“甭说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这里找许校长还能是为了什么？”

　　刘恪之看着老李带着满脸相看女婿的表情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这让他有点局促。老李盯着他“观赏”了好一阵子后又问道：“年轻人，在哪儿高就啊？”

　　刘恪之见老李终于不再这么赤裸裸地看他后，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空军”。

　　他刚说完，就见老李一下子从椅子上蹭地站了起来，眼神亮得人发慌：“空军！在空军是做什么的？”边说便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飞行员，现在在中央航校任职飞行教官。”刘恪之说完，老李激动地抓着他说道：“飞行员好啊，飞行员好啊！三二年我还在上海，那小日本儿简直就是一群畜生，那天上乌压压的，都是小鬼子的飞机啊，他们对着居民区轰炸啊，就那一天，闸北的那数十条街上都是大火，死的死，伤的伤，那个惨啊！现在想想就……”因心情起伏较大，老李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是啊，那一天有多惨，他也是刻骨铭心。曾经的十里洋场，十里喧嚣，十里繁华，在那一天都变了，也是在那一年中央航校成立，也是那一年他投笔从戎 ，转习航空。转眼两年多过去了，他也未曾有负当日之志。

　　刘恪之扶着他坐下，老李继续说着：“小伙子，好样的！只有你们空军好，咱们地上的老百姓才能好。”说完重重拍了一下刘恪之的肩膀。

　　老李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他说道：“就说前些日子的献机运动我老头子还捐了一银元呢！”说完老李有些骄傲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刘恪之在旁点头笑道：“是是是，您老觉悟很高！”看着刘恪之，老李认真地说道：“小伙子，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我们许校长了？”

　　刘恪之看老李一脸严肃，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道：“是，我很喜欢她。”

　　“嘿，臭小子，眼光还挺毒，许校长可是个好姑娘，追她的人可不少哩！你小子可得加把劲啊！”

　　“还请您老帮我。”刘恪之朝老李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恭敬。要说这行径，他以前肯定不耻，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说这会子就让他鞠个躬，就是让他在旁捶肩揉腿，端茶送水他估计也能做得出来。

　　看着刘恪之，老李笑道：“你也是个有为的年轻人，今天你能为许校长向我这个糟老头子鞠这么一躬，就足见你的用心”，说着朝他一招手，刘恪之会意忙走上前去，就听老李又道，“许校长每个礼拜三下午都和学校的姚老师她们去杏花楼买他们家的点心，那里的莲蓉酥是她顶喜欢吃的。”说完老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许鹿希给孩子们上完课回办公室的路上就被姚老师给拦下了：“许校长正要找你呢！我刚刚去门卫拿东西，老李让我跟你说一声，说是有人找你。哎~我可看见了，可好的一年轻人啦，琼鼻深目，英气勃勃的，你可要珍惜哦！要是我再年轻些……”许鹿希秀眉微皱，道了声谢，便去了门卫老李那里。

　　透过玻璃窗，远远地便能瞧见许鹿希向这边走来，刘恪之的心突然猛地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她的敲门声，打开门后，许鹿希先朝老李点了下头，后又对他说了声“我们出去说吧”，两人便走出了门卫室。

　　两人沿着学校外墙慢慢走着，沉默了片刻，刘恪之见许鹿希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鼓起勇气道：“许小姐想必前些日子收到了我写的那些信，我先在这里道声歉，的确是我冒昧了。我知你心里定是信我不过，火车上匆匆一面，怎敢言情深？说实话，当时我也犹豫过，怕自己只是一时冲动，也害了许小姐您。我当时就决定等过一阵子，等一等再看一下自己的心意还是否如初，这也是为什么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是火车一别后的两个月后。这也是我二十几年来的头一遭，以前多有冒犯，望请见谅！”说完刘恪之望了一眼许鹿希，见她微垂着眸子，心里有些惴惴。

　　刘恪之见她没有应声，又继续说着：“前些日子，因我的行为冒犯到贵校师生，对此，我也深感抱歉。收到你的信后，我当天夜里就写了一封致歉信，本想第二天亲自登门道歉，奈何献机典礼我要奔赴北平，因此，又耽搁了。”

　　“所以，刘先生今日是来登门道歉的？”许鹿希看着他问道，刘恪之一怔 ，便听她又继续道，“那么这份道歉我收到了，还请~”刘恪之怕她说出拒绝的话，便急急说道：“许小姐，我今日来不单是就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还有，还有我心悦你，你应是知道了。我也希望许小姐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可以吗？”说完，刘恪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目光望着许鹿希。

　　这让许鹿希刚刚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微微避开了他炽热的眼神，微抿着秀唇，一时无言。刘恪之静静地等着她，等着她的回答，不，应该说是她的判决。

　　“刘先生是中央航校的飞行教官，是人人瞩目的空军英雄，更是世人眼中的青年才俊，您不用如此自谦，如我说我对您之举动没有丝毫感觉，直截了当地拒绝您，想必人人都会觉得我过于托大了。只是，鹿希毕竟生于礼教之家，又是为人师表，男女之嫌不得不避。结交文字，本无不可，既然先生诚意相交，还需待鹿希禀知家严家慈后再行告知吧，到时鹿希定会以礼相待。”许鹿希这通话没有答应，但也并没有完全拒绝。可是这样的结果对于刘恪之来讲已经算是拨云见日了。

　　他知道对待这样一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她是是理智的，远没有他来得这样热烈，这样迫切。但这已经很好了，她只要肯迈出这一步，给他一丝希望，剩下的就算千难万阻，他也会向她走去。刘恪之此时的心情是难言的，甚至于他感到眼角有一丝湿润，原来他竟这样期盼，期盼有她这样一个人能够融入到他生命中去。

　　许鹿希看着刘恪之这样凝视着她，他似乎把心里深藏的感情都凝聚到了深邃的眼睛里，里面有着一丝感动，一丝感激，甚至于一丝欣慰。是自己太过辜负他了吗？给她写了那样多的信。许鹿希不由得想到。

　　“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是我的地址，上面的电话可以联系到我，我知道你不一定会用得到，但你毕竟孤身一人远离父母在杭州工作，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刘恪之边说便从衣服侧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许鹿希，他见许鹿希没有拿，便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话还没有说完，许鹿希已经从他手里拿过了纸条，微笑着说道：“多谢”，望着他的眼睛里已没有了刚刚初见时的冷淡疏离。

　　两人走到学校门口，许鹿希向他道别，看着她转身向学校里面走去，刘恪之突然叫住了她：“许小姐，我叫刘恪之，表字璟然。”